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隐琛像是专门在这儿等江寂澜,一看见他就走上前,说:“江博士,载我一程吧?”
“不行。”江寂澜义正词严地说。
邵隐琛说:“我昨天刚取回来的车被我姐借走了。”
江寂澜坚定地说:“你可以去坐班车。”
“研发部跟我不对付的那几个人上班也坐班车,我不想和他们碰见。”
江寂澜想起邵隐琛在公司被那几个人找茬的情形,犹豫地说:“那……那我给你打个车。”
“那多不环保啊,”邵隐琛不跟江寂澜绕了,说,“你担心公司的人看到吗?我可以提前下车。”
江寂澜确实不想让人看见他和邵隐琛从一辆车上下来,但他说不清缘由,只知道和在公司装作不认识江启铭的理由不同,一细想就会觉得心虚。
江寂澜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上班?”邵隐琛执着地问。
江寂澜答不上来,只能看着邵隐琛和他对峙,片刻后,江寂澜麻木地收回视线,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而邵隐琛则无比自然地跟上副驾。
他们到公司时离上班还有半小时,可邵隐琛还没来得及去吃早餐,就被赵明夷匆匆忙忙地叫走了。
不久后,江寂澜也接到开会通知,说是谢总把原本定在下周的每月例会提到今早了。
事情太突然,江寂澜皱着眉,问来通知他的徐经理:“为什么提前?”
“谢总说下周自己行程有变,没时间开会。”
江寂澜:“可是我们的研发进展总结还没写好。”
徐经理讨好地笑道:“我……我准备了一部分,可以汇报。”
“准备的内容能给我看看吗?”
徐经理一愣,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打了个腹稿,还没写成书面报告。”
“徐经理,”江寂澜正色道,“工作计划还是由你来说,研发进展我来汇报吧。”
徐经理观察着江寂澜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不用吧,这太麻烦江博士了。”
“没关系。”江寂澜并不退让。
徐经理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了:“还是我来吧。要不我现在把准备汇报的内容说一遍,要是江博士觉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
不等江寂澜回答,徐经理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江寂澜虽不悦,但还是没有打断他。
虽然徐经理说的内容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想到之前和邵隐琛聊过的事,江寂澜越发觉得徐经理的态度奇怪。
江寂澜看了眼时间,说:“我觉得要修改的地方比较多,但是要开会了,没时间改了,还是我来吧。”
徐经理还欲说什么,江寂澜不想被纠缠,直接转身离开,往会议室去了。
途中江寂澜抽空给邵隐琛发了条消息,说等下由他来汇报项目研发进展,但没有得到回复。
会议通知来得突然,不少人都抽不出时间,生科所只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就连负责主持会议的邵隐琛也迟迟不来。
江寂澜有些着急,开始不住地看时间。
谢铎卡着开会的时间进办公室,等他坐下,邵隐琛和赵明夷才姗姗来迟。
看着迟到的二人,谢铎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示意邵隐琛开始。
邵隐琛站到台前,环视一圈会议室,视线经过江寂澜时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对他眨了下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江寂澜心里突然漏掉半拍,他明白邵隐琛这是告诉他,他看到消息了。
最开始仍然是汇报研发进度,江寂澜整理着思绪,正准备说话,徐经理却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江寂澜一愣,和邵隐琛对视一眼,又看向徐经理。徐经理脸上则没有丝毫异样,只是会刻意躲开江寂澜的视线。
徐经理已经抢先开口了,江寂澜也不好贸然打断,决定等他说完再表态。
然而越往后听,江寂澜神色越凝重——徐经理现在的汇报,和他会前给江寂澜口述的内容截然不同。
从项目开始至今,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可实验仍然毫无进展。项目推进固然困难重重,但现在的进度也远远落后于计划了。
比起上次夸张到失真的汇报,这次徐经理收敛了一些,但仍然对真实情况美化太多了。如果再任由徐经理这么遮掩下去,项目只会离计划越来越远,最后走向失控。
不能再等了。江寂澜整理着思路,准备打断徐经理。
“抱歉打断一下。”邵隐琛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寂澜猛地看向邵隐琛,捕捉到邵隐琛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邵隐琛转向徐经理,说:“我了解到的实验进展,和你的描述有点出入。”
会议室响起嗡嗡的议论声,谢铎没什么情绪地看向邵隐琛,坐在旁边的赵明夷则是使劲给邵隐琛使眼色要他闭嘴。
只有江寂澜不合时宜地想,邵隐琛是故意抢在我之前开口的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他一直在看我?
江寂澜心跳加速、胸口发热,也不知道是因为预料到风雨欲来而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邵隐琛对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目光熟视无睹,继续说:“徐经理说项目进展顺利。但我了解到,项目在靶点研究上进展缓慢,进度已经滞后于原定计划了。”
“我的汇报没有问题,”徐经理佯装镇定,僵硬紧绷的坐姿却出卖了他,“邵总监负责运营,大概不了解研发的事情。”
有参会的其他人小声应和,然而会议室在邵隐琛的嗤笑声中安静下来,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一直没表态的谢铎此时开口:“邵总监,你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些的,有没有东西能证明?”
邵隐琛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说:“不是要定期提交项目进展的书面报告吗?把报告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铎:“徐经理,有书面报告吗?”
徐经理眼神飘忽,不敢看谢铎:“有,报告是小吴负责。”
闻言,江寂澜不禁皱眉。
会前徐经理明明跟他说,书面报告还没写。
小吴就是带小晴的研发部员工,小吴迟疑地说:“谢总,这次开会临时提前了,报告我还没写完。”
徐经理急道:“没写完也拿过来。”
小吴只好吩咐小晴,去办公室把报告半成品打印出来。
小晴这次没有上会议桌,只是搬了个凳子坐在小吴后面的角落,因此江寂澜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她。
几周不见,小晴看起来变了很多——她脸上总是挂着的笑容没了,亮晶晶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江寂澜这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在公司碰到小晴了。
小晴闻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任何人,只低着头安静地起身出去,沉默乖巧得像个提线木偶。
报告很快被拿来,谢铎一目十行地看完报告,说:“报告内容和徐经理的汇报是一致的。”
谢铎又把报告递给邵隐琛,说:“邵总监?”
邵隐琛把报告放在一边,看也不看一眼:“跟踪项目进展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既然要跟踪,当然不会只从研发部这边获取信息。”
闻言,徐经理立刻慌乱起来,求助般地看向一众研发部的人,然而那些人全都低着头,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他又把目光投向谢铎,谢铎也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邵隐琛举起一个文件夹,说:“这些是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徐经理,你自己看看吧。”
他拿着文件夹向徐经理走去。
随着他和徐经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徐经理也愈发坐立难安。他死死盯着邵隐琛,像看着青面獠牙的恶鬼。
忽然,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拦住了邵隐琛的路。
“不用麻烦了,”江寂澜不喜欢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他不自在地抽走邵隐琛手里的文件夹,说,“刚才徐经理汇报的内容,有些确实和我了解的情况不同,由我来核对细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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