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花哪里不是花,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真理,郑渡在自家酒吧里极其放肆,当晚又有好几桌客人喜获老板的豪赠免单。
喝到后面,酒吧里也没人工作了,几个员工凑进来一起喝,场面热闹又混乱。小蔡没那么疯,喝着喝着就去舞台上自弹自唱,全当给这群人助兴了。
“哥,你等下也上去唱一首。”
酒能壮胆,郑岑趁机大言不惭地提出要求。林郁深被他一身酒味醺得头晕,硬是把人怼开。
“你敢伴舞,我就唱。”
郑岑发酒疯,一边脱衣服一边凑上来:“行,什么都行!来来来,我先给你来段脱衣舞。”
林郁深自然不陪他一起疯,笑着把人踹开,跟鱼儿似的在挤作一堆的人群中溜过,往室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就清净许多了,只听见小蔡柔软细腻的歌声。刚才在里面太吵杂反而听不清楚,这时林郁深才听清她唱的是一首粤语情歌,发音不怎么标准,情感却能从字里行间满溢而出。
林郁深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打开手机看那几条在热搜榜上挂了大半天的新闻。忍不住啧了一声,林郁深有些疲惫地往后靠,后颈支棱在椅背上,然后拨了一通电话。
将近凌晨,电话却很快就接通了,另一边传来谢知意的声音。
“——先对暗号,孤山寺北贾亭西的下句是什么?”
林郁深又没忍住“啧”了一声,“你脑子没问题吧?”
谢知意笑了起来,语气轻快道:“我还想问你呢,转性了?你可从来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我,这是要干嘛?”
林郁深一时语塞,半晌才硬邦邦地憋出一句话来:“就想问你傻逼不傻逼。”
谢知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林郁深是在回头接他刚才的茬儿,顿时乐得不行,笑着放狠话:“你他妈等着,我明天就过来干/死你。”
林郁深也忍不住笑了。
“你过来啊,我敞开门等你,谁怕谁。”
两人一来一回地互呛,又笑又骂,谁也没有提起在网上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负面消息,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心照不宣。
“今天刚回A市,要过来干/你是分分钟的事儿,别把我逼急了哈我跟你说。”
话刚落下,谢知意那边的背景音是一声高扬的长啸,伴随着的是猎猎风响。林郁深立即敏锐地皱紧眉头,问他现在在哪。
“南山路。”
林郁深一下子坐直了——南山路A市飙车族的“圣地”,每年不胜枚举的飙车族命丧于此而政府屡禁不止,所以又叫夺命路,顾名思义就是人上了这条路十有**都得玩完。
“你去飙车?!”
“跟个孙子玩玩。”那边传来谢知意的轻笑,被风吹散了,轻飘飘的不成调。
林郁深冷冷嗤笑道:“你要嫌命长就直接过来找我,我给你个痛快。”
谢知意啧了一声:“走你,别一上来就说这些晦气的,盼着点我好不行吗?”
林郁深沉默了,脑海里回想起郑岑晚上说的话。谢知意不会无缘无故掺和这些,只要结合那些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是非就能猜得到其中关联——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麻烦。
此时,林郁深不得不提。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问:“谢知意,你真的可以自己解决吗?”
谢知意立即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懒懒地哼笑一声:“我不就是正在自己解决着呢嘛。是我这些年脾气太好才会被人踩到头顶上来,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呵,我让他跪下来叫我爸爸。”
林郁深还想再说什么,谢知意却不等他,继续洋洋洒洒道:“放心,这种纨绔玩的路数我熟着呢。不是有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么,我没有嫌命长,但这群家伙绝对比我惜命就是了。”
听完他这段有些不伦不类的话,林郁深忽然想起谢知意和郑岑都是以粤语作为母语的人,尽管这两人久居A市已经很少说粤语,但他们说话还是带着特别的腔调,不过他们给人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郑岑的声音低沉磁性,语调厚重有力却起伏不定,让听者如同面临一片无垠的浩瀚大海,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叫人心生畏惧。
而谢知意的嗓音是一种介乎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清脆明朗,说话抑扬顿挫,偏爱上扬的尾音,语气轻快灵动得每一个字都像凌空舞动的音符。
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在他口中说出来往往变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
曾经有人说过谢知意的嘴好比一支沾了浓墨重彩的画笔,只要轻轻一抖,无声的黑白世界刹那间光怪陆离。
这时的林郁深无比赞同这句话。
“……行。”林郁深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你牛逼,你说了算。”
“准备好你的酒,等着给我庆祝吧。”
打完电话以后,林郁深在外面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去里面。
-
林郁深醒来的时候宿醉得头疼,转眼看见两个躺在地上睡得乱七八糟的人,感觉脑壳更疼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0点了,他们这群家伙昨晚把店关了,送走小蔡之后回头窝在店里又是一通闹,直到天快亮才一个个醉死睡过去,现在算来林郁深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林郁深伸手拍了拍在身旁睡得死沉的郑渡,道:“不用上班?快起床吧少爷。”
郑渡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大腿压到他的身上来,恶声恶气地嘟囔一句:“上什么班?上个屁的班!”
那就当个屁算了。
林郁深恶劣地捏住郑渡的鼻子,把人憋醒了好一阵骂骂咧咧,这才心情爽了一点。把郑渡的大腿搬开,林郁深抖了抖有些发麻的脚,待痹意缓解些许便从床上起来,绕开地上的人往厕所走去。
简单洗漱一翻后,休息室里的那三个人依旧睡得鼾声如雷,林郁深一脸冷酷地走掉了。
头痛没有丝毫缓解,饿意如潮水般袭来,林郁深出门直奔小吃店买了份肉夹馍一边吃一边溜达。
这条胡同里基本都是民宅,有大爷坐在门口树下晃着摇椅,一壶热茶在手边煮着,热气腾腾。也有三五成群的凑作一堆下棋,局中人神色慎重落棋不定,旁观者摇头笑叹指点江山。
一件件洗好的衣服正被挂到院子角落的晾衣绳上,随着微风摆动,风中带着一阵朴素的皂荚淡香。
烟火气迷了人眼。
林郁深慢悠悠地走着,吃完了肉夹馍,不知不觉挂着“汝临”招牌的大门已在眼前。
和上次一样,这道大门居然半敞着,仿佛隐约等待着谁的来临。
林郁深在门口前站着,目光落到门后雕刻着方寸山水的影壁,有些失神。
站了不知道多久,林郁深回过神,正要走开,没想到一转身就对上一张脸,顿时吓得往后一缩,差点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给绊倒。
罪魁祸首倒是淡定地伸手拉了他一把,神色坦荡地开口:“为什么不进去?”
林郁深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穿了一身齐整三件套西装的郑嘉亦,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只觉得这场面简直比迎面碰见还要尴尬一万倍。
林郁深有点抓狂,但努力让自己不露声色,嘴硬道:“主人都不在我进去干嘛,做贼啊?”
虽然他现在这副模样不是贼胜似贼就是了。
郑渡放开拉着他胳膊的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侧脸快速地眯了一下眼,开口道:“喝酒了?”
林郁深一愣,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昨晚他草草洗了个战斗澡换了干净衣服才睡下的,然而被一堆酒鬼围着免不了沾上些酒气,可没想到这么微薄的气味居然还能被闻到。
……别是把他当成了大清早就喝上了的酗酒鬼吧。
林郁深破罐子破摔,戏谑道:“是啊,早上一杯酒,身体倍顺溜,你看我不就溜达到这么远了么。”
说罢抬起一只脚朝前蹬了蹬,挑着眉头一脸揶揄地瞥了一眼停在郑嘉亦身后的私家车,再看郑嘉亦,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腿脚多溜,不像你出个门都得豪车接送。
郑嘉亦看了一眼他翘起动来动去的脚尖,凌厉的眼角微微一弯,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堪称愉悦的神色。
然而没来得及看个仔细,那神色已经在他脸上消退干净,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林郁深怀疑自己眼花了。
随即,郑嘉亦淡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吧。”
林郁深耸了耸肩,抖落一身不自在,大摇大摆地跟着郑嘉亦走进去了。
进了内院以后,眼看着郑嘉亦径直走进一间卧室,林郁深没跟过去,站在院子里仰头伸了个懒腰。
无意中瞥见石桌边上摆了一张摇椅,林郁深便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暖烘烘的阳光洒下来,落在屋檐折断一半,林郁深的上半身落入阴影中,下半身融在日光里,一股暖意自下而上渗进身体里。
阳光刺眼,林郁深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目光落在院子里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鼻腔完全浸在这股浓郁的甜香中。
不知不觉头痛有所舒缓,短短几分钟后,困意如潮水袭来,眼皮耷拉着,突然又颤着掀起一点,然后受不住重量似的再次垂下去,来回反复几次,林郁深还是硬撑着不肯睡去。
“喝了。”
这时,声音从头顶传来,硬是把林郁深拉回了神。
林郁深的眼睑颤了又颤,艰难负重似的缓缓掀起,看向声音来源之处,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只骨骼纤长肤色莹白的手,同样通透的琥珀色流光自他的指间缝隙透出。
林郁深的睡意顿时没了一半,定了定神,才看清这只手端着一个玻璃杯,送到他面前来。
来不及多想,林郁深坐直身子,伸手接过那杯水。
再看那只手的主人——
已经换上了家居服的郑嘉亦在一旁石凳坐下,姿态随意,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
原本剪裁相当贴切的西装棱角太过分明,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锋利清晰,仿佛张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
而绵软的衬衫式居家服让他略微锋利的棱角软化下来,从刺人的冰凌化成了精致的霜花,居然让人有种这片片霜花落在手心就会融化成春水的错觉。
林郁深在心里直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等高冷之花意淫不得。
心虚地喝了一口水,入口醇甜,回味泛酸,原来这是一杯蜂蜜柠檬水。
郑嘉亦等着看他喝完,接过空杯子放到桌上,又问:“饿吗?”
林郁深觉得有些好笑,一脸促狭道:“怎么一上来不是喝水就是吃饭?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郑嘉亦不答反问:“你照过镜子吗?”
林郁深挑起眉头,不正经地笑道:“当然照过,帅得惊天动地。”
一声极轻极低的嗯从郑嘉亦的鼻腔里漫出,若有似无,听不出褒贬的意思来。林郁深促狭地笑着翘首以待他接下来的话,坏心眼跟泉涌似的不断冒出来。
没想到郑嘉亦在他的注视下,从善如流道:“嗯,帅。”
林郁深正想要说话,一个黑影却在眼角的视线一掠而,他的神色立即一变,刷地站起来看过去——
只见一只通体纯黑的猫噗通一下从屋檐跳到了围墙,在他的注视下悠悠地沿着围墙走了几步,然后又噗通一下跳落下地,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来了。
林郁深紧绷的神情顿时软了下来,复又坐下,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大,立即转头看向郑嘉亦,欲盖弥彰地笑了起来。
“你家进贼来了啊。”
郑嘉亦还在看他,眼神无波无澜,神色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随后,他的目光转到在那只在院子里迈着优雅步伐走来走来的黑猫上,淡声道:“附近的流浪猫,喂过一次,之后每到饭点就会来。”
他的神色淡淡,话也说得稀松平常,却像是自带魔力一般开启了林郁深的笑点开关,顿时让他乐得笑倒在椅子上。
郑嘉亦走进后边的茶室,半分钟后手上拿着一个猫粮罐头走了出来。他把罐头掀开了放在地上,那只黑猫离得远远的就闻到香味,冲这边开心地仰头喵了一声,随即飞奔而至,凑着小脑袋开吃。
这的确是一只流浪猫,没有项圈也没有其他标记,毛色油亮却有些参差凌乱,尾巴尖尖那里还秃了一小块,应该是才跟哪只霸王猫打了一架被薅秃了。
不过这时本该沮丧耷拉的尾巴正快乐地摇来摆去,反倒更像是那个得意洋洋的胜利者。
再看那罐头,表面印的全是看不懂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洋货。
看着那只小舌头舔个不停吃得正欢香得眼睛直眯缝的小猫,林郁深忍不住啧啧感叹道:“难怪它赖上你了,你居然给它吃那么好的东西!它肯定知道自己吃上大户了。”
郑嘉亦道:“它看起来很喜欢吃。”
“你哪懂,吃过好东西的嘴可就变刁了。以后吃不上天都得塌了。”林郁深幸灾乐祸道,“你可得对人家负责啊。”
还没乐呵完呢,一阵咕咕声像是附和似的响了起来,林郁深顿时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刷地一手捂住自己作乱的肚子,一手挠了挠脸,呵呵地假笑道:“……看来饭点是真的到了。”
林郁深总觉得自己不是被打脸就是在被打脸的路上,不过他发现在郑嘉亦面前类似尴尬这种情绪完全就是自找的,因为郑嘉亦一概视若无睹,依旧我行我素。
“等等。”
果不其然,郑嘉亦极其简洁地说完三个字就起身起来,压根儿就没给别人自找尴尬的机会。林郁深总觉得郑嘉亦高深莫测,但有时也挺简单易懂的,至少他现在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郑嘉亦要去的是厨房。
“哎哎哎,别走。”林郁深拉住他的衣摆。
郑嘉亦回头看他,只见林郁深跷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仰着脸神气十足地说道:“得了吧,你的那些菜不是味道东倒西歪,就是能把嘴巴淡出鸟儿来,我吃了比不吃还饿。”
接着他站起来,准备要大展身手似的搓了搓手,挑眉冲郑嘉亦一笑:“换我来,这次就让你尝尝鲜。”
好久没谈恋爱了
就是要谈恋爱 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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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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