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窗外一闪而过的蝉鸣，或是什么别的念头。
那天晚上，徐川深合上抽屉，破天荒刷了刷微信朋友圈。
开学考试成绩公布，一晚上班里十几人深夜网易云，发了动态，剩下没发的几个，也跟自闭了差不多。
滑过周浩然“学校群师欺我脑无力”,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徐川深瞥见吴景发的朋友圈。
是下课时拍的桌面，桌上堆着今天发来下试卷和几本题库。徐川深点进照片，右上角是两张试卷，顶端印着——2024附中模拟测试物理卷。
试卷名字被盖住，只露出鲜艳的分数，两张都是九十多分。
吴景：【下一次周考目标[加油]】
停顿了十几秒，徐川深划到陈镜一三天前发的自拍。
1：【背包小弟】
季泽林背着两个书包，满脸不爽地走在前。陈镜一没露脸，漫不经心比出“枪”的手指。角落红色的球衣扬起。
徐川深看了会儿，点进头像。
没两分钟就看完了所有朋友圈，陈镜一不常发，有关私生活的就更少。
徐川深看见他去年进校时发的一条，语气烦躁。
1：【那位满群乱传我微信的朋友，放学别走？】
他垂眼望了几秒钟，又拉到屏幕顶端。
没有备注，昵称为“1”的好友，朋友圈背景图是张夜景，漆黑的夜幕，零星闪烁着星星。
-
一大早，陈镜一叼着袋豆浆，进了教室门，看清里面的场景，愣了一下。
他难得早到，比平常早到五分钟，距离早读打铃也还有一会儿。
教室里人来得差不多，往常这会儿该是喧哗吵闹，犹如菜市场，此刻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四十几人老实地坐在位置上，桌上摊着张听力卷。
于悦正站在讲台，用电脑找音频文件。英语老师江窈站她在边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遮挡地对上了。
陈镜一朝她点点头，随后面无表情吸了一大口豆浆。
“……”
江窈嘴角一扯，视线落在少年脸上。
下一秒，她转身，对台下严肃说：“把桌上其他书先收一收，趁早读做一份听力。”
随后，叮嘱陈镜一：“你也是。”
她眨了下眼，补充说了句，“早餐快点吃完。”
陈镜一一脸困倦地叼着豆浆，抬脚正要往里走，徐川深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沉声说：“报告。”
江窈转头，显然忘记还没打铃这事。“班长，今天好像来晚了，是班里最后一位到的。”
“回位置上吧，课代表可以放音频了。”
教室里响起标准冷淡的播音声。
江窈放轻脚步，绕着教室走圈。
前两道是对话，有头有尾，选项上也有提示。连蒙带猜，也能在括号里凑个答案。
第一节对话结束，接着大段大段的独白和口述，听得人两眼发蒙。还没反应过来，播放已经结束，低头一看自己卷子，一个空没写。
这打击太大，教室当场就有两个男生听自闭。
后果是，男生刚懵逼茫然抬起头，被身后江窈在卷子上打了个分。姜成林看着自己卷子上刺眼的14，一时呼吸不过来。
“江老师——”
江窈侧头看了他眼，姜成林声音顿时小下去，忐忑说：“我还没听完了。”
“这张卷子跟开学考材料百分之90重合，你倒数第二道题已经听不懂了，剩下的也是靠猜。”
“还不如利用时间，看看你的错题。”说话的间隙，江窈走到周浩然的座位，只见他低头，手一抖在括号里写了字母。
唰——
卷子上角多了个17，周浩然委屈说：“老师我正认真听呢。”
江窈没理，越过课桌给另一个同学打分。
周浩然还想争辩，被同桌左手顶了两下。
周浩然唬着一张脸，“干嘛？”
易铭天无语：“你先看看你卷子。”
周浩然低头，试卷上赫然躺着一个狗爬似得E。
周浩然：“……”
半小时的听力，江窈走走转转，打了二十几个分。
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有惊无险做完了所有题。
“答应在PPT，自己对一下，改完在卷子上面写个分数。”江窈：“等会儿和开学考那张一块讲。”
说完，小高跟蹬蹬一离开教室，陈镜一困得不行，扔了笔就趴着桌上睡觉。
以至于没听见学委那句，“满分的同学，来我这登记一下。”
上课铃响，江窈抱着教案回到课桌，看到桌上空白的纸，清丽的脸有一瞬间和王望契合。
“考试的卷子拿出来，先从阅读讲起。”
半个小时，从填空讲到阅读题，一班人战战兢兢，江窈翻了下卷子，“这次完形填空是开学考除了作文最简单的，我们班平均分27。”
她视线忽然望向底下，“所以低于这个分的同学，好好纠一下错题。课上就不细讲，有问题的举手，或者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底下人紧绷的心刚要放下，就见教室后排举起一只手。
陈镜一两条长腿随意放在课桌旁，校服外套松散地敞开着拉链。一只白皙清瘦的手举得高高的。
江窈眉头拧了下，“怎么了？”
陈镜一表情认真：“我有问题。”
江窈：“哪个？”
陈镜一低头望了望试卷，说：“完形填空。”
江窈一愣，“我知道在讲完形填空，问你哪道题……”
陈镜一坚定点头，“我的问题就是……这十五道完形填空分别怎么做？”
“……”
安静几秒，台下又是一阵鹅笑。
江窈扶额，光记着等下的听力，忘记这位除听力所有题全拖平均分的挂了。
她语气无奈含笑，“我也想问，一共15道题，你是怎么只做对三道的？”
学霸们笑更猛了，还带笑岔气的。
“你下课单独来问我，我们先把听力讲了。”江窈看向下边，“老规矩谁错谁站，但是你们也知道这次分数不好看，要这样，估计教室都站不下。”
“所以，今天换个方式。分数在27以上的同学站起来。”
话音刚落，英语课代表和徐川深不负众望站起身，男生睫毛平垂，鼻梁挺拔，轮廓深刻而优越。
前排同学满意，正想扭过头。
教室最后，刚完形填空·对三道·陈镜一拎着卷子也站起来了。
众人：“？”
江窈又道：“28.5，只错一道的，站起来。”
于悦乖巧地坐下。
陈镜一满脸冷漠，甚至想把刚才举手的自己揍一顿。
好好的，举什么手。
现在好了，站起来两次。
还和徐川深——不对，徐川深也站起来了？
陈镜一瞥过去，果然看到这几天，与公交车那道相似的笔直挺拔身影。
哦，对哦。
这次是在夸奖。
就在此刻。
“28.5分以上的同学起立。”
那道熟悉的身影坐下去了，在这之前，徐川深还往这瞥了眼，男生乌沉的眼极轻的扫过，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管我屁事。
陈镜一收回视线，下意识想跟着。突然闪过江窈的话。
“28.5分以上起立——”
28.5以上，还不就是全对。
那我站个毛球。
傻逼才继续站着了。
陈镜一困疲地揉了下脸，正想坐下，视线落在桌上的卷面。
哦，那个满分的傻逼是我。
全班唯一一个还站着的独苗陈镜一：“。”
江窈唇角强制忍了下：“大家也看到了，整个一班，也是全年级，英语听力满分的同学只有一位。”
“是我们班陈镜一同学。”
众人一脸震惊地扭头，心里齐刷刷跳出一个念头：刚才那波果然是我的幻觉。
“不对啊。”第一排的姜成林，指着黑板，纳闷：“那他英语怎么才……是不是打错了。”
课间时，于悦把英语单科的成绩表放了出来，这会儿还没收。于是，众人纷纷扭头，看到陈镜一后面的分——99。
勇夺一班单科倒数第一。
众人：我草。
满分的听力，两位数的总分。
这是什么天生听力圣体。
牛逼，不愧是校霸。
江窈拎起试卷：“陈镜一，你给我们说说第三个独白讲了什么？”
开学考第三个独白和早读做得那张类似，一位电台主持人就当地最近的天气变化，联系了星球的某些不规律运动。
这是刚才PPT上的概要，一班人对这题的形容就是，@#*How weather^&$……
总结起来就是：难，难得要死，像听天书。
所以，等陈镜一完整地把这段新闻材料说完。
一班人的表情犹如路过被塞了柠檬，又酸又震撼。
“基本内容就是这样，一些有关天文和天气的生词翻译得也特别好，应该是专门下过功夫。”江窈扭头，“陈镜一你是不是在国外呆过。”
陈镜一木着脸：“没。”
江窈奇怪：“哦，那是天生语感好……”
周浩然精辟总结说，“那肯定，纯爱国人。不然在国外光听得懂，不会写啊。”
鹅笑三起。
陈镜一麻了，好在下课铃打响。
江窈的火气因为这段堪称完美的翻译少了大半，笑着对陈镜一道，“其他人下课。我们听力小天才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
办公室两台打印机嗡嗡作响。江窈的工位干净又整洁，旁边还放了个装零食的粉色收纳架子。
陈镜一是在一群人“卧槽太牛了”“这特么是什么听力天才”“听力界唯一的神”“啊我投一个听力小王子”的起哄声，红着耳朵离开教室的。
所以这会儿，他站在办公室，耳垂还通红一片。
江窈望着少年敛起的长睫，不动声色说：“你知道这次开学考的总分和排名吧？”
“嗯。”
江窈桌上正好就有张成绩排名表，陈镜一总分652，班级排名第八，年级正好第十名。“这个排名，其实跟你上学期进班时候的成绩比，进步很大，这点值得表扬。但你考试的时候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次物化生，几门理科难度都偏大，容易拉开分数。”
“下次这几科差距会缩小，也就是说，三门主科分数就很重要了。”
江窈拿起成绩表，“数学136很不错，语文110也还说得过去。”视线停在英语一栏，江窈告诉自己别在意——个屁。
“99分的英语，你是考试的时候没带笔，还是只写了一半？”江窈怒了：“我看看作文多少？”
翻到单科的成绩数据，江窈不敢相信，吼道：“9分，作文居然只得了九分！”
听了半天，隔壁桌的女老师忍不住笑起来。
陈镜一长睫敛了敛，浅色的瞳孔覆上一层水汽，他偏过头。
靠，太丢脸了。
早知道在多写几行，混个十分。
“你这个英语非常拖总分，你看啊，如果英语高个三十分，排名至少上升5，不是离第一更近了。”她点着成绩表徐川深的名字，“照理说，你这种天生语感强的，英语应该是强项啊。”
“难道单词量不够，否则不可能空这么多。”江窈皱眉：“你的问题后面慢慢补，应该是场持久战。”
扫了少年白净清隽的脸，和通红的耳垂。江窈叹了口气，从箱子里翻出包巧克力棒递过去，“早餐就喝杯豆浆，怪不得下课就睡觉，连分数也没登。”
“下次一定要吃早餐。”
陈镜一规矩接过，弯眼拆开包装袋，咬住巧克力棒，“老师，来一根？”
那样子别提多乖，江窈看了几眼，移开视线。
乖却装。
她没好气说：“自己吃吧。”
“你这个成绩，光靠自己肯定不行，最好有人带。”江窈道，“王主任不是说这周要换位置嘛，我叫他……”
恰好，王望拿着两份表格跨进门，“诶，怎么听到我名字。”
“正叫您了”，江窈回头说，“王主任，陈镜一这次考试成绩……”
王望笑眯眯：“对，上节课光提醒你结论一定要写全，忘记夸你了。陈镜一啊，这次考得特别好，尤其是物理。”
江窈：“……”
“他这英语成绩，只比物理多了两分呢。”江窈机关枪似得，不给人反驳的机会，“我想让课代表和他同桌，帮他补补英语。”
王望甩着手里的表格，打太极：“这个嘛，物理竞赛要准备了，几个物理好的放一块，冲保送更有性价比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厮杀一阵，无人生还。
一旁，陈镜一咬下脆脆的巧克力棒，认真看戏。
二班英语老师看了半天戏，笑眯眯开口：“找个物理和英语成绩都好的，做同桌不就行了。”
茅塞顿开，江窈和王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底看到相同的问号，从哪找个物理满分，英语又顶尖的学生，还管住陈镜一？
与此同时，办公室忽然被敲响。
徐川深穿着校服站在门口，冷淡地开口，“报告。”
同桌来鸟来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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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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