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技术岗出身,这么多年却一直被压在运营部打杂,”邵隐琛叹息道,“赵叔,你早就该走了。”
赵明夷久久不语,邵隐琛又说:“不用担心,我自己有打算,现在暂时留下,是为了和生科所合作的项目。”
江寂澜心中一动。
赵明夷问:“为什么?”
楼上响起轻微的开门和关门声,是小吴打完电话离开了。
江寂澜本应离开,但他没有那么做,仍然站在原地。
楼下的二人没有听见小吴的动静,还在继续说话。
邵隐琛含糊道:“这个……很复杂。”
他似乎不愿多说,转而说起其他事。
江寂澜这才回过神,轻手轻脚地上楼离开楼梯间。
这一层是其他部门,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等电梯,都是陌生面孔。
江寂澜站在角落里想事情,旁边的人没注意到他,因此没有收敛说话声。
“你知不知道小邵总被扣工资了?”
“小邵总的话,不是挺正常吗?”
“这回不一样,听说这次是因为在会上跟谢总吵起来了。”
“啊?”
另一人神神秘秘地说:“之前听说过小邵总看上研发部的实习生的事了吧?”
“嗯,难道跟实习生有关系?”
“可不就是!”
“什么霸总小说剧情……为什么吵架?”
“不知道,不过实习生能有什么事,总不是转正之类的。”
那人咋舌,说:“这实习生能把小邵总迷成这样也有点本事。要我有她的手段,说不定已经是经理了。”
江寂澜眉头紧蹙,不想再听,故意加重脚走向电梯。
八卦的人听见声音,果然没再说了。
流言蜚语总能颠倒黑白。身为受害者的小晴成了心机狐狸精,打抱不平的邵隐琛成了无理取闹的公子哥,而施害者则隐藏在幕后。
江寂澜早就知道邵隐琛在公司的处境尴尬,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比他想象中更糟糕。
虽有赵明夷帮扶他,但他周围的绝大多数人都像谢铎那样不怀好意,他这少爷当得还真是憋屈。
江寂澜排斥人情世故,也不擅长争权夺势,这也是他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社会和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但在生科所,他至少有选择的余地——可以以身入局,或是专注于门前一亩三分地。
而在仁心医药的短短两周,江寂澜就已经感到了身不由己。
他又想到邵隐琛说过,他想干和专业有关的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等待,是否也是因为身不由己呢?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江寂澜没注意看路,转过个弯,和一人撞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说了声抱歉就准备离开,那人却故意找茬似的挡着他的路。
江寂澜不悦地抬头,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
来人身高腿长,西装革履,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简直是商业精英的理想模板。
那人绷着脸,语气不善地问:“是你?”
江寂澜绕半天路,躲过所有熟人,没想到快出公司时还是栽了。
碰到的还是最不可能遇到的人。
江寂澜面无表情地喊:“江启铭。”
江启铭刻薄道:“亏你还记得我。”
这话当然是嘲讽,江寂澜怎么会把自己亲弟弟给忘了。
江启铭比江寂澜高一点,两人五官有五六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
见江寂澜不语,江启铭又问:“你怎么在这?”
“工作。”江寂澜不愿多解释,说完就想走,但被江启铭拦住去路。
“怎么,在生科所混不下去,来仁心医药了?”
江寂澜似是对他的挑衅习以为常,只瘫着脸说:“我要去吃饭。”
闻言,江启铭倒是收起咄咄逼人的样子,惊讶道:“你真跳槽了?仁心医药还不如我们家公司,你来这儿干嘛。”
“是生科所的合作项目。”
江启铭嗤了一声,说:“怎么把你派来了,你不是最讨厌和公司打交道吗?”
“临时顶替。”
江启铭正常不过几秒,又阴阳怪气地问:“天天和你最瞧不起的那些人混在一起,感觉如何?”
江寂澜懒得跟他费口舌,正准备离开,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来了。江寂澜赶紧后退两步,和江启铭拉开距离。
见状,江启铭额角青筋直跳:“躲我干什么,被铜臭味熏到眼睛了?”
江寂澜面无表情地说:“有人来了。”
江启铭赶紧站直整了整领带,面带微笑,压低的声音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什么意思,认识我很丢人吗?”
江寂澜毫无波澜地和他对视,没有否认。
“行,你厉害。”江启铭还想继续放狠话,却被来人喊住了。
趁着江启铭脱不开身,江寂澜赶紧快步离开了。没走两步,他就听到江启铭和来人熟络地攀谈起来,俨然又变回了那个精英。
被这插曲一耽误,江寂澜饿过了劲,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顿午餐。
仁心医药位于锦市的CBD,周围全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遍地是企业、购物中心、五星酒店,唯独不好找随便对付一顿的地方。
江寂澜头疼地在地图上搜寻,看到一家名字眼熟的咖啡厅。随后他才想起来,这家店的名字曾经出现在邵隐琛发给自己的众多、已读不回的信息中。
正愁找不到地方,江寂澜索性去了那家咖啡厅。
咖啡厅环境不错,人也不多,舒缓的音乐流淌而过。江寂澜十分满意,点好餐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玻璃外的街道放空。
咚咚。
江寂澜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他一扭头,就看见跟他一面玻璃之隔的邵隐琛。
有人在外面敲玻璃。江寂澜回头,看见穿着大衣的邵隐琛。
邵隐琛又戳了两下玻璃,一边说什么一边指着江寂澜旁边的位置。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江寂澜也能猜到邵隐琛什么意思,于是愣愣地看着他假装听不懂。
可装傻没用,因为邵隐琛直接从正门进来,到江寂澜对面坐下了。
“没去宴会厅?”
江寂澜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没什么表情:“人太多了。”
“是,吵得头疼,”邵隐琛耸肩道,“所以我中途溜了。”
江寂澜心说,你看起来可不像怕吵的人。
江寂澜看了几眼邵隐琛,并不相信。但也不怪他,毕竟邵隐琛看起来很像夜生活丰富的人,何况江寂澜还在会所门口碰见过他。
邵隐琛饶有兴致地看着江寂澜:“你这是什么眼神,觉得我会喜欢这种场合?”
江寂澜不置可否。
也不怪江寂澜这样觉得,哪个安静的人成天去夜场、喜欢开能把人震聋的跑车。
邵隐琛若有所思:“看来你对我的误会很深。”
服务生正好过来送餐,两人的对话被打断。
五彩缤纷的马卡龙,淋着厚厚一层枫糖浆的松饼,还有一个裹满白巧克力甜甜圈被依次放在江寂澜面前。
甜品分量倒是不大,只是看着就齁得慌。邵隐琛惊讶地问:“这些都是你的?”
“嗯,”江寂澜不明白邵隐琛为什么这种反应,奇怪地问,“你要吗?”
“不用……”
看着江寂澜往咖啡里倒第五包糖,邵隐琛才反应过来这些甜品是他的午餐,他喝了口美式压惊,随口问:“中秋节怎么过?”
“在家工作。”
“不和家人一起吗?”
江寂澜垂着眼,喝了口咖啡,说:“嗯。”
邵隐琛看出江寂澜不想多说,转而笑着说:“我也是一个人,明天晚上来我家过节吗?”
江寂澜本想拒绝,但在邵隐琛的视线下,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看情况吧。”
邵隐琛下午又不回公司,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江寂澜不禁觉得奇怪——这人上班穿得乱七八糟,出去鬼混怎么反而打扮得这么正经。
因为聚餐,公司的午休延长了两个小时,江寂澜解决完糖量爆表的午餐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个晶莹剔透的冰皮月饼。月饼是粉白渐变的樱花造型,江寂澜觉得大概哪个同事送的,收好后就一头扎进实验室。
投入到工作中,江寂澜总是忘记时间,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连末班车的时间都过了。
江寂澜走出公司时才发现外面在下暴雨。
他没带伞,等了半天也不见雨变小,只好护着包冲进雨里,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了。
雨天不好打车,江寂澜耗了四十分钟才回到小区。
公寓的一楼大厅铺了吸水防滑的地毯,江寂澜在门口把滴水的衣服拧干,才往电梯走去。
跑在雨中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站定,江寂澜才觉得难受——又重又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秋雨的凉意直往骨头里钻,没一会儿他就冻得手指青白,微微发抖了。
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电梯终于到了,江寂澜抱着胳膊往里走,满脑子都是温暖柔软的床。
门快关闭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赶来,还是抵抗住床的诱惑,伸手挡了下电梯门。
“谢谢。”门外的人没来,声先至。
听见这声音,江寂澜身上不抖了,但头开始痛了。
几秒钟后,邵隐琛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外,他看见江寂澜时一愣,说:“怎么淋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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