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陈镜一又是掐着铃声，进了教室。
经过开学考的摧残，班里人还没缓过神，早读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半死不活。
无精打采的朗读声中，不知是谁偷摸在桌肚下吃白水蛋，味道顿时弥漫了半个教室。
陈镜一随意摊开英语书，然后在同桌吴景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
早读刚一结束。
“报——大消息，除了语文，各科成绩都出来了！”周浩然套着校服T恤，从走廊闪进教室。
这话一处，教室困着的人瞬间清醒：“这么快！？”
“不要啊，我还没做好挨批的准备。”
“你今天才知道附中老师改卷速度快啊”，男生往后仰，手搭在同桌肩上，“尤其是旺财，我看过他改物理卷，扫一眼，真的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你大题又是零蛋——”
“滚，别带我。”
有担忧自己要丸的，也有关心成绩的，学委徐芙放下英语书，忐忑道：“英语和物理怎么样？”
周浩然清了清嗓子，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中气十足地喊：“物理平均分上七十五了！”
鸦雀无声几秒钟，班里顿时炸开锅。
易铭天翘嘴，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卧槽太好了，我好几个道选择题都是蒙的，刚还内疚拉低平均分呢。”
“天啊，别自信继续疚，你就是拉了。”
易铭天转头一顿输出，“你才拉了——”
“我没说我，我行我就上了哈。”
周浩然：“但总体分不高啊，整个年级上九十就两个。”
这话一出，班里诡异安静几秒，易铭天抬头问：“班长呢？”
易铭天个子不高，又有点近视，高中两年都是坐进门第一排，他在浙江上的初中，说话夹着含糊的儿化音，班里男女都喜欢逗他。
周浩然顺势走到他座位边，手肘勒主他的脖子：“那还说，我深哥肯定是其中一个挂！”
周浩然往最后一排看了眼，大咧咧道：“最吊的一个挂，buff直接加满了好吧。年级就他一个九十八，听旺财说好像是辅助条件漏了一个，大题满分。”
易铭天咂舌：“深哥开挂都习惯了，他不算哈！”
“那另外一个挂是谁啊？是我们班的吗？”
周浩然：“应该是吧，试卷糊着名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放在旺财桌上。”
“谁啊——”
几人好奇地望教室扫了圈，没找到答案。
“不会是二班林钱吧，那小子虽然有点轴，但理化生的确厉害，脑子转得快。”
“不是吧，他最后一道大题答案跟深哥相反，这一道题都快十分了吧。”
于悦抬起头：“英语呢，平均分上百了吧，江老师拉脸真的很吓人。”
周浩然摸了摸下巴：“英语我没看，不过应该就比期末低一点吧，这次就听力难。”
“这叫一点？”赵嘉澎：“不说我还以为我在考专八呢。”
“行吧，是挺难。”周浩然想起什么，咧开嘴笑：“江老师说全年级好像就一个听力满分的，就是字丑，几个阅卷老师轮流看了三遍作文，死活不相信是听力满分写出来的哈哈哈。”
“哈噗——”
周浩然往前扫了眼，夸张地说：“我还在办公室还偷瞄到几张试卷，好巧哦，都是我们班的。我想想啊，巧克力不是说考差了么，132分诶。”
前面徐芙抬头，表情呆住。
这话像往油锅滴下一滴水，班里顿时一阵哄吵。
易铭天急忙跑过去，“我呢？多少分？”
“浩子，看到我的试卷没？”
陈镜一翻过一页满是单词的课本，垂着眼睫，困意逐渐涌上来。他右手握了支黑色水笔，此刻习惯性地转了一下。
唰——
力度没控制主，笔飞了出去。
笔帽在空中分开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随即——直直朝他脸飞来。
下一秒，额头被飞来的笔帽，重重弹了下。
“？”
吧唧一声，世界重回安静。
“……”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陈镜一靠着椅子懵了两秒，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其实有点没反应过来，目光移到桌面。他今天没穿校服，套了件印着英文的宽松黑T，校服外套随意扔在桌上。
笔帽砸到额头后，顺着落在T恤上，像甩出来的墨点。
陈镜一低头看着笔帽，第一个反应是。
这傻逼事是他干的？
第二个想法就是——这傻叉行为没人看见吧？
陈镜一看了眼同桌，吴景今天一早上诡异得没学习，课桌上放着张名单，时不时皱眉划着什么。
应该是没看见。
陈镜一捡起笔帽，松口气正要坐回原姿势。
眼尾从另一侧掠过，然后对上了另一侧的徐川深。
这人刷了一早上的题，这会儿却停了下来。
他坐姿很好，不那种特意练出的笔直，肩颈放松，从背后拉出一条干净的线。
宽松的校服穿在身上，衬出股青春期少年特有的薄，但并不削痩，带有些力量感。
徐川深手上还拿着笔，像是刷题刷到一半休息会儿。他的目光从陈镜一脸，慢慢移到他手。
男生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那张冷淡的脸表情有一丝的变化，然后很快偏过头。
分不出是无语，还是嘲笑。
难言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陈镜一还保持对视的动作。
“……”
陈镜一木着脸想“揍徐川深一顿，然后让他失忆”的可能有多大。有人打破这沉默，门忽然被敲了两下，二班的班长站在外面，开口：“徐川深，王主任叫各班班长去领球服。”
“嗯。”
徐川深放下笔，起身出了教室。走之前，他把笔帽严实盖好。
明明是一个极小的动作，陈镜一莫名觉得徐川深是故意的。
“……”
陈镜一面无表情地抓紧了手里的笔帽，重重将笔盖好。低头，陈镜一神色冰冷趴在桌上睡觉，唯有耳朵尖发红。
靠。
太他妈丢脸了。
不是爱学习吗？
不是沉迷刷题无法自拔吗？
前面周浩然他们声音这么大，也没看他眼皮抬一下，怎么这么巧刚好望见他？
烦。
烦死了。
徐！川！深！烦人！
陈镜一绷着脸想。
楼梯间传来一阵拖沓又响亮的脚步声，伴着男生烦躁的嗓音：“靠，再也不掐点来学校了，我就迟到两分钟，在操场站了半个小时了。”
说完，他压下声音问同伴，“不是说这几天旺财忙着改卷，没空抓人吗？”
“真的！我前天翻墙去网吧，真没有人逮。难道昨天受了什么刺激，旺财今天爆得像个炮竹，一点就炸。一大早就在角落埋伏着，特别是后门教师公寓那块儿，特么的我跳下墙正好和他对视上，吓得我腿都软了。”
身后是王望熟悉的嗓音，听语气还爆着：“前面几个再说话试试，真想吃处分。”
王望：“迟到不说，现在还影响其他班早读，再有下次全给我去扫厕所！”
男生闭嘴了。
一大帮迟到被抓人员，放轻动作走远了。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陈镜一没了装睡的心思。联想到昨天放学的事。陈镜一勉强坐直，他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问吴景：“你住校吗？”
“没有”，吴景抽空回复：“我家在盛江。”
陈镜一微抬了下眼：“我记得那儿离学校好像还挺远的。”
“嗯，我平常都是六点起床。”
“那你怎么来的？”
吴景：“我一般是坐校车。”
陈镜一淡色的眼珠扫过去，像是第一次听说。“我们学校还有校车这玩意儿？”
吴景：“……”
“一直都有。”
“高一进校就有。”
“…哦。”
吴景老实道：“不过要开学申请填表，交到后勤部，我上星期一已经交给生活委员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申请？”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陈镜一认真发道：“镜哥，你打算跟校车啊？”
“没，我随便问问。”
“那就好”，吴景点头，“校车方是方便，但是也挺挤的。尤其是放学的时候，要排很久队了，有时候还挺……”
陈镜一忽然说：“找不到座位？”
吴景愣了下，说：“那倒不至于，一般都是有座的，就是上了一天的课，人又多，车里有点闷。”
陈镜一知道他这说法是委婉了，他初中有次跟校队坐大巴去外校打比赛，六十载的车，还没坐一半，气味已经溢满整辆车。
汗味、烟味，还有各种形容不出的味道。陈镜一最后瘫着脸，坐在个后排靠窗的角落，结果前排那兄弟太自信，几天没洗头发还敢往头上喷发胶。
从这以后，陈镜一没参加过出校的球赛。
不过，想到昨天那一幕，徐川深公交车都找不到位置，还跟校车？
他这身高身材，也不像抢不到位置啊。
算了。
陈镜一下意识又抓起角落的笔。这人跟周围都不像一个次元，抢座位，不如抢车来得快些。
上课铃响起。
王望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冲着教室后门的位置来，陈镜一还以为是昨天没逮到人，今天来兴师问罪。
他眼睫垂着，编了一连串什么“天太黑，车太快，人太帅，没看见”借口，那想旺财瞪大眼冲他同桌道：“怎么样？吴景，篮球赛的出场名单排出来了吗？”
吴景点头，把本子递过去，趁着王望看名单的功夫，一本正经地说：“在班里同学积极的响应之下，队伍集结完毕，班长刚才跟着去拿队服号码了。”
旺财接过去一看，差点两眼一黑。
四A大的草稿纸，上头一共就五个名字。其中还有两个写好后被划掉，最终像是反抗无果，添在了结尾。
王望：“……”
这你跟我说叫积极？
一班学霸们眼瞅着自家班主任脸绿了，一时默契十足纷纷低头装学习。
附中篮球赛高一进校时就有，美名其曰迎新友谊赛，但一班一众都不是体育的料子，高一篮球场两场全输，连第二轮都没挺进。全校垫底。
今年，班里大部分人都默认没这比赛。只有周浩然这个球类积极分子主动参加，赵嘉澎几个还是看在吴景到处求人，觉得欺负老实人，良心受谴，才硬着头皮报了名，勉强凑满出场人数。
王望只绿了几秒，又恢复表情。
他虽是年级教导主任，却不只在意成绩的那类老师，对班级活动也很上心。
顿了会儿，他问吴景：“还有没有自愿参加的同学，怎么说都得有替补，意外情况可以救急嘛。”
吴景早有准备，真诚说：“我问过，易铭天可以做替补。”
王望转过头，跟坐在教室第一排抱着英语书的易铭天四目相对。
王望：“……”
某个瞬间，班里的氛围跟坟场没什么区别。
王望摸了把不存在的汗，笑了两声说：“还有没有其他自愿的同学，当然易铭天替补，也是很好的。比赛嘛，重在参与。”
吴景犹豫了片刻，“姜成林也可以。”
这下周边几人没忍住，直接笑出声。陈镜一还好，就在王望眼皮子底下，他拿着本书挡在脸前，眉眼弯起点弧度。
没成想，旺财连受打击，不按常理出牌。转身逮着唯一一个没笑出声的，王望灵活转身，“陈镜一啊——”
“……”
陈镜一掀起眼，面无表情道：“王主任，我今天起床上正好崴到脚。”
说着，他还扯了下校服裤，露出脚踝。
“您看，这么大块伤。”
王望低头看去，蓝色校裤下的脚踝又白又瘦，看不出任何伤。
“……”
但也的确有点瘦。
王望叹了口气，做不出让同学带伤上场。
“那算了吧。”
陈镜一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就听见他说：“不过同学之间还是要相互帮忙，团结友爱。这样吧，这次迎新赛你做志愿者，服务一下参赛的同学吧。”
王望伸手朝前指了下。一班教室门口，徐川深抱着篮球队服正好回来，王望鼓励地看着他：“上岗第一步，去接班长手上的衣服，分给队员吧。”
陈镜一视线缓缓移到前：“？”
妈的。
我现在就把腿打折。
某人啪啪转笔中，“谁有我帅……”
下一秒，陈镜一：“Cw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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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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