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在殿角滴答作响,将夜漏得愈发的深沉。赤萧坐在龙榻边的紫檀木椅上,指尖悬在婴儿额前半寸处,却迟迟没有落下。
(刚刚命侍卫去御膳房去取些幼儿的吃食,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小家伙不知道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脖子上的玉佩,小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奶气混着檀香,在烛火里凝成细小的雾珠。赤萧的喉结动了动,终是认命般捞起榻边的青瓷碗——那是御膳房刚送来的米浆,还温着,用银勺舀起时泛着淡淡的米香。
婴儿似乎闻到了香味,小脑袋立刻往前探,细瘦的胳膊在空中乱挥,差点打翻赤萧手里的碗。赤萧皱眉,空着的手一把攥住那不安分的手腕,指腹触到婴儿腕骨时,动作蓦地轻了。这双手曾握过北燕的玉玺,执过锋利的长剑,此刻却软得像团棉花,连握紧拳头都显得费力。
“安分些。”
赤萧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银勺递到婴儿唇边时,却刻意放缓了动作。米浆顺着嘴角流下来,濡湿了婴儿的下巴,小家伙咂咂嘴,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赤霄的指节,留下一道温热的湿痕。赤萧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龙尾在身后无意识地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吹得烛芯噼啪作响。
(疯了。我竟在给昔日的仇人喂饭。)
婴儿见勺子停了,立刻不满地瘪起嘴,眼眶慢慢的泛红。赤霄看着那蓄满水汽的眼睛,突然想起那年的秋猎。城为了追一只受伤的白狐,不慎跌入结冰的湖里,被捞上来时嘴唇冻得发紫,也是这样红着眼眶看他,哑着嗓子说:"赤萧,我冷。"那时他是怎么做的?好像是解开外袍把人裹进怀里,用体温一点点焐热那冰凉的身体,直到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呼吸间都是湖水的寒气。
“不许哭。”
赤萧的声音有些许发紧,重新舀起一勺米浆送到婴儿嘴边。这次小家伙学乖了,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烛光落在婴儿脸上,照映出细密的绒毛,鼻梁挺直,唇形饱满,分明还是城的轮廓,只是缩小了好几倍,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纯粹的稚嫩与青涩。
突然,婴儿伸出小手,准确地抓住了赤萧垂在胸前的龙须。银白色的胡须被扯得笔直,赤霄闷哼一声,龙角在阴影里泛起红光。他本该像过去那样,一尾巴将人扫开,可看着婴儿抓着龙须晃来晃去,笑得露出没牙的牙龈,那点怒意竟像被戳破的气泡,倏地一下消散了。
“放肆。”
赤萧低斥,却任由那只小手攥着自己的龙须,另一只手笨拙地擦去婴儿嘴角的米浆。指尖擦过婴儿柔软的唇瓣时,小家伙突然张开嘴,轻轻咬了他一下。力道不重,像小猫挠痒,却让赤霄的心跳漏了一拍——很多年前,城在书房打瞌睡,也是这样无意识地咬着他的衣袖,口水洇湿了半片布料,他却没舍得叫醒。
殿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赤萧抬眼,龙瞳里的温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威严。
“何事?”
“启禀国主,御膳房送来安神汤,说是给...给小公子备的。”
侍卫的声音有些许迟疑,显然还没有适应宫里突然多出了个“小公子”。
赤萧瞥了眼怀里已经吃饱喝足,正揉着眼睛打哈欠的婴儿,淡淡道。
“呈进来。”
侍卫捧着托盘进来时,头埋得极低,完全不敢看榻上的婴儿。赤萧接过玉碗,挥退侍卫,转身时却发现婴儿已经蜷成一团,小脑袋靠在锦缎上,呼吸均匀。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出柔和的轮廓,也照着赤萧脸上复杂的神态。赤萧坐在榻边,看着那熟睡的模样,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
龙尾轻轻扫过床沿,带起一阵微风,将婴儿额前的碎发吹得微动。赤萧拿起一旁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婴儿身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刚征服了敌国的君主。赤萧低头看着他的睡颜,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罢了,既然是朕将他变成这样,便该由朕负起责任。)
他看着婴儿无意识地往披风里钻了钻,小嘴里发出模糊的梦呓,像是在无意识喊着什么。
赤萧凑近了些,想听清那梦呓,却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他失笑一声,指尖划过婴儿柔软的头发,蓝眸在月光下泛着复杂的光。或许这样也好,忘记了背叛,忘记了仇恨,忘记了他们曾是势不两立的敌国太子。
铜漏又滴答响了几声,亥时已过。赤萧起身,走到殿门口,回头望了眼榻上熟睡的婴儿。月光下,那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明黄的锦缎里,像一只迷途的幼兽。他缓缓关上殿门,将满室的烛火和那抹脆弱的呼吸,都锁在了这寂静的寝殿深处。
(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义弟。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朕给你的一切。)
赤萧站在廊下,望着天边的残月出神,龙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阵夜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像在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赤萧并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开始,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救赎”,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哦,对了,为了做区分,赤萧的回忆都改成“城”,“怀”这个名后面还有用,本来一开始只想用“城”,但是前面只有一个名字,有点乱,所以才弄得,“怀”跟“城”本质上是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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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过往,与未来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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