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说不，但我已经牵你飞
——张天赋《反对无效》
林解乐的手扣住钟势安的肩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不要再玩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越过吵闹的人声，传入钟势安耳中。钟势安向来讨厌别人在他兴头正盛时打扰他，即使面前是林解乐，他依然皱起了眉，火光落在他眼中，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
周围爆发一阵更大的吵闹与哄笑声。
“哇哦！钟少，你兄弟管这么宽啊？”
“怎么？怕了？不敢玩就带你兄弟回家喝奶去！”
“人家舍不得你冒险呢！”
钟势安没理会那些起哄的人，一直盯着林解乐藏在头盔后的眼睛，嘴角起了一点弧度：“怕什么，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还是说，你怕待在人多的地方吗？”钟势安笑了起来，故意拖长了调子，林解乐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却也没有用力，只是停在他的肩膀。
“你明知道你不能轻易受伤。”
要是受了伤，能及时送医吗？医院又能这么幸运备有足够的熊猫血吗？
林解乐觉得钟势安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活着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而钟势安拥有得太过容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并不太懂得珍惜。
篝火仍在燃烧，空气里弥漫着酒精与尼古丁的气息，有人在接吻，有人在欢呼，笑骂声混乱一片，钟势安故意凑了过来，凑近林解乐的头盔，几乎是耳语，温热的气息落在没被头盔遮掩的脖颈：“那不是有你吗？”
林解乐身体一僵，钟势安却后退了，笑道：“你总会给我叫救护车吧？总会陪着我吧？”
“唉，之前太忙了，都没空来找你，果然只有你在身边，我才会拥有好运气。”钟势安拍了拍林解乐的手背，“所以，你要是担心我的话，要和我一起吗？”
“你能给我带来许多好运，要是我输了，会很惨的。”
隔着头盔，林解乐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褐色，他看见钟势安的笑容，一幅不太正经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林解乐沉默了几秒，慢慢松开了搭在钟势安肩膀上的手。
人群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火堆噼啪作响，车灯不停，化作一片混乱的光海。
“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我还要把你送回去的。”钟势安难得温柔地说，在他以为林解乐要后退时，却看到林解乐抬起手，干脆利落地解开了头盔的卡扣。
在一片混乱中他摘下了头盔，众人终于得意窥见头盔之下的面容。黑发被压得有些凌乱，汗湿的几缕贴在额角，却显出了他的额头，不再乖顺，反而有了些棱角，不知是月光还是火光，照亮了林解乐清俊的脸。
钟势安见过许多美丽的面孔，但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会用这样的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对他的诉求，只是静静地在人群中凝望他。
“好。”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们一起。”
他将摘下的头盔直接塞到钟势安怀里，“你戴着这个。”钟势安愣了一下，旋即眼底爆发出更亮的光彩，他看着林解乐递来的头盔，又看向对方那张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脸，突然大笑起来：“你戴着就好了。”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众人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纷纷要后退，但钟势安长腿一迈，先一步逮住了刚才叫唤着推开林解乐的黄毛青年，一把揪住黄毛的衣领，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毫不客气地将他手上那个画着骷髅头的半盔扯了下来。
“借来用用！”钟势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霸道，仿佛那不是借，是理所当然的征收，黄毛敢怒不敢言，缩着脖子退开了。
钟势安利落地戴上了那个半盔，跨上自己的重型摩托，拍了拍后座，朝林解乐扬了扬下巴。
林解乐没再犹豫，重新戴上了头盔，长腿一跨，坐到了钟势安身后，他身体绷直，手有些僵硬地扶住钟势安的腰。
钟势安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瞥了一眼，头盔下传出闷闷的笑声：“抱紧我的腰，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林解乐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带着钟势安身上香水味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终于伸出手臂，环住了钟势安劲瘦的腰身，隔着皮衣，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
真奇怪，林解乐心想，这个人明明也只是血肉凡人，为什么能生出这么多无畏的勇气与野心。
钟势安满意地低哼一声，抬高声音朝着沸腾的人群吼道：“都听好了！今晚不比单人，比带人压弯！敢不敢？！
“钟少牛逼——！！！”
“带人压弯！刺激！”
“搞快点！谁先怂谁是孙子！”
人群的狂热瞬间被点燃，口哨声咆哮声震耳欲聋，其他有女伴的骑手也纷纷效仿，女伴们尖叫着跨上后座。
钟势安不再废话，油门猛地一拧，重型摩托发出一声咆哮，车头高高昂起，率先冲了出去。林解乐被强大的惯性狠狠按在钟势安的后背上，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抱紧我，相信我。”钟势安在他身前说。
几辆同样载着人的摩托车紧随其后，引擎的嘶吼撕裂了夜晚的平静，化作一道道刺目的流光，向着盘山公路疾驰而去。
夜风如刀，盘山公路狭窄多弯，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路灯依稀，夜色中只剩模糊的轮廓。钟势安的车速快得惊人，每一次压弯都像亡命徒一样，精准又疯狂，车身倾斜的角度几乎要擦到地面，轮胎与粗糙的路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撕心裂肺地回荡。
林解乐死死抱着钟势安的腰，指尖用力到发白，隔着皮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紧绷。
山风灌进头盔的缝隙，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腥气，前方的车灯面对着浓重的黑暗，却只照亮一截不断扭曲的路面。他能感觉到钟势安身体里那股近乎燃烧的亢奋，像一团火，烧灼着钟势安自己，也引火烧身烧到了他。
在最惊险的弯道出，钟势安几乎是贴着内道悬崖边缘甩了过去，后轮扬起一片碎石和尘土，有几颗石子打在林解乐的小腿上，有些疼。
“怕吗？”绕过了惊险的弯道，林解乐几乎完全贴在钟势安的后背上，听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还有一丝笑意。
林解乐没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引擎的轰鸣渐渐平复，车辆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冲上了山顶一处开阔的平台，钟势安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住。
山顶的风更大，带着些寒意，吹散了山下浑浊的热浪，下方港岛的灯火如同倾倒的星河，在远处无声地流淌，汇入汪洋。
钟势安熄了火，摘下头盔，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回头看向林解乐，眼睛在星光下闪烁：“爽不爽？”
“你看，我就说我们会是第一。”
“有你在，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林解乐缓缓摘下头盔，夜风灌进衣领，同时也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林解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唇抿得发白，他看着钟势安，看着他那张在星光下张扬恣意的脸，“你的左手臂，已经完全好了吗？”
钟势安笑着撩起衣袖，给他看他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臂，那里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林解乐很认真地问，钟势安的笑容淡了一些，他也学着林解乐的样子蹲了下来，掏出烟想点燃，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烟后来了，眼神望向山下的城市，淡淡道：
“怕什么呢？怕死吗？”
“我以前会害怕，我怕我会在某一天突然死掉，我妈也很担心我，老是担心我磕着碰着，觉得我很脆弱，需要时时刻刻被呵护着保护着，只为了让我活长久一点。”
钟势安的目光落在遥远的远方，那里是一片灯火璀璨的世界，林解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片灯海。
“这样活着太没意思了，我不害怕死，我只怕没有好好活着，我要活得够疯够快活才行。”他露出一个看不懂的笑容，对着林解乐道，“当然，我的这些话，你听听就好。”
“像我爸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到现在也惜命得很。”
身后隐约传来引擎的轰鸣和模糊的欢呼声，是其他车手终于陆续冲上了山顶，喧嚣打破了只属于两人的寂静时刻。
钟势安像是被那声音惊醒，避开了林解乐的目光，他走到林解乐面前，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未散的热气。
“夜深了，风大。” 钟势安的声音低沉了些，“我送你回家。”
他上了车，拍拍后座，林解乐再次坐到他身后，手臂几乎默契地环上他的腰。
钟势安拧动引擎，在冲上山顶的车手们惊愕的目光中，重型摩托发出一声低吼，载着两人调转车头，沿着来时的盘山路，朝着山下那片璀璨的灯火稳稳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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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反对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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