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深今天出门比往常晚几分钟,往常这个点,公交站附近冷冷清清。
但现在,陈镜一黑发凌乱。书包扔在旁边,一脸暴躁,眼皮困觉地靠在长椅。
“……”
徐川深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手机。
现在是6点7分。
距离附中早读还有半个小时,距陈镜一正常起床时间也提前二十分钟。
公交车不比其他交通工具,到站要停靠,开到附中正好掐点赶上预备铃。
大概是困到极致,徐川深看见他垂着睫毛,手支着脑袋,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椅子上的人眯了下眼,随即,勉强撑起眼皮,胡乱点了几下屏幕。
过了几秒,手机传出高昂的歌曲:“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徐川深:“……”
陈镜一抬头看见他。顺手关掉《好运来》,声音懒哑:“公交车几点到?”
徐川深:“6点半。”
闻言,陈镜淡色的瞳孔睁大了点儿:“那我不是起早了十分钟。”
徐川深:“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睡。”
陈镜一打了个哈气:“算了,上车再睡。”
徐川深视线落在他脸上很久。
十分钟后,公交车慢悠悠开到。陈镜一猛然睁开眼,飞奔上车。
徐川深忽然明白了,他那句上车再睡。
原来是抢座,然后在车上睡。
刷卡上车,他连续一礼拜都坐这趟公交,长相和气质都引人注目。司机忍不住和他聊了几句:“这是你同学?一大早真有精神,刚上车还以为面前刮过一阵风。”
徐川深往里走,对结果毫不意外——陈镜一背着书包,站在公交车后门的位置,满脸写着不爽和倦意。
附中走读生多,父母接送和坐校车的占大多数,只有家在附近的同学才会选择坐公交。
公交车上零零散散,学生不多,但这个点儿早起买菜晨练的大爷大妈多。
607途径半个市中心,比其他公交车更热闹,等两人上车,座位早已被占得满满当当。
徐川深抓住垂下来的吊环。
陈镜一满脸冷漠站在栏杆旁。
他皮肤很白,垂眼时睫毛显得很黑。少年外面松散套了件校服外套,手臂清瘦,身量挺拔消瘦。
早上七点,空气清新又自然,迎面吹来的风仿佛都带着花香。
陈镜一看着公交车外闪过的景色,脑子嗡嗡作响。
所以。
我特么一大早起来,就为了站窗口吹风。
简直有病。
陈镜一差点自闭,然后更自闭的还在后面。
大清早,车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味道,肉包、茶叶蛋,甚至还有炸鸡,各种味道混在一起。
停过一个站,徐川深眼尾从旁边那道蓝白色的身影划过,男生第二次往前移,握着吊环的手臂也挪了下,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停下。
然后转头,脸对着车窗。
对着风吹了两分钟,食物的味道淡了点儿,陈镜一扭头,想分散一下注意力。
徐川深依旧是那副好学生模样,规矩地双肩背书包,清瘦的耳骨压着白色的无线耳机。肤色显出种透明的洁白,右边耳垂有一颗浅色的小痣。
盯着他望了许久,陈镜一忽然说:“你耳机听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忸怩的性子,季泽林就说他说易炸也易哄,有仇当场报,过后翻篇,是真的不会记仇。
陈镜一偏头望过来,脸上表情困倦,眸子却是剔透的浅色。
胃里难受,陈镜一本来是顺口一问。但余光瞥见徐川深的脸,忽然真的好奇起来。
这人会听什么歌?
车里正好响起播报,提醒下一站附中快要到了——
四周是拥挤的乘客,街上不时传来喧吵的人声和鸣笛声。
徐川深在这阵杂声中垂眸,听见他说:“分我一只。”
沉默两秒,徐川深取下右边的耳机,递给他。
陈镜一刚放到耳朵边,听见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女声:“First he used the word ‘odorant’ to describe the smell. It’s not really a common word……”
“……”
陈镜一拧眉:“你一大早在听BBC。”
徐川深语调跟耳机的女生一样淡:“嗯,练一下听力,”
很好,年级第一要卷死谁。
—
到了学校门口,陈镜一下车,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终于像是活过来了。
校门口都是上学的学生,两人在年级已经很出名,于是大清早,很多脑子还没清醒的同学,瞥见人潮里两张格外醒目帅气的脸,困意消了大半。
林星月就是其中一员,她刚到校门口,一抬头瞥见陈镜一从公交车下来,眼前一亮。
拍了照,星月:【一大早就看我儿子——】
下一秒。
一个高挑的身影跟在他身后,也下了车。
星月:【…和徐川深?】
星月:【还是从公交车上下来!?】
林星月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没睡醒,瞪眼看着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
走进教室。
陈镜一才发觉,耳朵里还戴着徐川深的耳机。
他取下耳机,坐在椅子上仰头:“还你。”
徐川深抬手接过,指尖碰了碰白色的耳机,将它与另一只放好。
-
陈镜一以为那天的情况只是偶然,凭他男人般的速度,怎么可能抢不到位置。
然后陈镜一一脸不爽地站了三天。
周四一大早,陈镜一跟平常一样,投硬上车。
徐川深慢了他两步,跟在身后。
607路公交车照常有很多人,就在陈镜一没抱什么希望,忽然在右侧靠窗发现一个空位。
他抬起长腿,拎着书包放在椅子上。
划了下手机,陈镜一看着后进来的徐川深。
抢座有什么难?
啧。
某些人就是太弱,活该站着。
徐川深视线从窗边扫过,然后在熟悉的位置停下。公交车还没启动,他的鞋子忽然被人踢了他。
陈镜一手指拎起书包,轻描淡写说:“你坐这。”
他今天穿得是开学翻墙穿得那双,徐川深垂眼,望着那双比正常大了两码球鞋。
陈镜一说完,见人没反应。他扭头,漫不经心:“喂,听见没——”
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奶奶,提着菜篮子,动作笨拙地朝里走来。
车内没有人动。奶奶没在意,朝公交车后门走,准备扶着车门的护杆。
徐川深抬起头,刚要拒绝:“不用了——”
面前人像道风站起来,粗暴地扯着他衣袖往外走。
徐川深:“?”
走出半米远,才假装无事地停下。下一秒,奶奶慢吞吞从面前走过,陈镜一抬手抓了抓黑发,小声又直棱棱说:“这没人,您坐。”
奶奶笑呵呵坐下来。
公交车开动,像往常一样汇入车流。
“姜姨哟”,后座的阿姨正好和老人认识,用方言说:“你动作又慢吞吞的,不知道赶时间。”
“出门发现忘记拿钱包,又折回去拿,幸好有好人咧。”
“是咧,您运气好。”阿姨视线转了圈,语气夸张说:“你刚才没看到,这小孩望见你,刷得站起来给你让座。”
望了望他身上的书包,奶奶露出一个笑:“长得白净漂亮,一看就是乖小孩。”
乖小孩看着窗外,装深沉冷淡。
徐川深视线从他侧脸扫过,窗外闪过的枝茂浓绿,陈镜一的侧脸闪过可疑的红晕。
像往常一样,车内的吵闹没有停止,徐川深超常听完一段英语广播,他低头摁了几下屏幕,旁边人垂着脑袋,后颈肤色白皙到透明。
附中要求穿校服,陈镜一出门会记得带,但懒得穿。
十月份天气仍然带着暑热,车内没开空调。陈镜一单肩背着书包,穿着黑色的T恤,校服外套随意塞进T恤和书包中间缝隙,显得那截腰有点痩。
盯着他看了几秒,徐川深:“怎么了?”
陈镜一抬起脸,表情烦躁,唇色发白,像在忍耐什么。
过了几秒,陈镜一:“啧。”
“怎么会有人在公交车,连吃三个白水蛋。”
徐川深眼皮抬了下。
附中早读6点50,在家吃早餐来不及,很多学生选择在路上解决。
徐川深低头:“你闻不惯?”
陈镜一:“有点。”
陈镜一从不吃白水蛋,不喜欢那气味。平时还好,公交车这种封闭狭窄的环境,气味会最大程度放大。
陈镜一觉得有人往他鼻子前放过敏源。
“算了”,陈镜一声音无波无澜:“一会儿就好了。”
他转头看着车外,身旁人动了下。
接着,旁边的车窗被开得大了些。
倒数第二站,几个去公园晨练的大爷大妈挤到后门下车。
陈镜一往前走了走,垂在大腿侧的校服被挤得团在。他拧着眉,忍受来往不适气味。
好不容易等人下车,位置宽敞了些。
公交车骤然起步,陈镜一毫无防备后脑勺往旁边栏杆上撞。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细密的薄荷味,浅淡又干净。
徐川深抬手,男生修长的手指抢先挡在了他脑袋后。
徐川深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背着书包,神情很淡。陈镜一站起身,腰间的校服更皱了。
他垂眼看着校服,鼻尖仿佛还残留着薄荷的清爽。
周围依旧是各种气味在打架,但突然好像没这么难受了。
过了两分钟,陈镜一把校服揉成团,看着徐川深,声音自然:“谢了,刚刚没站稳。”
“嗯。”
徐川深收回手,语气平静。
过了几分钟,徐川深眼尾瞥下来:“不习惯就不要坐公交。”
陈镜一对上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忽然有些不爽。
谁不习惯了?
陈镜一木着脸,冷嗖嗖反击:“有些人抢不到座,还做公交车。”
胃里打架,陈镜一磨牙心想。
徐川深连个位子都抢不到,还好意思说他。算你认错及时,不然揍你都是轻的。
过了会儿。
徐川深扫过他腰间皱皱巴巴的校服,陈镜一耳朵尖的红还没褪去,头发黑软凌乱,更显得嘴唇发白。
徐川深:“知道了。”
陈镜一扭头望着窗外,当做没听见。
“到学校了。”徐川深轻声说。
陈镜一很酷地点了下头,回应一个“哦”字。
抢在徐川深前,下了车。
听见耳机的英语,陈镜一:“o.O?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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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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