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无人的小暗巷,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地上的污水飞溅而起沾湿了他干净洁白的裤腿,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仓皇躲进垃圾成堆的角落,一边又一边地按着那个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一道冷静无情的机械声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希望。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恐惧地呜咽:“一姐快接电话啊!我求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
再迫切再渴望,他的呼应始终无人回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暗巷,在昏暗灯光投映下的人影扭曲变形得像一只只巨大的魔鬼,来到他的面前,压垮他。
他看着为首的那个人举起一支针管,冲他肆虐一笑:“让我们好找了啊,大明星。”
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他被死死地按住手脚,瞪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那支针管扎进他的静脉,随后两眼一黑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两人合力将昏死的人抬出暗巷,接应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朝这三人喝道:“赶紧上车,这小子刚刚报警了,条子正在过来!”
两人一听赶紧将人抬上车,另外一个人率先上了副驾驶,打量了一下司机:“哥们还挺谨慎,够专业的啊!”
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司机瞥了他一眼,沉声说:“峰哥让我来的。”
一听晋峰的名字,对方也没了调侃的心思,回头看两个同伙也上了车,便朝司机说:“东西场子不问南北,三更半夜不差两刻。”
场子是他们的行内话,指代的是交易场所,而根据晋峰立下的规矩,他们这一组人只负责拿人,交货这环节由另外一组负责。为了对接顺利隐秘地进行,他们都会设对接暗号,除了参与者无人知晓。
只见那司机抬头看了他一眼,隐藏在帽檐底下的眼睛好看得让人咋舌。不是他夸张,干这行的他看得多了去了,不是苦大仇深就是穷凶极恶的面相,少有这样安静又清明的眼神。
司机回答:“北场,三点。”
车内再也没有人说话。四十多分钟后,小金杯开到一片旧城区,停在了路边,这几人便下了车。
司机独自开着小金杯继续上路。没多久,小金杯就开进了一个废弃厂里面。
-
一阵刺骨冰冷将他淹没,痛苦的窒息感逼得他倏地将眼睛睁开,视野里漆黑一片。
一股力道猛地将他往上拽,脱离水中的那一刻回流的水呛得他撕心裂肺地咳起来,脑袋天旋地转,鼻腔酸涩得如同有千根针在刺。
等视线稍微清明一些,他才看清面前是一口巨大的盛满水的铁桶,而自己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桶边。
唯一让他支撑着不倒的力量来源自揪住他后领的一只手。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传入他的耳中有些失真。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循声而望,只听见那把声音接着说:“程浚然,我好喜欢看你这副狼狈得要死的样子啊。”
漫不经心的腔调,散漫拉长的尾音,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程浚然目眦欲裂,发颤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扼制住喉咙:“是你,林郁深。”
“是我。”林郁深歪头一笑,“能在死前看见我是不是很开心啊?”
-
“林哥,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低头的人半晌没给回应,女客人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林哥?深深?”
林郁深立即回了神,还没说话,郑渡的声音响起:“喂,你这摸鱼摸得也太正大光明了吧!”
林郁深抬头一眼,坐在跟前的女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而郑渡则挨着吧台一脸没好气。
客人是熟客,被无视了也没有生气,双手支着下巴凑到林郁深跟前,笑嘻嘻道:“林哥,你谈恋爱啦?”
郑渡倏然变脸,瞪住林郁深:“不可能!”
林郁深懒得搭理他,一掌把他拍开,然后调客人要喝的酒。
郑渡一把揪住林郁深的手臂,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谈恋爱?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林郁深悠悠道:“我谈没谈恋爱关你什么事。酒吧可没有禁止员工谈恋爱这条规定啊,老板。”
郑渡气不打一出来,嚷了起来:“反正你就是不许谈!要谈也只能跟我谈!他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撬我墙角,我揍死他!”
林郁深耐心告罄,眼神一下子冷了起来,“郑渡,闹够了没有?”
“没有!”郑渡委屈大吼,“你真的谈恋爱了!你怎么甩了我转头去找别的人?”
客人知道是自己多嘴惹了祸,赶紧劝架:“哎哎哎,别冲动。现在什么时代了,恋爱自由嘛,谈就谈了呗,就当玩玩。”
郑渡瞪了客人一眼。
客人和郑渡玩得熟,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怼他:“渡哥,死缠烂打的男人可是最惹人嫌的!”
郑渡被说中了痛点,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一屁股坐了下来,脸色难看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客人见状赶紧换了个话题缓和气氛:“听说渡哥最近去正洋上班了?好羡慕啊,被一水儿帅哥美女围着,就没有人跟你这个太子爷示好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郑渡就满肚子怨气。
“别提正洋那个鬼地方了行不行,我再待下去真的会jin尽人亡。”
客人听了一耳朵,乐得不行:“别是给那些小妖精们吸干的吧。”
郑渡连翻几个惊天白眼。
林郁深不用听下去就知道郑渡想说什么,这一星期以后他每晚过来渡边就是为了一解他的倾诉欲,林郁深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
把吐槽起来就洋洋洒洒的长舌妇郑渡留给充满爱心的女客人以后,林郁深进了后厨,跟小蔡打了声招呼让她到前面去,然后就从后厨的小门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见跟着郑渡来的闫凯靠着墙壁坐在树底下。
林郁深走过去。
“小心点,昨天我去见郑岑,他手底下的人又多了不少。”
闫凯沉声说:“晋峰最近有动静了。”
林郁深微微挑眉,知道闫凯所说的动静肯定非同寻常,只听见他继续说:“缅甸那边有人过来了。”
林郁深微微一窒,停顿了半分,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有看见他们来干什么吗?”
这问题问得实在勉强,话刚落下林郁深就闭了闭眼,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在嘲讽这天真得有些愚蠢的自己。
果不其然闫凯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深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我是在正洋地下停车场监控录像里看到的,他们好像在运什么东西,晋峰带着正洋的一个会计……”
“嘘——”林郁深突然噤声,眼神犀利地盯着后厨门。
几秒后,一个人从后厨里跑出来,迎面撞上林郁深,喊道:“林郁深!你是不是躲起来找你情人去了!”
然而定睛一看,林郁深旁边站的是闫凯。
林郁深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熄了,才开口说:“上吊也要喘口气,一支烟的时间而已,别跟奶狗似的这么粘人。”
郑渡:“……”
一个巴掌后,林郁深接着丢出一个甜枣:“下个月不是到你生日了吗,我和闫凯正商量给你送什么礼物好呢。”
郑渡挠挠后脑,装模作样地说:“那么客气干嘛呢,不就是个生日吗?不用太隆重了,我看……”
林郁深点点头,深以为然:“那就不送了。”
“劳力士新出的那个三代绿水鬼就挺不错的——”
郑渡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举起拳头作势要冲过来揍林郁深。
林郁深一边笑得直不起腰一边躲开郑渡的拳头,赶紧说:“哎呀,我听见有客人叫我,我要回去赶紧工作了。”
林郁深一个闪身绕过面前的郑渡,径直往后厨门走去。
我想到郑渡却一把扯住林郁深的手臂,林郁深回头,挑眉看他。
“怎么了老板,终于良心大发准我带薪摸鱼了?”
只见郑渡有些犹豫地彷徨四顾。
“有话就说。”
郑渡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地说:“有人给了我一笔钱。”
-
昨天闹得太晚了,林郁深又只睡了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看见赖在自己床上的郑渡,想起他昨晚发的酒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重物落地砰的一声引来了外面的人。
闫凯进来看见在地上左右翻滚的郑渡,说:“我买了早餐,要吃吗?”
宿醉未消,林郁深暂时提不起那胃口,朝闫凯摆摆手就进厕所洗漱去了,完了出来换了一身衣服,一副要出门的姿态。
啃着油条的郑渡一把扯住他,瞪眼道:“上哪儿去?”
“去去去,八卦什么。”林郁深拍开他的手。
“你果然谈恋爱了!”郑渡又嚷起来,简直吵死个人,“不准去!要不就带我去,让我看看到底是哪来的妖精迷住了你!”
林郁深万分艰难地把他从身上扯下来,扔给闫凯。
“恋个屁的恋,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跟我恋啊?别听风就是雨瞎给我发疯了!”
“真的没有?”郑渡皱紧眉头,质疑道,“那你为什么天天不见人影?”
林郁深转头就瞎编:“最近钱不够花,找了个外快,忙着呢。”
郑渡:“……”
郑渡一副五雷轰顶的样子,气得脱鞋作势要扔,怒吼:“妈的林郁深,我花那么多钱供着你,欠你吃欠你喝了吗?你居然找二东家,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的金主爸爸只能有我一个——”
鞋子biu一下扔出去,可惜林郁深已经跑得没影了。
-
自那天起,林郁深和郑嘉亦如同达到了某种平衡点,奇妙地相处和谐起来——林郁深隔三差五就上“汝临”蹭饭,美名曰试吃,实质为摸鱼。
要说金主爸爸,郑嘉亦也算是其中之一了。郑渡知道了估计要跟他拼命。
一回生二回熟,这么多回了林郁深完全是熟门熟路,一路泰然自若地登堂入室。
刚进后院就看见一只黑猫悠哉悠哉地走来走去。
“饭点都还没到呢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真把你这儿当它家后花园啦?”
听见脚步声,林郁深头也不回便发问。
郑嘉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养了。”
林郁深有些吃惊,刷地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郑嘉亦,然后又看那只猫,细看之黑猫的毛发果然柔顺光滑了许多,料想肯定被人精心照料过。
到底是一步登天,这猫底气足了不少,迈着高贵的步伐溜达在这豪宅院里,王霸之气呼之欲出。
林郁深:“……”
郑嘉亦拿着一个罐头走出来,问林郁深:“今天想吃什么?”
林郁深在躺椅坐下来,笑吟吟地回答:“随你。”
在吃这上面林郁深向来不挑,只有做得好吃或不好吃的区别。
郑嘉亦点点头:“送食材的人正在路上,再等会。”
林郁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几天你没在?”
“刚回来,比你早半小时。”
好巧,林郁深就这两天没空过来,没想到今天一来就赶上趟了,不然得吃闭门羹。
林郁深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你很闲。”
郑嘉亦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走到院子角落将猫粮倒在猫碗里头,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完了才回来石桌边坐下。
这份猫粮大概是早餐,分量不是很多,猫儿显然饿了,吃得忒香,眼睛美滋滋地眯起来,很快就将那一小份肉吃光,然后舔舔嘴巴舔舔爪子,满足地喵了一声,接着又悠悠然走过来,绕着郑嘉亦的脚边蹭来蹭去。
“喵……”
林郁深盯着它。
郑嘉亦察觉到他的目光,弯腰将黑猫抱起来,朝林郁深说:“想抱?”
林郁深老老实实点头。
在郑嘉亦手里没有一丝挣扎的黑猫只能老老实实被林郁深接过抱在手里。
林郁深莫名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得意地冲它嘿嘿一笑,然后抱着它再次在躺椅坐下。
“主动”送上门的猫不撸白不撸。
林郁深用手指给它顺了下毛,低头看了看发现是只公猫,于是越发不矜持起来,撸得很是大胆豪迈。
“哥们,我们也算饭友了,认识认识吧。”林郁深煞有其事地说,“我叫林郁深,你叫啥?”
猫哥一声不吭,光享受他的服务了。林郁深哼笑一声,聪明是聪明,乖不见得,高冷范儿倒是十足的,果然物似主人型。
受冷待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林郁深转头去问郑嘉亦,然而这家伙居然摇头说没有,顿时让林郁深无语了。
“你这个铲屎官当得也太水了吧。那我大发慈悲给它起一个吧。”林郁深强买强卖,十分霸道,“黑不溜秋的,叫黑碳?煤球?墨汁儿?布莱克?珍珠?”
说到这里,猫儿仰头叫了一声,林郁深心领神会地乐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果然是个吃货。”
说完,双手把整只猫举起来,晃了晃,看着它又大又溜的金黄色眼珠子,林郁深忍不住咂巴咂巴嘴说:“果然吃完饭就想喝点东西,解味儿。珍珠你说是不是啊?”
郑嘉亦早有预料似的给他递上一杯茶,然后看一眼他怀里的猫,眼神微动。
“珍珠?”
“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珍珠。”林郁深不用想都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抱着猫儿凑到他面前晃了晃,“我说的是珍珠奶茶的那个珍珠,你不觉得很像吗?还软软的挺Q弹。”
郑嘉亦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林郁深只当他是默认。既然米饭班主都没意见,林郁深的底气就更足了,拍板将这个名字定下。
这时,离得最近的书房里的门禁系统滴滴响了两声,没过几分钟,一个人提着好几袋东西经过他们面前,郑嘉亦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两个饭盒,那人就继续往厨房那边去了。
郑嘉亦回来把饭盒放到石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份热粥和一盒煎包子,然后看相林郁深。
林郁深愣了愣,指着自己:“给我吃的?”
郑嘉亦点头:“先垫着肚子。”说完他起身进厨房看食材去了。
食欲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说上来就上来,林郁深被那股肉香味勾得差点流口水。
林郁深毫不客气地开始吃起来,刚吃几口包子,怀里的黑猫仰着头朝他喵喵直叫。
“你也想吃?”林郁深低头看了一眼猫儿,见它双眼发光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几乎就要冲上来抢了,“你不是刚吃饱吗?你怎么这么馋啊。”
说完,眨眨眼睛,又自言自语道:“……猫应该能吃牛肉的吧?”
犹豫了一会儿,林郁深撕下一小块带馅儿的包子,送到黑猫面前,黑猫立即美滋滋地舔吃起来。
“这么能吃,幸亏你跟了个真·金主爸爸。”林郁深挠挠它的下巴,忍不住笑了,“真好啊,你现在也是有家的猫咪了,再也不用挨饿受冻啦。”
珍珠吃得正开心,心领神会似的窝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软软的暖暖的。林郁深笑意满满地收回手,握紧,将这份触感久久留住。
吃饱喝足,有猫在手,简直人生赢家,爽大发了。
吃完以后,林郁深美滋滋地在躺椅上躺下来,一边晒着暖暖的太阳,一边撸着软软的猫,没一会儿竟然耐不住困意睡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