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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看到诸如“泪流满面”、“潸然泪下”之类的词语,总感觉夸张又做作,到底有多伤心才有那么多眼泪,真那么伤心又怎么会被别人看见?妈妈最伤心的时候也会把脊背挺得直直的;爸爸从不拿眼泪面对我;那两个小孩哭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叫两声,挂几滴泪,偷偷看看大人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哭,演戏似的;我也看过保姆接到儿子的电话,心酸地在走廊捂着脸小声哭;同班的女生没考好把脸埋进胳膊哭……当然还有一些电影、电视、视频,追求一种艺术上的适度,我没见过真正的“泪流满面”。
直到他哭了。
也许是震撼吧。以前他动不动就使用暴力,眼神阴冷,口气阴冷,我无法把他和眼泪扯上关系,才在那个站台被他哭到措手不及。但那时我的心态过于恼怒,只怪他懦弱,他潋滟的样子于我如惊鸿一瞥。后来的相处中他过于活泼生动,善于处理问题,同样和眼泪无关。我没想到还能看到他哭。和生日那天同一个哭法。
看他哭简直是种享受。
他不激动,不失态,安安静静,没有一丁点声音,只有眼泪从纯黑的眼睛里一直往外淌,像无止尽的泉水,他的皮肤白而光滑,泪流在脸上不见狼狈,反而显得干净。他一动不动,像个会哭的白玉雕像。但他也没有玉的硬度,让人不禁担心他纸样的坚硬很快就会被泪水浸软,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形状。这样的他有他素日没有的美丽,像一只溪流里的白纸船。
他没想到我会回头,人依然惯性地愣着,泪依然汹涌地流着。
纯粹的惊艳过后,我心痒难耐。
他如此伤心,我明明应该心疼,应该内疚,可最先涌上心头的竟然是一种窃喜和窥探,还有不合时宜的**。他看着我,眼泪不停掉,像把我当成主人,又像把我当成暴徒,柔弱无助地等待我对他做任何事,不论是打,是骂,是折磨,或者是吻,是哄,是拥抱,他全部不想反抗,在他流出那么多眼泪时,他就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目击者,等待被对方摧毁。
我的身体半冷半热,他的眼泪也许有电波,让我战栗,我的尾椎和后背抖得很厉害。好半天我才想到自己该做什么。
我走向他,他认命地看着我,继续掉眼泪。
他怎么这么好看?我不想分手了,我不想做我方才想过的任何一件事了。
我一边鄙弃我自己一边想一个重要问题:他为什么哭?
我终于想到他了,我总是最后才想到他。
上一次他哭得这么厉害有个死别背景,这一次呢?生离?上一次他领悟到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一次呢?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了?
我有点开心,他和我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我没他那么弱,我不哭。
“你笑什么?”他的眼泪终于有了收敛趋势,哽咽中的生气不太有气势。
我笑了?
“有……有什么可笑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连忙去茶几那边拿过纸巾盒,抽了几张递给他。
“我……没事。”他自顾自地擦眼泪,说话,“就是有点难受。你走你的,不用管我,睡一觉就好了。”
我点点头。
“真没事。”他假装不耐烦,“你也知道我……懦弱惯了,好不容易和你关系好了,又要分开,肯定难受。”
我点点头。
“还有很多事没和你一起做,挺可惜的。”
我点点头。我不想知道他想做什么,只会让我更舍不得他。
“就这些。”他已经把眼泪擦干了,只有眼睛有点红,睫毛是湿的。
我暗暗可惜。我想尝一尝他眼泪的味道。他却示意我赶紧走开。
我看着他湿湿的睫毛,像一种黑色的美味,密而细,适合放在舌头尖的味蕾上。
“喂。”他声音和睫毛上的湿气一样小,正在空气中消失。
“说完了?”我问。
“啊?”他的头抬高一些,被眼泪湿透过的脸庞白得不太自然。
“别把人当傻子。”
“啊?”
我看着他,发现自己有些居高临下,不由退后一步,用一只手扶住桌子,我怕自己忍不住把手放到他的头发上,眼睛上,脸上,此刻的他没有一处看着不软、不可怜,我真想摸摸他。
他发现自己又落在我的阴影里,他的眼神左边转转,右边转转,像只落进笼子的鸟,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怕我了。就像我也不怕他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镇定地看向我。
“别装傻。”我没那么好糊弄,尽管他的香味搞得我心烦意乱,“你为什么哭?就因为你说的这几个无聊原因?你到底能不能告诉我你介意什么?你害怕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哪怕我们不是恋爱关系,我也会帮你想办法。”
他的眼泪突然又流了出来,迅速湾在他脸上。
“你……”我束手无策,他为什么这么爱哭?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别哭了。
这一次他不安静,他哽咽得厉害,肩膀一直颤动,他的喉咙发出声音,我只想把他抱在怀里。
“你……也不告诉我你的想法,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喝酒……”他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心脏疼得直抽抽,他为这些事难受?这些算什么?那么想知道我可以一五一十告诉他。
“你……”他用手背擦掉眼泪,神色有点倔强,“我……我害怕什么?我对你尽心尽力,结果忍不住亲了你一下,就把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糟糕,你告诉我刚才如果我不给你发消息你打算做什么?我费尽心思希望你过得好一些,我们经历那么多的事,就因为我不能如你所愿,你就一定要回到原点。这就是你所谓的恋爱吗?不,你甚至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你对我的真实感觉……”
“我爱你。”我打断他。
他目瞪口呆。
尽管我认为他的问题莫名其妙,真实感觉?我对他的感觉是不够全面还是不够具体?仔细想想,我好像的确没对他说一句郑重的告白,他对我的告白难道就郑重吗?好吧,至少他还在我的逼迫下说过一句,没有这句话他会不安吗?也许没有“爱”这个前提,我的一切行为就全都带了强迫性质?但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对爱人做的?他傻吗?——除了今天那件。
“我爱你。”我看着他流泪的眼睛,“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我也愿意为你做你希望我做的一切。你在我心中一直和别人不一样,早在发现我爱你之前我就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占有你,可以接受你所有条件,包括随时分手。我没骗你,我愿意做任何事,为你活着也可以,为你死也可以……”
他抬起手指压住我的嘴唇,不许我继续说。
我只想含他的手指,他的气味和温度是看不见的线,几乎牵住了我所有神经,我的一举一动必须跟着他。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在他的眼泪里,我愈发摇摇欲坠。
“我……”他闭上眼,我低下头开始吻他的睫毛。
他没有动,我含着那微微弯曲的硬质麻烦,它在嘴唇边茸茸的,还带着新鲜的泪水,我尝到那咸味。
我爱他。爱他每一滴眼泪。我希望他的眼泪也属于我。我的嘴唇沿着他的眼泪向下吻,我用舌尖品尝他的脸颊。
我想抱住他,也想倒在他怀里,我太累了,但现在的我很安宁,他替我大哭了一场,我则要替他舔舔伤口。
那种无人能打扰的亲密感又来了,他抽泣着,我安慰着,用手抚着他的后背,用嘴唇一次次亲他的脸和眼睛。真不可思议,十分钟前我们还在分手,一小时前我们还在吵架,三小时前我还在伤害他,五小时前他还在伤害我。
“告诉我吧。”我说。
“嗯。”他一边点头一边哭,他太伤心了,根本说不出话。
我把他拉起来,扶着他,我看看沙发,又看看他的房间,心里非常犹豫,我渴望那张看着很柔软的床,最后还是把他半抱半拉放进沙发里,他把头靠在我肩上,他也太累了,我一直折磨他,不论有意还是无心。
我抽了一张纸巾放在他的鼻子边。
他特别不好意思,躲着,我执意捏住手指,把他擦干净。我喜欢这种不一样却必不可少的亲密。
我把那团纸扔进纸篓,他低着头,脸又红了。他真爱脸红。
“我爱你。”我在他耳边说,“我特别爱你。”
“别、别说了。”他的耳朵也红了。
“只爱你一个人。”我咬了咬他的耳朵,“再也不会爱别人。”
“喂……”
“真的。”
但是我说的不及我心中情感的万分之一,这种表白毫无意义,也许就是为了让他高兴。
他确实高兴了,他还在哭,但他的身体渐渐安宁了,在我怀里像个柔软驯顺的动物,任我抚摸。
“我爱你。”
他更贴服了。这三个字像某种密码,又像某种指令,更像是……某种关于安全感的保证。
我应该早一点跟他说,他和我不同,我只需要听一次,他想听一次又一次。
他的要求可真低。几张计划表和三个字就能搞定。我真无语。搞了半天都是我的错,还是低级错误。
“你笑什么?”他警觉道,“你不会骗我吧?”
他想什么呢?我懒得理他。只把他的头在怀里轻轻拍着,亲他的头发旋儿。
“告诉我吧。”我说。
“我……害怕。”他根本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只是面对我的时候总是犹豫,现在他好像愿意说了。
我觉得是那个密码给了他说出来的动力。
“怕什么?”
“能把灯关了吗?”他突然说。
我只好放下他去关灯,回来时,他坐到沙发另一边,离我远远的,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由着他,到阳台边把帘子拉开,投进月光,我转身看他:“说吧。”
“也没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妈的个性,我爸的个性,我真怕我一辈子忘不了你。我更怕我明明考虑又考虑,努力再努力,最后还是让你变成铁轨上或者马路上的一具尸体。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你知道我一直害怕吗?”
我从没想过他怕这个。即使他一直担心,一直表现得很强烈,我只当做笑话,只当他多管闲事,还嘲笑他太圣母。
“我能给你的,远远小于你需要的。”他偏过头看我,月光亮亮地涂在他脸上,他的脸依旧适合被阴影切分,我又开始心猿意马,想拿出手机拍照片,又想拉起他再放在地板上。我强迫自己听他说话。
“你需要……爱,一种掺杂着父亲的榜样和强制、母亲的温柔和细腻、朋友的理解和风趣、恋人的激情和专注的爱,一种非常庞大的,大海一般的爱,哪怕灭顶你也愿意,也许你更喜欢灭顶这种极端的感觉。为什么你喜欢窒息的东西?因为你根本没想过生命和生活本身,其实爱最重要的只有两条,一是感觉,二是安全,你对安全的需要近乎为零,所以你才能轻易说出愿意随时分手,根本不想它的结果。而我没法给你最重要的安全感,也很难满足你的情感需求,我们越是接近,你就越是空虚,我也越内疚。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追求你。”
我只是想,为什么他不论考虑什么总是把我的需要放在第一位,而我从不考虑他的需要。
“我不是给自己找借口。我早就说过我们不可能,我不可能不管我妈妈,我无法想象她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他说到“妈妈”,声音更低了,“我只说‘爱’本身,我看到的爱情根本就是毁灭,把一个好好的人,女人也好,男人也好,毁成什么样子呢?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想你变成那个样子,我宁可一辈子不恋爱。或者找一个心存婚姻、性格合适的人组成家庭。你呢,早晚有一天你会碰到合适我的人,没必要在心智不稳定的时候谈一场注定失败的爱情。这些我已经说过了吧?就算再说一百次也还是这些东西,我自私,我懦弱,我愧疚,我会被这些情绪压垮,但你站在我面前我就没法不看你。早在我看到你之前,我就已经看到你了,尽管我连你的长相还不知道。我只要想到你会和别人做朋友,你会和别人谈恋爱,你不和我笑去和别人笑,我就想……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眼泪又快要掉下来,这次他忍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开诚布公,他第一次承认这么多东西,以前他不是一句话断成三截抹掉下文,就是逃逃逃躲躲躲。以前我总觉得不多问是尊重他,也是保护自己,现在我后悔了。我早一点逼问他,他就早一点忘记这种难过。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的想法一模一样。
“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遇到彼此,好不容易有一点幸福,又要和对方分开?”他问我,“为什么我这么懦弱,什么也不敢做?为什么你不怪我,还说你同意?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自己吗?我跟你说的这句话,哪句不像在逼你迁就我?我懦弱,就靠懦弱让你心软,有一天你会讨厌我对吗?就像我爸最后离开我妈,我妈一直恨我爸。”
我没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们的命运盘根错节,他的性格注定他不能为了爱情舍弃亲情,我也没资格让他这样做,他的妈妈养育他,爱惜他,用自己全部心血培养他,如果他真能弃之不顾,恐怕我也要怀疑这个人的品行和道德。我们就像死局中的棋子,走到角落就再也不能动弹,但我很高兴他终于向我坦白,他终于把他的心全部敞开给我,不再为了面子,为了后果,为了我而留有余地。
我们之中总要有个人去解决问题,那个人只能是我。
“你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
我试着放缓语调,让自己不那么严肃,不那么冰冷。
他看着我。
“感情模式和性格不能通过基因完整遗传,你不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们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你是一个支点很多、只是对感情有点较真的人,这是因为你太缺安全感,导致付出过度。你可以在你妈妈不断鞭策你的情况下找很多朋友消解,同样也可以在新的环境中找到朋友、社交、爱好,消解一段爱情带来的遗憾;而我,我非常自私,非常在意自己能够拥有的东西,但我不是没有底线,不是不知感恩,如果我遇到的爱情只能是一段时间的状态,那么我就接受这状态,过后我依然有自己的人生路线,这种状态只是让我的人生多了一个值得怀念的东西。”
他惊讶地看着我。
“而且,你忘了我们读的是高中,我们只是高中生,我们认识的人,接触的事物有限,又成长在压抑的状态中,这必然造成我们的极端。就像你说的,离开这里,走出去,我们就会有新生活。也不排除我们都会遇到适合自己的人。究竟哪一段高中爱情能有始有终?我妈妈前些日子还跟我说,高中的爱情就应该留在高中,你认为我想不想重蹈她的覆辙?何况高中的失恋很快就会被大学的新鲜取代。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种极端情况,我们只是两个普通学生,恋爱应该像考试那样,优等生也好,差生也好,我们交出高考卷,也要给爱情一个分数,仅此而已。”
他破涕为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人和人的关系终究要各取所需,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要什么,对我而言,我在乎公平,我不需要你给我过于庞大的感情,因为我还不了。对你而言,也没必要把我想成情感上的勒索者,绑架了自己要你就范。既然你想要相对轻松又有好心情的生活,你为什么不像普通学生那样,该恋爱就恋爱,该分手就分手,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没必要加一堆罪恶感和愧疚感,你没必要,我也没必要。我们只能在一个区间内求解,那就不要想区间外的事。”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想打个呵欠。他极力消除我的罪恶感,我也希望消除他的负担感,不管他要不要和我谈恋爱,我不希望他把我的任何不幸算在自己身上。但我现学现卖的安慰似乎不太起效。
我继续努力道:“就连我们之间的问题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的生活本来各不相干,今后也不会被打乱,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尽量发掘这种交集带来的益处。我们的能力是互补的,没有你我不会有任何人际关系,而对于我未来要从事的职业,不论沟通技巧还是人际能力都不能少,这对我来说恐怕是最重要的。而你也同样需要一个人弥补你半荒废的一年半学业,我恰好能够提供这种帮助。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是一种合作关系……”
“闭嘴吧。”他面无表情。
我把话憋了回去,坦白地说,这些话全是胡扯,一大半谎言,我已经绞尽脑汁。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像是爱恋,又像是怜悯,他的表情严肃,近似庄严,他像在思考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而且要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我不是在骗你跟我谈恋爱。”我怕他误会,加了一句。
“你不想骗我跟你谈恋爱吗?”他问。
“想。”
“哦。”
“但是……”我说不出口,我和他在一起,固然为自己开心,却也一直希望他幸福,一直想看他笑的样子。我永远不可能变成一个无私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像他那样温柔,但我不是没有努力过。我还可以更努力。
“你都不像你了。”他笑道。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他的眼泪又一次滑了下来,他今晚到底哭了多少次?
他迅速擦去眼泪。他面色沉静,好像已经做完了那个艰难的决定。
我有些忐忑。
“你要……回家吗?”他的眼睛红通通的,有点肿,我看向桌子上的冰块,估计早化了。
我摇摇头,刚才编了太多瞎话,我有点透支,“等会儿找个旅馆睡一晚。今天不想回去。”
“旅馆?你妈不找你?”
“她未必能发现。以前我也有不想回家住旅馆的时候。”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有些为难,要说吗?他目光灼灼,瞬间就板起脸。
“说来……话长,不如你先休息,我明天告诉你好吗?保证不瞒你。”我看他神色间早就有了困意和倦意,今天我一直折腾他,从早到晚,从心灵到身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那个药……”
“都说没事了,你去洗澡吧!”他恼怒道。
我没明白,什么洗澡?
“那边,浴室。”他指了指卫生间,“什么旅馆,还嫌不够折腾吗?在我这里随便睡一下吧。”
我看向他的床,又看沙发。
“你不会嫌挤吧?”他别别扭扭地扭着头,“我的床也不算单人床,但是比双人床小一些,但是我家不会太热……”
我好不容易明白他说了什么。
我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他连忙起来扶住我,连声问我怎么了,我没法跟他说明今天——从失眠的凌晨到此时的午夜——我经历了多少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现在的我不仅没有力气,更没有思考能力。我甚至不敢相信他说的话。这是真的吗?我最为失败的一天,我甚至把自己变成令人唾弃的罪犯,现在我却得到了被害人的原谅?他还打算接受我的建议,继续我们不清不楚、多灾多难的关系?我不能理解这么戏剧性的峰回路转。
而他只是展开双臂抱着我,柔香的头发在我鼻端磨蹭。
“终于还是……”他叹了口气,却很满足地闻着我。
“还是什么?”
“还是什么?赶快洗澡,都是酒味,下次不许你喝酒!”他绕过身推着我向浴室走,我浑浑噩噩,一切都像一场梦。
“快点洗,然后告诉我你怎么了。”他颐指气使的,突然想到,“啊,我要给你找毛巾……我家毛巾……”
“我用你的。给我找个牙刷就好。你找得到吗?”
“鞋柜里好像有上次买的,你赶快进去,我家的淋浴不像你家那么高级,不过用法差不多,你……”
我拉住他,将他按在浴室的门上,我只想吻他。我终于完全恢复了意识。
他只躲了一下,随即抬起手臂围住我的脖子,当我回过神,他在抚摸我,我也在抚摸他。
“进去吧,我给你找牙刷。”他红着脸轻拍我的胸口。
“嗯。”我点头。
一个足够深入的吻,我们的关系好像又不一样了。
在这个关系里,不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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