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澜是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的。可他着急忙慌地赶出来,还是没追上邵隐琛。
他立刻给邵隐琛发了条消息:【你去哪儿了?】
两分钟过去,还是没收到回复,江寂澜索性给他打了个电话。
可电话被挂断了。片刻后,邵隐琛回了条消息:【顶层露台。】
这是江寂澜第一次来顶楼。
走出最高层的电梯,转过一个弯,眼前就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
幕墙外面是一个开阔的露台,露台被绿植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摆放着供人休息的桌椅,不同区域间用木质栈道连接。
露台的设计似乎参考了中式园林,虽然美观,但江寂澜还是觉得和充满现代感的玻璃办公楼格格不入。
顶层没有建筑遮挡,露台的风很大。秋风带着凉意钻进江寂澜的领口、衣摆,鼓起他单薄的衣衫,但江寂澜似是毫无所察,只一心寻找邵隐琛的身影。
他转过一个弯,在露台边缘的玻璃栏杆边看见了邵隐琛。
邵隐琛身高腿长,条件很好,只是他总穿得乱七八糟,松松垮垮的外套遮盖住身材。但江寂澜知道在宽松的外套下,他紧实的肌肉会勾勒出充满张力的线条,像是要冲破薄薄的内衬,隔着衣料也能看得分明。
江寂澜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对这个讨人厌的少爷如此熟悉了。
邵隐琛似是有所察觉,回过头,声音顺着风穿过木制回廊:“怎么不过来?”
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风吹乱,几缕发丝掉下来搭在前额,看着反而比平时更顺眼。
江寂澜走过去,发现赵明夷也站在一边的凉亭下。赵明夷看见江寂澜的时候似乎很意外,紧接着就收敛神情,和他打招呼。
江寂澜对赵明夷点了下头,就走向邵隐琛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仁心医药的办公楼有三十层,在遍地高楼大厦的CBD区域并不算高。但站在百米高空,已经足以看清锦市的一方面貌了。
四周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几乎要刺破天际。阳光在层层叠叠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又像光箭一样射向四面八方,刺激得江寂澜眼睛酸胀。
他皱着眉躲避光线,垂眼往下看去。纵横交错的街道和高架桥,像被夹在高楼的墨色丝带,扭曲变形,只能在逼仄缝的隙间艰难喘息。密密麻麻的车流蜿蜒其间,暴躁的鸣笛声层层叠叠,喧闹刺耳。
拥挤又嘈杂。江寂澜想,在现代都市登高远望,实在没意思。
“那么多人喜欢从高处俯视城市,我还是欣赏不来,”邵隐琛转身,不知道从哪摸出个薄荷糖扔进嘴里含着,又给塞给江寂澜一颗,“明明自己就是下面的蝼蚁,站这么高真别扭。”
赵明夷见怪不怪地说:“多的是人不觉得自己是蝼蚁。”
邵隐琛耸了耸肩,带着江寂澜走向凉亭。三人在坐下后,邵隐琛说起正事:“本来只是想着不能让徐经理胡来,毁了项目,谁知道正中谢铎的圈套,还连累赵叔。”
这次赵明夷倒是没纠正他的称呼,只是欲言又止地看向江寂澜。
邵隐琛摆手道:“没事,江博士不是外人。”
赵明夷十分意外,但很快就收敛心神,继续说:“谈不上连累,我本来也准备辞职了。走之前还能发挥点作用,挺值的。”
江寂澜想起之前在楼梯间偶然听见的赵明夷和邵隐琛的对话,那时赵明夷说自己不想离开,现在改变主意,江寂澜也不觉得意外。
再深厚的感情也总有消磨殆尽的一天,能在一次次的失望乃至绝望中坚守这么长时间,赵明夷已经仁至义尽了。
见邵隐琛低着头没有说话,江寂澜也说:“躲不掉的,谢铎和管理部、财务部的人早通过气了。”
邵隐琛却忽然挑眉看向江寂澜,脸上哪里有愧疚的影子。
他凑近江寂澜,小声说:“江博士都会安慰人了?”
他们的距离很近,江寂澜甚至能闻到薄荷糖的清凉味道。他一言不发地和邵隐琛拉开距离,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同情邵隐琛了。
赵明夷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他刚失去运营经理的职位,似乎不仅不觉得惋惜,还像卸下背负多年的重担一样,松了口气。
此时,他只剩下一个身份——一个看着邵隐琛长大,关心他、想要帮扶他的长辈。
“隐琛,我这些年一直担心你荒废自己,今天看到你会上的样子,我放心了,”说话时赵明夷神情却并不轻松,甚至还有些担忧,“我能看出来,谢铎也能看出来。你以后在公司会更不好过,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去恒泽吗?”
闻言,江寂澜脸色即刻变了,他惊讶地脱口而出:“恒泽?”
注意到邵隐琛和赵明夷奇怪的视线,江寂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抿起嘴唇。
恒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生物技术公司。几年前,他们开始把业务拓展到制药行业,且发展非常迅猛,短短几年时间就在行业内站稳脚跟,拥有了相当的话语权。因为强劲的研发能力,恒泽的势头甚至已经隐隐超过老牌的仁心医药。
赵明夷虽然觉得江寂澜的反应奇怪,但还是什么都没问,答道:“恒泽的人之前联系我几次,想邀请我加入他们公司。”
江寂澜突然想起,之前在仁心医药碰见过江启铭,心不在焉地说:“嗯……嗯,那就好。”
邵隐琛终于把目光从江寂澜身上收回来,对赵明夷说:“恒泽很好,赵叔在那肯定比在仁心医药快活。”
这就是拒绝跟赵明夷一起去恒泽的意思了。
赵明夷注视邵隐琛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恒泽的位置还是给你留着,你想的话能随时过来。”
邵隐琛咔嚓咔嚓地咬碎破荷塘,不置可否。
“仁心医药是棵参天大树,有蛀虫很正常。我一直觉得,只要好好把蛀虫清理掉,树还会开花结果,施施肥甚至还能长大、长高,”赵明夷看着远处,像是越过高楼大厦,看着另一段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时光,“但是现在我没法再骗自己了。”
研发乏力只是表象,徐经理的事也是冰山一角罢了。这棵大树早已被虫蛀空,只剩下一副躯壳。
邵隐琛说:“仁心医药早就回不去了。”
所以没必要再念旧情,赵明夷可以没有顾忌地离开了。
“挺好,终于不用再看那些废物的脸色受气了,”赵明夷洒脱一笑,“你们看没看见谢铎,脸都气绿了。”
邵隐琛也跟着笑:“你对谢铎还是太客气了。”
他们说话间,江寂澜早已收敛惊讶神色,恢复平时的样子。此时他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着开口:“赵……赵先生。”
赵明夷还不习惯这个新称呼,愣了一下才答道:“怎么了,江博士?”
江寂澜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赵明夷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一个要被仁心医药开除的人,还能做什么。但他还是说:“能办到的话,我一定尽力。”
江寂澜三言两语说完,赵明夷听罢痛快地说:“没问题,小事一桩。”
江寂澜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赵明夷算是“涉事人员”,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他的手机就没消停过。此时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邵隐琛见状说:“赵叔你先去吧,之后的事电话商量。”
赵明夷点点头,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邵隐琛的声音。
“赵叔,”邵隐琛说,“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
赵明夷脚步停了,却没有回头。
“臭小子,知道就好好干!”赵明夷喉咙阻塞,声音沉闷干涩,“你也小心……保护好自己。”
说完,赵明夷就转身匆忙地离开。
邵隐琛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
赵明夷离开之后,邵隐琛很快也被叫走了。两人一分开,江寂澜就拐进一个没人的空会议室,拨出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起,江启铭惊讶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竟然给我打电话?”
江寂澜不想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上次来仁心医药,去见赵明夷了?”
沉默片刻,江启铭说:“你知道这件事,看来他是被我说动了。”
也就是默认了。
江寂澜沉声问:“你们挖仁心医药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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