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缓缓落地,转身后是一张含着淡笑的玉面。
这脸和围猎时略有些不同,不知是围猎时他束了发的原因还是其他,此刻白青岚青玉簪半挽墨发,面容柔和不少,似乎眼角眉梢都更有些自如的生机。
同样的宗门袍,偏偏他穿得一派挺拔风雅。
“无碍,我闲的没事,就过来了。”蔺羽收了怔愣,转头看向小师弟,“小师弟,你刚刚说宗门内并无什么?月风不是在这儿么,怎么防着我呀?”
“这哪里是什么…”
“十一!”白青岚上前一步,背对着蔺羽,只是向小师弟轻轻抬了下手,这十一便心领神会,向蔺羽作揖道:“宗门内弟子行踪不便相告,不知是师兄的友人,多有得罪了。”
“罢了,看你也是谨慎。多谨慎些总是好的,少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蔺羽挥挥手,算作是揭过了。
侧面背对着他的白青岚闻言抬了抬眉,但也并未多动作。
“蔺羽兄,可是想好想要的了?”白青岚转过身,慢慢踱步到他眼前道。
“还未曾,只是…”蔺羽走上前两步,视线下垂,“这是什么?”
白青岚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是系在他腰上的一长串玉指环。
蔺羽弯了点腰想要细细观察一番,这动作也让白青岚下意识后仰了一下。
“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不喜欢带玉佩香囊之类,自己缠了一串玉指环罢了。”
“能摸吗?”
“什…什么?”
“这串。”
“能,随意。”
白青岚站正了身子,刚要解下玉串,那系着指环的银白绳线就被蔺羽捞了起来,放在手心的玉戒轻轻碰撞出声,泠泠作响,甚是悦耳。
他俯下身就着白青岚的腰端详着玉串,神色专注,让白青岚一时都有些难以开口。
“原来刚刚是这个声音,很是好听。”蔺羽轻轻喃喃着。
白梅香,玉环响。浑身上下自成风致,还有些克制的正直和自如的狡猾。
蔺羽轻轻弯了下唇角,放了玉串,抬眸间又扫到了他食指上的一枚碧色玉戒。很快的,他站起了身对视上了白青岚的眼。
“这倒是很别出心裁,颇有意思。何时教我做一个?”
“没什么技巧,只是拿绳系了玉环,多串几个,自然就成了。”
玉环轻轻贴在衣袍上,隔着布料有丝丝凉意传到腿侧,本是习以为常的,此刻却反叫人注意起来。白青岚轻轻呼吸一段,又露了笑面向他:“那既然无事,我便…”
“月风,去不去东郊的酒楼。”
“酒楼?”
“我是那里的常客,去了就是上好的包间。”
见白青岚面露犹疑之色,蔺羽伸手握了他的手腕,足尖一踮就带着他飞出了玉玑宗门外。
“去上好的包间,自然是要带我的座上宾去。”
“座上宾?”
“月风你气质风雅又有品味,很合我眼缘,自然是座上宾~”
“何来气质…风雅,品味一说…”
“我说的。”
…
酒楼的菜品丰富精致,包间倒也雅致非常。白青岚本无久留之意,但看蔺羽酒过三巡有些微醺,这里也算是清静,便留座未提离去之意。
用完了饭,蔺羽捻了小盏,托了腮看向他闻道:“月风,之前你一直称我为兄长,怎么,是我看起来老些?”
“不曾有此意。只是鎏芳宗的蔺羽师兄,谁人不知你为二十四岁突破七重阶的天才?”
蔺羽搓着小盏的手指顿了顿,他搁下了酒,道:“那你比我小几载?”
“一岁。”白青岚看着面露淡红的蔺羽,不着痕迹地隔空推开了他手边的半壶酒。
“嗯…”蔺羽仿佛没察觉,只是顺手又拿起酒盏抿了口,才发觉没了酒,便又扔了酒盏,“确实能算作我的师弟…不过你们大师兄,和你同岁也已经突破七重阶了,不比我更厉害?”
“年岁大小不可定修习深浅,蔺羽兄虽是二十四突破七重,却也是十五才入门鎏芳宗,真要算起来,大师兄他十三就入了宗门,应于二十二突破才算与你持平。”
白青岚面色无改地撤走了蔺羽的酒盏,后才把指尖收回了袖袍。
“如此抬举我,不怕你师兄听了生气?”
“无妨,实事求是罢了。”
“你们玉玑倒是上下一体的无偏无颇。”
话音落下后,蔺羽盯了他半晌。这注视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以至于让白青岚分不清那是他的醉态还是其他。
呼吸清晰起来之前,蔺羽敲了敲桌子,然后歪了脸看他,笑意盈盈地道:“师弟,你现在修炼到几重了?师兄来指导你一番?”
他往前探了点身子,伸手将要碰到白青岚袖摆的瞬间,对面人向后一靠,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袖袍。
“不必了,我这几日…正在调息和脉,灵力不稳,切脉断得不准。”
“哦~”蔺羽并未前进,只是缓缓退回了椅子,笑意不变,“怎么突然调息?是上次凶兽的内伤么?我没治好?”
“并不是。只是想稳扎稳打些,习惯调息固元,之后修气更顺畅。”
蔺羽的目光扫在白青岚的脸上,似乎带了几份轻易可见的从容与怀疑,但他嘴上却没继续,只是在白青岚准备张口解释前站起了身,道:“好,谨慎些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便走吧?师弟…”
要走的突然,这末两字更是叫得愣人,几乎称得上千回百转,尾音悠长,可偏偏旁人听来又只觉得是师兄弟之间普通的亲昵称呼,只有叫与被叫者两人心知肚明其间微妙的促狭。
这一声拨得白青岚指尖微蜷,连同目光和措辞也避了开来。
“怎么羞了一般?”
蔺羽靠在门框一边,噙着笑看向身后欲迈出一步的人,虽神情坦荡,可那眼神却带着说不上地味道。
白青岚知道他在说不信自己,但他现下竟然说不出解释的话。
起初想别过脸,或是扯个谎,可不知为何瞄到蔺羽笑意的瞬间他脑中多股情绪相撞,竟然化成了一种带着无言以对和赌气般面不改色的沉默,连带着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青衣扇过身侧的瞬间,蔺羽愣了一下,然后扶着门框慢慢站直了身子。
这是…生气了么…?
蔺羽陪人到玉玑宗门前,分别时也只是草草道别就各自归去。直到躺到自己的床上,蔺羽都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他确实有调侃的意思,却也没想到这人面皮竟如此薄,也没料到月风竟会把面色露给他看。这样端方自持又清雅的人,居然会下人脸色…他觉得有些想笑,但笑意一起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是了,他说那话,还穷追不舍的,心底其实就是要看这人有所动容才舒畅的。
怎么实现了反而又焦躁起来了,还不满意了。
历来和知交好友,不都是如此调笑逗趣?然后嬉笑打骂?
蔺羽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但是月风没有,只是默着走了。
对,他就这么冷着脸走了,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不算生气,更像…不知如何应对的赌气。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蔺羽一下子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来回走了半晌,他扫到镜中自己的表情,陡然间发现自己行为相较于月风似乎更加异常。
“砰”
蔺羽倒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为什么…
三日不到,蔺羽就有些坐不住了。
练了一天功,好不容看到督导师叔休憩去了,他便三两下飞到了玉玑宗。好巧不巧,又碰到了那叫十一的小师弟。
“你来找月风师兄?”
“倒是机灵。是找他,烦请小师弟唤他一声,就说我有事找,和报答有关的。”
没过多久,远处就出现了一道青色的人影。
看到的瞬间,环手松散而靠的蔺羽迅速放下了手,往前飞了一步,刚要开口,却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偷偷瞄了眼对面人的脸色。
没笑也没赌气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蔺羽反应过来,白青岚先开了口:“蔺羽兄想要什么,便说吧。”
这声音疏离的很,陡然让蔺羽一颗心坠到了崖底。
还是有点气着的。
“月风,我想好了,你来作我的修伴如何?”
“什么?”白青岚皱了皱眉,看着蔺羽似乎正等他解释下去。
这修伴需修行二人各修一派,一远攻一近交,最好灵气相和,有益于双方长期切磋会武时促进灵力和功力长进。
蔺羽是剑派,他知道月风修弓派,那日围猎可见他功力也不错,只是灵力…
“修伴需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手就被蔺羽握了上来,刚想收回,握着他的人把五指扣入他的指缝,引出一股金色的灵力来。
银白的灵力被金色灵力缓缓勾出,两股灵力相缠相绕,亲昵互嗅,哪怕是非修士也看得出这二人灵力极为想和,已到了相融相吸的地步。
出口的话顿了顿,白青岚盯着这两股纠缠相贴的灵力,一时连手都忘了抽走。
这样相和的灵力,确实适合作修伴。
若是如此…必须将身份相告,进一步会武相修,可若是现下吐露真相,说不好他听了置气,两人缠斗起来就不好了。
“修伴之事事关重大,涉及两宗之事,还烦请蔺羽兄等我转告师父再下定论。”
本以为还要再三推脱,不料蔺羽主动撤了手,露着笑看向他,爽快地应下了。
白青岚心底生出一丝疑惑,动了动唇也不知说什么,只能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回报之事,我们便算作两清了?月风,你可别与我置气了?”
蔺羽闪到白青岚面前,背着手微微低下身子,笑着看向他。这突然的动作和话语让白青岚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他还在思忖如何应对“置气”一词时,就被蔺羽的眼神盯出了一派回避的慌乱。
努力稳住心神,白青岚在心底呼了口气,面上不显地回视道:“何来置气,蔺羽兄你多虑了,还有这修伴对双方有益,又如何算报答?蔺羽兄另择一事吧…
蔺羽背着手只看着他,笑眯眯的也不说话。白青岚被他微微前探的趋势越逼越后靠,最后顶不住要错开离去时,这人却止住了动作,抬手又伸向他的腰间。
“蔺羽兄…”
蔺羽弯着腰,手指捻着白青岚腰间的玉串,后又托到掌心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几颗玉戒,动作很慢,莫名让白青岚看出几分异样的感觉来。
“月风,那我要是说,”蔺羽收紧了那几颗玉环,起身对上了他的眼,“我要的事,就是你不置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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