如果我露出了真身,可会被抱紧
——陈奕迅《大开眼戒》
车子最终盘上太平山的一处弯道,开进半了山一处僻静而奢华的住宅区。路灯隔得远,光漏过树叶在路面筛下星星点点,衬得周遭越发静。
轿车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欧式别墅前,巨大的雕花铁门迅速滑开,车子驶入,绕过喷着细水柱的白色大理石喷泉,最终停在了云石台阶下。
管家恭敬地为钟势安拉开了车门,钟势安先下车,林解乐深吸一口气,也跟着钻了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夜晚温度已经冷却,晚风中飘来浓郁的花香,依旧是丰腴旺盛的玫瑰,开得泼泼洒洒,仿佛永不凋谢,而修剪成球形的冬青丛下,似乎还藏匿着什么。但钟势安已经领着林解乐往前走去,他来不及去细看。
眼前这栋宏伟得如同宫殿的建筑,只让林解乐感到眩晕,这座花园与梦境里的花园没有什么区别,依旧华丽,冰冷。
身侧还是同样的人,林解乐有些害怕,不想跟钟势安一起上楼梯。
钟势安不懂林解乐的心思,非要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要他跟他一起走。
“跟着我,你还要去哪里?”
林解乐甩不开他,便也只能由他拉着。
别墅侧面通往佣人通道的小路上传来一阵喧哗,“让我进去!我要见钟先生!他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子!”
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林解乐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只见一个穿着昂贵但面容憔悴的女人。她正试图挣脱两名安保,手里还紧紧拉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小男孩,争执了片刻,不知为何,小男孩被她甩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张嘴哭嚎了起来。
“怎么回事?”钟势安听到了吵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不耐。
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从旁边走过来,低声对钟势安说:“小少爷,是、是老爷那边的事。这位女士带着孩子非要见老爷……”
钟势安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又是哪门子的野种找上门来了?我爸这风流债真是没完没了。”
他连看都懒得再看那对母子一眼,冰冷地对管家吩咐:“轰出去。下次再让他们靠近大门,你们就都别干了。
“是,小少爷。”管家恭敬地应下,转身对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安保立刻强硬地架起那个女人,不顾她的哭喊和孩子的哭叫,连拖带拽地将他们往大门外拉去。
“钟先生!钟先生你出来啊!你看看你的儿子啊!”女人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铁门之外。
“哦,我才想起来,记得例行通报给老头一下,说今天又是个新面孔,是没见过的女人和男孩,不过这女的闹到老宅来了,倒是很有勇气。”钟势安意兴已阑珊,他似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反正他也不会回来,做个样子,知会他一声得了,我才懒得给老头子擦屁股。”
林解乐站在一旁,看着钟势安安排一切,他没有看清那个女人和男孩的长相,却预感到自己和他们的结局不会差多少。
钟势安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回头,看到林解乐依旧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又用没受伤的右手拽住林解乐的手腕,将他拉向别墅大门。
“看什么看?那种人有什么好看的。”钟势安本不想和他解释,家丑不可外扬,而今还让林解乐看到这些事情,他更有些烦躁,“那些人太贪得无厌罢了,给点钱就打发走的东西,居然敢闹到这里来?”
“以为生了个野种就能入住钟家,把我放在何地?”
“看来我爸是真的老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跑出来觊觎本来就该留给我的东西了。”
林解乐一言不发,只被动地跟着钟势安走进奢华得令人目眩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的光芒,昂贵的家具排布讲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
这一切比之从前的梦境,奢靡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解乐下意识看向走廊,那里依然悬挂着一张巨大的画像。
那个梦中曾见过女人,凝在相框中,仿佛被时间钉死在墙上,又像只被绣在画屏上的蝴蝶,透着一种腐朽衰败的美。
可以看出钟势安也遗传到了女人的美丽,但大少爷还是太过张扬,冲淡了那眉眼间的哀愁,显得过分桀骜不驯。
“别瞎想,别担心,”钟势安的声音在明明摆满了东西却又显得空旷的大厅响起,“那些人跟我没关系,这个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
林解乐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你一个人?”
“你爸爸呢?”
“我爸?”钟势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他有的是地方住,有的是人要陪,才不会回这个冷冰冰的地方。”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一个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掌控一切的笑,道:“所以,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重新看向林解乐,“你住三楼客房,李婶!”他扬声喊道。
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应声从侧厅走来:“小少爷,您回来了,您的房间已经给您整理好了,这位是……?”
“林解乐,我同学,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钟势安随意地介绍,“你带他去三楼那间朝南的客房,给他准备点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好的,小少爷。”李婶恭敬地应下,转向林解乐,“林同学,请跟我来。”
林解乐不太想和钟势安待着,下意识地就想跟着李婶走。
“等等。”钟势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解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钟势安的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鬓角和略显狼狈的校服上,微微皱眉,语气带着点嫌弃:“先去洗个澡,一身汗味和消毒水味,难闻死了。洗完澡下来,我有话问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动作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林解乐垂下眼睫,低声应道:“……知道了。”
他跟着李婶走上宽阔的旋转楼梯,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那么不真实,和他小时候的记忆一点点重叠。
这一次没有人要推他下楼,但林解乐走到拐角势,还是停住了脚步。
站在这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他头顶晃动,映照着墙壁上价值不菲的油画,还有那张女人的画像,那双悲伤忧郁的眼睛,正默默凝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李婶温和地介绍着:“这张画像是已故夫人的画像,另一边是书房,那边是影音室,小少爷的房间在三楼尽头的主卧,和您的房间就是面对面……”
林解乐只是沉默地听着,心却一点点沉下去,这房足够华丽足够巨大子,却像一个黄金打造的牢笼,不知道到底要囚禁谁。
他被带到三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房间布置得简洁而舒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山下的璀璨夜景,独立的浴室里,光洁的瓷砖闪着冷光,有大大的浴缸,还有衣帽间里,竟有可以照出全身的镜子。这一切比之从前,确实是林解乐不敢妄想的生活。
李婶很快拿来了一套柔软的睡衣和全新的洗漱用品,“林同学,您先洗漱。有什么需要随时按铃叫我。”李婶说完,便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解乐一个人,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遥远而繁华的灯火,蜿蜒的海港灯火通明,林解乐极目远眺,甚至都找不见城寨一角。
他慢慢走到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闭上眼睛,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生长的疼痛难忍,像难耐的雨季,淋漓地浇在骨头缝里,他的身体是一棵汲取不到充足养分而要枯萎的树,要抽筋剥骨,才能褪掉身上丑陋的壳。
洗去身上的灰尘和汗味容易,可是林解乐要面对的烦恼,却像这满室氤氲的水汽,挥之不去。
他不敢耽搁太久,匆匆洗完,换上那套柔软的睡衣。拉开镜子,看见里面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疲惫。
林解乐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下楼。楼梯原来很短,可他小时候却觉得这一段楼梯比攀爬天梯还要艰难。
当他到一楼客厅时,看到钟势安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张巨大的沙发上,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杂志,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扫了过来。
林解乐站在楼梯最后一阶,身后是许月梨巨大的画像,她的目光落在林解乐身上。
钟势安放下杂志,朝他勾了勾手道:“你好像很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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