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陪在楚天阔身边,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席顾安还没有走进太医院,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老太医施施然收回手,满脸不能理解,“看伤挺厉害,怎么这点痛都受不了,胳膊断了,得及时接上,不然这条手臂就得废,不是,你受不了疼,怎么受得这么重得伤啊……”
楚天阔气若游丝,“形势……所迫。”
老太医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漠然脸,“还是不疼……扶起来,先给他敷药。”
席顾安跨步进屋,楚天阔坐在床上,紧紧抓着身旁慕凌的衣襟,整张脸都快塞进慕凌怀里,“你……轻……轻些。”
老太医随口敷衍,“轻,老夫一定轻。”
席顾安低咳一声,慕凌最先转头,声音极其夸张地唤了一声,“席掌印……你怎么来了?”
楚天阔埋在慕凌怀里的身体肉眼可见,逐渐僵直。
老太医皱起眉头,“指挥使放松些。”
席顾安走到身边,“黄太医,剩下的咱家来吧。”
老太医略略评估了一下风险,最严重的断骨已经接上,剩下就是敷药和固定包扎,并不算复杂,遂爽快地起身让出了位置,“那就劳烦掌印了,老夫去药房看得给指挥使再抓几副药。”
席顾安接过膏药盒,楚天阔的右臂整个肿起,一条手臂如今能分两条,瞧着甚是可怖,除却扭断的右臂,袒露出的半边肩膀胸膛,上面也布满了青紫的淤伤。
席顾安小心取了些膏药在掌心,涂抹到伤处。
楚天阔轻轻倒吸了口凉气,动作细微地把慕凌往后推了推。
慢慢坐直身体,顶着一张鼻青脸肿,难辨五官的脸,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席顾安仔细涂药的动作并不停,“陛下许了你两个月伤假,着我来告诉你。”他问,“疼吗?”
“不疼。”楚天阔本打算笑两声,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更具有说服力,但无奈扯动脸上的淤伤,疼的一阵面部表情扭曲,强撑无碍,语无伦次道:“我刚……那是装的,黄太医下手没个轻重,把人当牲口治,想让他……”
“嘶--”楚天阔骤然闭紧嘴,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向面无表情往他伤处重重按压了一下的席顾安,冷汗从额头滚下。
楚天阔都快疼哭了,“你……”
席顾安动作恢复轻柔,“下次别这么冲动。”
楚天阔忍着疼,摆手让慕凌先退下,“你那看出我冲动的?没冲动。”他语气认真,“深思熟虑才选择上场。”
席顾安停下动作,顿了顿,“谢谢。”不论是为了东周,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非常感谢楚天阔能挺身而出,拼尽全力战胜齐琅。
“顾安。”楚天阔往前凑了凑。
听到楚天阔叫他名字,席顾安下意识抬头,目光直直撞进了楚天阔的瞳孔,他不仅在瞳孔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一张东青一块,西青一块的扭曲俊脸,唇角有一大片淤肿。
楚天阔视线下落,凝视着席顾安唇瓣上的伤口,虽然很浅,如今早已不渗血,像一件本该精美的瓷器,染上了脏东西,就是很碍眼,他心随意动,伸手刚要触到伤口。
门口传来问话声,“楚指挥使和席掌印都在里面?”
不等慕凌回答,萧鸣凤大跨步已经跨进了屋,顺手拍了把衣襟上的雪,往燃着的火炉前走,“雪没停一会,又下大了。”
楚天阔缓慢靠回床壁。
席顾安转身,“萧将军。”
萧鸣凤看着床上被包扎成粽子的楚天阔,没忍住笑了一声,道:“看这伤势,还挺严重。”
楚天阔没搭腔,席顾安抿唇笑了笑,接话,“伤势是不算轻。”
萧鸣凤目光触及席顾安手里的纱布,不可见地扬了下眉,“你怎么亲手给他包扎,陛下才有这待遇。”
席顾安道:“顺手,萧将军怎么也来了?”
萧鸣凤仔细打量楚天阔,“陛下叫你回去,我给你说一声,顺道把楚指挥使送回府,怎么样?处理完了吗?”
席顾安取过剪刀,“马上。”
萧鸣凤寻了把椅子坐下,啧啧惊叹,“真伤挺重,容都毁了。”他像是非常好奇,“怎么想的?自告奋勇,伤成这个样子?”
楚天阔嘴不饶人,“萧将军没打上架,嫉妒我抢你风头了。”
萧鸣凤说的真挚,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你不上场,陛下也不会选我,我若上场就是纯欺负人了,东周有理也讲不清楚,你就很合适,武艺也看得过去,身份也够用。”
“你……”楚天阔郁结于心。
席顾安适时插话,“伤口固定好了。”
“行。”萧鸣凤从座位上站起,对席顾安道:“你先回建章宫,陛下在等你。”说完,两步走到床边,弯腰就将楚天阔从床上抱了起来。
楚天阔毫无预料,懵逼两秒,发出比接骨时还大声的惨叫,“萧鸣凤!你把我放下!萧鸣凤!”
萧鸣凤沉着脸,被强迫程度丝毫不亚于楚天阔,“吵什么吵!本将军难道上赶着乐意,马车就在门口,十几步距离,你再动!就把你摔雪地里……”
身影骂骂咧咧从夜幕中大踏步消失,慕凌撑着伞在后面追。
席顾安无奈地摇了下头,迈出屋子,柳耳撑伞提着宫灯,站在廊檐下,看见他出现,小跑着将伞撑到他头顶,露出一张笑脸,“下雪了,陛下让接公公回去。”
伴着漫天飘雪,席顾安同柳耳一起走回建章宫,刚刚议事的大臣已经离开,此时宫殿内只有宣衍一人。
席顾安撩帘进去,宣衍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国家地图前,听到脚步声,便转过了身,“回来了。”
“是,陛下。”席顾安到宣衍身边,微微疑惑,“陛下怎么在看地图?”
还是一张四国的舆图。
宣衍自然地握住了席顾安的双手,“外面是不是很冷?”
宫殿里暖和,且回来时一路,柳耳仔细护着,没让他淋一点儿雪,没怎么感觉到冷,他摇了摇头,“不冷。”
宣衍拉着他转身一同看墙上的地图,“顾安猜猜朕为什么突然将它拿出来了?”
帝王的眸色幽深而难辨。
席顾安将视线从宣衍身上收回,认真看向地图。
西楚、东周、南诏、北疆四国鼎立,这样的局势从先先帝那时开始,至今已经近百年,其实前朝刚亡国那会儿,分裂出的只有东周与南诏,北疆自古以来都是北部的游牧民族掌控,中原皇帝强势便俯首称臣、年年朝圣,中原皇帝势微,则养马练兵,滋扰边境。
西楚是之后建国,国祚只有一百年不到,第一代君王传说是从南诏逃往东周与北疆交界的鸿雁山谷,在哪里从土匪到起义军,再与北疆合作,招兵买马,十几年不到就攻陷东周数十城池,建立了西楚政权。
这些年来步步吞并,不止东周在其手底下吃过不计其数败仗,就连与其合作的北疆也咽了不少哑巴亏,暂时虽与南诏摩擦较小,但传说西楚皇室有一半南诏皇室血统,当初叛离,也是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皇族秘辛,私下更是暗流涌动。
其实百年前,若没有鸿雁山谷的腹背受敌;先先帝能再多撑几年,没有之后的夺位之争;捡漏登基的先帝,不那么懦弱平庸,今日东周的局势未必是这样,即使是天下一统也未尝不敢想。
席顾安想象着东周可能的版图,联系宣衍从未掩饰的野心,缓声开口,“筹谋天下。”
宣衍的手指划过西楚,停在国都洛池,“楚帝这些年一统天下之心昭然若揭,不抗则亡,东周没有退路。”
“不论陛下做怎样的决定,奴才都追随陛下。”
宣衍侧头,看着比他还郑重其事,神色严肃的人,轻轻笑出声,“顾安,你不怕吗?卑躬屈膝或许还有一线苟延残喘之机,如果交战,便是不死不休,朕若亡国,就是人头落地,你……不会比朕的结局更好。”
“陛下若薨,奴才九泉相随。”席顾安甚至没看宣衍,只盯着地图,脱口而出毫不迟疑。
宣衍忽然伸手将席顾安拉进了怀里,他抱的那般用力,似乎想将人陷进骨血,“顾安,你是不是傻啊……”
席顾安被箍得甚至不能呼吸,小心地唤,“陛下。”
宣衍抚着席顾安的头发,“若真有那么一天,朕放你自由,这是你唯一能离开朕身边的机会。”
他往后退了点,松手触到席顾安的脸,及唇上的伤,指腹轻轻划过,“下次听话,别让朕担心。”
“嗯。”
“不许擅作主张,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就给朕说。”
“好。”
“不许隐瞒欺骗朕,朕想知道都能知道,取决于朕想不想罚你。”
“!”席顾安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对宣衍扯过的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谎,虽然他自认为都不是什么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不着拿来烦陛下。
但……
席顾安小心翼翼试探,“陛下是指……哪一件?”
宣衍忍俊不禁,揉了揉席顾安的头发,既安抚又警告,“暂时都在接受范围内,别再继续放肆。”
席顾安弱声抗议,“奴才……没有放肆。”
宣衍坦言,“嗯,是朕小心眼。”
“陛下也没有小心眼……”
“嗯,不小心眼。”
“……”
作者危险暴言:你开头第三章就在扯谎,还鼓动楚天阔一起扯谎。
席顾安强装冷漠,左右看没人,思考威逼利诱的可行性。
继续危险边缘试探:还有读者也知道。
席顾安:!!!
(第二日作者被暗杀,证据指向皇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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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筹谋天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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