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澜冷静地擦掉手指上的奶油，心中实则翻江倒海。
第一选择是什么意思？一起上班又是什么意思？
小晴这说的是中文吗？
“我好幸福，竟然磕到真的了！”小晴十分兴奋，还在持续用语言轰炸江寂澜，“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祝你们！”
江寂澜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彻底石化在原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地，眼睛都不会眨了。
他不知道“磕到真的”是什么意思，但“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还是懂的。
可是这两个词似乎不该出现在这种语境里，是在年轻人那里有别的意思吗？
不管是不是，江寂澜觉得他得解释一下。
他努力地运转宕机的大脑，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喊自己：“寂澜……小晴也在啊。”
“邵总监，”小晴看着来人，笑得莫名慈祥，“快来吃蛋糕！”
江寂澜又闭嘴了。
邵隐琛顺手把买来的早餐放到江寂澜桌上，看了眼江寂澜手里没耳朵的小熊，自己在纸袋里挑了个大白鹅。
其他同事陆陆续续来了，小晴提着袋子往新来的同事那边走，路过邵隐琛时小声说了句什么。
邵隐琛但笑不语，还向小晴眨了眨眼。
小晴欣慰地点头：“都懂，都懂。”
虽然没听见小晴之前说了什么，但江寂澜觉得她不仅没懂，误会还大了去了。
可邵隐琛在一边，江寂澜没法当着他的面和小晴解释，只能一边埋头吃蛋糕，一边平定心神。
他捋了一遍小晴的话，最后得出一个荒诞的结论——小晴似乎觉得他们在一起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江寂澜百思不得其解。
江寂澜试图把自己抽离出来，站在第三视角审视自己和邵隐琛相处的过程，觉得他们确实亲近，但这都是事出有因的——去邵隐琛家吃饭，是因为他厨艺好；主动站在邵隐琛那一边对抗谢铎，是江寂澜权衡利弊的结果；愿意和邵隐琛相处，是因为江寂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
那么邵隐琛呢？
江寂澜觉得他大概和自己也差不多。只是邵隐琛对自己的关心更直白，因此会坦然地说，他不希望自己和裴均继续见面。
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喜欢。
喜欢是多么陌生的词啊，江寂澜想。
学生时代，江寂澜曾短暂地对别人产生过情愫，但单方面的感情很快就在时光中消磨殆尽，如今已经记不清了。而成年后，他一直在忙着学习和工作，根本没时间想这些，更不可能谈恋爱了。
别说是爱人了，江寂澜甚至都没什么朋友。在遇到邵隐琛之前，郭教授和周尘霄就是和他走得最近的朋友，而江寂澜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还达不到敞开心扉的程度。
江寂澜知道自己有排斥和人建立关系的毛病，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不相信有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和人相识、相处、变得熟稔的过程费时费力，充满隐患，还容易失控。与其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加加班。工作总是很诚实，对它付出精力，大多数时候都会有回报，虽然也有变数和未知，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命运总是爱戏弄人，江寂澜反感充满不确定性的公司，最后却半推半就地来到仁心医药。
多米诺骨牌被推倒，随后引发一连串的连锁效应。江寂澜过去十几年铸造起来的安全堡垒被一炮轰碎，如今他工作不稳定，社交更不稳定。
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一起面对工作中的问题……邵隐琛解锁了太多江寂澜人生的初体验。江寂澜和邵隐琛的友情，也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密程度。
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两个字又出现在了江寂澜脑中。
可只是想想，江寂澜就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喜欢”是吃人的鬼怪，是洪水猛兽，是疯狂的失控，是充满未知危险的深渊。
现在和邵隐琛的相处状态让江寂澜觉得很安心。江寂澜不敢更进一步，可也舍不得后退。
就一直保持现状，和邵隐琛维持这样的关系吧。只是邵隐琛性格跳脱，有时会缺乏“边界感”，这时自己得主动拒绝、保持距离。
“发什么呆？”
邵隐琛的声音让江寂澜回神，他一边用叉子叉掉小熊的另一只耳朵，一边说：“没什么。”
邵隐琛抓着江寂澜的手，把小熊耳朵送进自己嘴里，巧克力蛋糕似乎掺进一缕薄荷香。
江寂澜一愣，觉得这个动作太亲近，已经是“缺乏边界感”的范畴了。
蛋糕入口，邵隐琛五官瞬间挤作一团，精心抓出来的发型都凌乱了。
“好甜！”邵隐琛接过江寂澜递来的水，猛灌几口，才说，“你不齁吗？”
“还好，”江寂澜把邵隐琛用过的叉子递给他，主动保持距离，“我们换一把。”
“你嫌弃我啊，”邵隐琛对江寂澜身后抬了抬下巴，说，“别人都是主动投喂的。”
江寂澜回头，发现小晴正在和两个女生围在一起。一个短发女生手上拿了一个蛋糕，一人一口地喂，用的都是同一把叉子。
江寂澜不禁开始反思，作为朋友，自己对邵隐琛是不是太苛刻了？
江寂澜犹豫之时，邵隐琛已经把那把用过的叉子抽走了。
“不用换了，太甜了我吃不了，这个也是你的，”邵隐琛把自己的大白鹅蛋糕递给江寂澜，说，“叉子在盒子里，你用这个吧。”
邵隐琛不介意的态度，反倒让江寂澜更愧疚了，他低着头说：“谢谢。”
邵隐琛又提着打包上来的奶黄包晃了晃，问江寂澜：“这个还吃吗？”
“吃……”
邵隐琛看着江寂澜糖分爆表的早餐，问：“我平时做的甜点是不是淡了点？”
江寂澜思考片刻，中肯地说：“有一点点，但很好吃。”
邵隐琛斜靠在办公桌旁，一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寂澜说：“以后我要在公司楼下开个甜品店，每种甜品都有三种甜度——微甜，普通甜，和江博士甜。最后一种专门供你。”
江寂澜没理他，专心地低头吃小熊，觉得自己刚才觉得愧疚就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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