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命令的,似乎带着点要挟般的无赖,可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一副理所当然又叫人顺从的引诱来。
咬字那么慢,却又那么清晰地吐在面侧,热气很轻地蹭过脸颊,白青岚忽然觉得一股温度爬上了耳侧。
他别过了头,想退后,但腰间被人拽着玉串。于是他只能伸出手背,隔着袍子轻轻推了一下几乎要贴上来的人。
“这算什么…”
“你要报答的人是我,我说算就算。”
这距离实在不妙,动作更是不太适宜,但蔺羽没有退步,甚至悄悄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寸。
他就是没理由地不想松手,至少此时是。
“师兄!师父叫你去后院…”
远处十一忽然跑了上来,急匆匆地喊着人。忽然,他猛地看到了蔺羽的背影和依稀露出点身影的,被挡住的白青岚。
等会…他似乎看到这百年无变色的大师兄,面上带了点红色…?
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不知为何,双双飞离玉玑宗大门,几息就没了影。
“哎!师兄!师兄师父叫你呢…!”
被蔺羽忽然环着腰飞离玉玑,白青岚下意识推掌而出意欲打退这人的手,下一秒就被预料到般受人一挡,然后两下被反手被擒住了手腕。
为防止出招漏出灵气,被发现七重阶暴露身份,他只能暂时收住了力,任由蔺羽遏制着他的手。
“蔺羽兄,你这是作什么?”
“是你说要报答我的,你还没应下来呢。只是带你去不会别人打扰的地方继续谈罢了,还是说你觉得报答不重要…月风,如此我可要伤心了…”蔺羽环着人的身子,束着人的手,说话的语气却宛如被制住的人一般委屈黏腻,
这情景让白青岚一时语塞,只得闭了嘴不提。
很快,脚着了地,白青岚打量了一番,发现这是鎏芳宗的一处园子。
“带我来你们宗门,就无人打扰了?”他看向蔺羽,抬了抬眉。
“你们玉玑规矩多,我们这里不比你们那里严正,而且这会是休憩的时间,也无人回来找我。”蔺羽扫了眼白青岚正推他环在其腰间手的手指,笑了一声,“不过我没想到,月风竟也想要无人打扰…”
“并无此意!”那手卸了力,开始推他的肩。
蔺羽慢慢松了手,走到一旁的小桌旁坐下。“喝一盏?”
“今日在调息养元,就不了。”
“什么都拒了我,哎,我真是可怜…求来这般报答…”
“一盏倒也可行。”
青衣两三步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入口瞬间,他愣了一下。这酒香丝丝清雅,似乎渗透了一股淡淡的白梅香。可是如今这世界,何处寻得白梅?
“这酒…”
“月风是雅人,可是尝出了别致之处?”蔺羽抿了一口酒,这才笑着看向他。
“这酒虽无白梅之味,却有白梅之香,确实别致。”
“你可知这白梅香何来?”
“不知…”
“我前些日子,在某人身上闻到了一股这样的香气,之后便夜不能寐,日日思量,终于被我用灵力修出了相似的味道,引入到了酒中。”
灵力拟香,算是药派的功法,不料他连这高阶的药派功法也能习得。白青岚又轻轻嗅了一口这酒香,不禁感叹这融合得甚好,拟得有八分相像。
夜风拂来,吹散了耳畔的发丝,也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这才罕见地意识到自己如此迟钝,自己竟然漏出了白梅的气息?可他发现蔺羽后,所有灵力都有所收敛,断不可被察觉。
但无论如何,他扫了眼笑意满面的蔺羽,这人事事拔尖,头脑清明聪慧,心性也必定过人,怕是早已看出了端倪。
搁下了酒,他做了揖便告别道:“蔺羽兄,师父还有事寻我,我先就此别过了。”
刚要运灵而起,他的袖袍就被人抓住了。
“那你可应我的报答?”
这人喝了许多杯酒,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梅香气,眼神如同露水一般清澈真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期许都写在了脸上。
身份似乎有暴露的危机感很奇异地褪了点去,白青岚顿住了脚。
抬头,完全对视上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身份暴露后的忧心与结果都陡然远去飞散,慢慢地,那双眼睛也朦胧起来,变得触手可及。
思绪沉浮间,他轻轻道了声:“好。”
然后一踮脚,离开了这里。
手中袖袍被抽离的感觉犹在,蔺羽捻了捻指尖,立在园中半晌,似乎在思考什么般,足足半个时辰后才动了身,离开了园子。
后几月蔺羽常常给白青岚带去白梅酒,两人也聊得越发多起来,只是总存有一丝微妙,不过都被巧妙避过。
这日,玉玑宗主邀请众宗门赴宴相会,蔺羽也带着几位同门兄弟前来赴宴。
不过扫视几周,并未见到想见的人,他有些失望地走到席位就坐,喝着酒打发时间。
开宴的鼓声一响,歌舞四起,白羽漫天飘飞,颇有雅色。
但不知为何,找遍了席位也没有月风身影,蔺羽有些百无聊赖地支肘发呆,骤然间听到了玉玑宗主道:“前几日我同徒儿青岚炼得九重固元丹药,想请各位品鉴,现下便由青岚为大家一展我们玉玑弓派风姿,随后为大家奉上丹药吧。”
蔺羽放下了手,迅速把目光移向台下。
刹那间,一支镀着银羽的利箭破风而出,箭矢略过时猎猎有声,似乎依稀可见银光裂出。
箭镞在射向台心的瞬间骤然爆出刺目的银色,那银光向四面散开,强光之下,众人下意识闭眼,睁开眼时却见那一片箭光瞬息化为铺天盖地的白梅花瓣四散开去,芬芳而淡雅的白梅香萦绕而出,逐渐蔓延在整个台面,引得众人纷纷寻找这射箭之人。
白梅渐渐飘散,一缕青色透出,紧接着是一柄银白如皎月的长弓,和一身青色翻飞的衣袍。
再然后,便是一张如白梅作玉雕成的面容,瞳淡唇薄,秀而不慈,雅而不弱,清俊风雅自成一派。
这人足尖点白梅,轻飘飘从花瓣之中出身,衣角不携一片花色,却让人自觉为白梅化身,清雅绝伦。
出如白羽,散若白梅,过处无痕,污不沾身。
擎着玉盏,蔺羽微微眯了眼,轻念着这句话,半晌才收回了眼神,挑起了一副笑颜。
丹药派到他这边时已有了一会,蔺羽并未接过,而是对上了持丹人的眼。
那双清静无波,从容自如的眼在他的直视下缓慢地涌起了波澜,然后被垂下的眼皮遮住了逃避,只剩下伸出的掌心,和那枚碧色的九重丹。
“玉玑宗白青岚,蔺羽倒是久仰了。师弟,听说我们可是死敌呀?”
“不敢…这死敌,也不过是谣传无据罢了。这固元丹有益于修炼,还请…师兄收下。”
“青岚,你可知我今天喝的酒是什么?”
没被接话,白青岚也早就作了他生气的准备,自知理亏,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回道:“不知。”
“哦?我常常给你的同门师弟月风带去此酒,这酒香与你身上的气味极近,他也没分你几杯尝尝?”
心口紧了紧,白青岚动了动唇,只是吐出两个字:“尝过。”
“味道如何?”
“醇厚甘美,香气凝久不散,是上好的酒酿。”
“是啊…我这样的真心的的酒,却没想到被月风借花献佛了去,分了给你尝,也不知有没有捂热有心人的肺腑…青岚师弟,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蔺羽面色带笑,但白青岚隐隐觉得,这人并非调笑,而是带着几分…气。
“既然赠了人,这酒怎么分倒也无妨,只是到底该同你讲一声这酒颇受赞誉。蔺羽,大概月风也并非故意为之,只是忧心你一时气急他分了你的酒,起了争执…”话落,白青岚骤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几分道,“师兄,私事我自会解释,你先拿了丹药,我还需继续派发,就当我再欠你一分…”
不欠人情的如玉公子,到他这里欠起人情来和流氓赊账一样快速自然,蔺羽有些好笑,但却并未松口。
不是白青岚亲自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这场面,定是他自己做好了暴露身份的准备才来赴宴,想着无数人看到了这场本该属于自己一人的陈白,他总觉得有点郁气。
思及此,他举起了手里的酒盏。
“不必等到之后还人情了,你且当下还了。”蔺羽笑了笑,“尝尝这酒,再回味一番…”
垂眸看着眼前人举起的酒盏,澄澈的酒液微微摇晃,倒映着自己无错的脸。这酒盏只一盏,大抵是蔺羽喝过的,而他并未松手,什么意思便也很清楚。
白青岚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和他以往极其不同,似乎带了一点说不上地祈求,但是又有点为难的无奈,蔺羽只扫了一眼就心痒得不行,但依旧不松口。
他按下了白青岚的肩,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抬起了另一手,袖袍宽大,挡住了白青岚的侧脸。
酒盏边缘贴在下唇,丝丝凉意顺着白梅香渗入身体,白青岚并没有退开,他在心里缓了缓,最终抬了点头,就着蔺羽的手抿了酒。
酒色染唇,薄唇染红,压在唇上的酒盏变得烫人也烫手,蔺羽紧紧盯着这抿酒的唇,陡然间懊悔这不应该是酒盏…应该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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