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衙役组织学子排队领取物资。
夏知谦往前一步,抬手邀请,“外面天寒,人多也乱,礼部在会馆二楼设了暖室,掌印与指挥使随我上楼喝茶休息。”
随行小吏在最前面引路,刚上到二楼,另有官吏匆匆到夏知谦身边,小声汇报道:“邓大人唤您过去一趟,说采买的棉衣许是少了,需要紧急派人再购些回来。”
夏知谦歉疚道:“掌印、指挥使实在失陪,让吏差带你们进去休息,下官与邓大人还有事处理。”
席顾安理解道:“夏大人先忙,莫耽误了。”
夏知谦匆匆辞别。
席顾安与楚天阔一前一后进到暖室,吏差还有几名随行的皇廷护卫守在门外。
临时收拾出的房间,看布置昨天之前可能还是一间空闲的客房,床铺还在,摆设也简单,只是屋里烧着火炉,要比外面暖和一些。
楚天阔寻了椅子坐下,给席顾安倒了杯热茶,“喝点水吧,刚说了许多话。”
“多谢。”席顾安接住茶杯并不坐,走到房间内唯一一扇窗户前站定,礼部应该在选择房间位置时花了心思,窗户正对青庐会馆外面的空地,如今下面人头攒动,喧嚣不息。
衙役边维持秩序,边分发东西,现场忙碌的人中,除了礼部携带的官差外,还有锦衣卫,以及自觉帮忙的百姓学生。
席顾安的视线微微顿了顿,他看见分发棉衣的队列最前,负责记录登记的人,身形略显眼熟。
男子在提笔蘸墨的间隔抬头,席顾安看清了他的面目,也忆起了在那里见过。
楚天阔走到席顾安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眺望,自然询问,“看谁呢?有认识的人。”
“嗯,有过一面之缘。”席顾安抚摸着温热的茶杯道:“之前出宫到刑部调阅素澧案的案卷书文,在案卷房里见到过,当时他负责管理刑卷资料,刑部官员说是闽江人,姓乐名清平,暂在衙门当差,正在准备今年的会试与殿试。”
楚天阔莫名有点吃味,他看那人除了气质冷峻了一点,其他方面也不过平平无奇,“你倒是一面之缘就记得这么清晰。”
席顾安道:“也不止。”
楚天阔警觉,“还有其他接触?”
席顾安沉默着没答,他始终觉得当时彻查素澧贪案,那份夹在案卷资料里的匿名呈书,就是此人所为。
只是他并无确实的证据,而且当时案件错综复杂千头万绪,并不能完全保证呈书内容的真伪,他怕无辜牵扯,也怕贸然下定论,引起更多没有必要的麻烦。
所以,即使宣衍问询,他也没有提过此人。
席顾安不答,楚天阔也没有再执着追问。
门被敲了两下,楚天阔出去从一名锦衣卫手中接过氅衣,返身回到席顾安身边给他披上,“这炭火虽燃着,但许是品相不佳,屋里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你加件衣物。”
席顾安任由楚天阔把系带给他系好,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楚天阔道:“礼部安排,中午这里会煮汤圆,我们陪学子一起过元宵。”
不过一会儿,屋门被推开,邓捷与夏知谦一同进屋,接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两名小吏将饭菜端放到桌面上。
夏知谦招呼入座,“掌印、指挥使等待得久了,我与邓大人将事情处理完,去了趟厨房,嘱咐让准备了几碟家常小菜,今儿元宵,陛下施恩给学子们赐食,咱们也跟着一起尝几口。”
热气腾腾的汤圆陆续上桌,夏知谦道:“掌印尝尝,比不得宫里,掌印莫要嫌弃才好。”
席顾安舀了颗汤圆咬了一口,馨香的芝麻汁瞬间流出,并没有想象中的甜,但也软糯可口,诚心实意夸赞,“夏大人细心周到,实在自谦,味道很好。”
夏知谦大笑,“掌印能入口便好,来,指挥使、邓大人你们也尝尝,便当是今日与众寒窗学子共度元宵。”
气氛一时和谐温馨。
夏知谦接着道:“用过午膳之后,我们将剩余的东西发放完毕,临近青庐书院的郊区有一座状元庙,是朝廷特批的几处可以放天灯的地方,每年元宵,暂住在青庐会馆的学子都会自发组织到庙前放灯祈福,祈愿金榜题名,晚些时候天暗些了,咱们也随同一起过去,凑凑热闹。”
席顾安想到几日前,宣衍对他早些回宫赏灯的嘱托,迟疑后道:“夏大人安排的妥帖,只是咱家宫中还有事,回去晚了难以向陛下交代,恐不能去了。”
“这事掌印放心。”夏知谦一脸成竹在胸,“这事下官能提,自然也是给陛下提前通传过,陛下答应了,让掌印安心随学子们一起去放天灯,也代陛下祈福。”
席顾安满心惊诧,不知道宣衍怎么临时转变了吩咐,但也只能按下疑虑道:“既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期间楚天阔倒是下楼转了两三次,席顾安一直待在暖室。
天色微微暗下,开始出发去状元庙,许多举子的天灯都是提前亲手制作,礼部也给随行的官吏准备了孔明灯。
虽然距离状元庙的距离并不远,夏知谦还是给席顾安备了马车,楚天阔陪着,始终与人群隔着距离,席顾安为此没什么感觉,他本也不喜欢人多喧嚣。
偶会有百姓学子好奇的追寻偷看,席顾安也当没瞧见,连放天灯的时候,席顾安身边除了楚天阔和陪同的官员,方圆十几米的地方都空着。
席顾安对放灯并不熟练,本想试着自己亲手点烛,夜风一吹,火苗跳跃着,将灯壁烧了一个洞。
楚天阔将损毁的灯接住,“夏大人准备的天灯有多余,我过去给你再挑一盏。”
”好。”席顾安点头。
学子们的热情难掩,漆黑的天幕之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天灯升起,星火璀璨,簇拥着一轮圆月。
他们放灯的地势颇高,近处是京都城内的万家灯火,远处是黑影幢幢的连绵群山,上百盏天灯隐入天幕,既渺小又盛大。
席顾安举头瞭望,像是被这样静谧灿烂的景象感染,微微牵了牵唇。
有人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将点燃的天灯递给他,席顾安下意识伸手接住,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回头却看见了一张笑眼弯弯的人脸面具,面具做的憨态可掬,迫显童趣,席顾安愣了愣。
不及席顾安有其他反应,戴着面具的人已经自如地站到了他身后,双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一起捧着天灯,在耳边轻声道:“我们一起放。”
席顾安的心跳逐渐加快,虽然有刻意的压低,但声音还是太熟悉了,是他日日相伴,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
但宣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惊喜的甚至有些惊恐,席顾安声音都在颤,“陛下。”
宣衍带着席顾安的手,一起将天灯升上天空,天灯飘飘荡荡,与更多学子们的天灯汇聚在一起,映亮了整个天幕。
“顾安许愿。”宣衍柔声提醒,声音近在耳畔,席顾安甚至能感觉到皇帝拂过他皮肤的温热呼吸。
他低头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一愿东周海晏河清。
二愿陛下万寿无疆。
三愿顾安与君岁岁年年。
楚天阔挑选了孔明灯正准备返回,走到人群边缘就看到了席顾安身边多了一个戴着面具、锦衣华服的人影。
他有意识的停下了步子,皱了皱眉,夏知谦慌忙到楚天阔身边阻拦,“指挥使,别过去了。”
楚天阔基本已经确定华服人影的身份,虽然戴着面具,但能这般和谐亲近、正大光明与席顾安站在一起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是陛下?”
夏知谦左右环视,恨不得上去捂楚天阔的嘴,满脸的慌张谨慎,“低声些、低声些指挥使,这可不敢乱说。”
楚天阔跨步返回,一回头还撞到了同样站在人群边缘,目光平静落在人群中央两人身上的乐清平。
乐清平最先回过神,作揖行礼,“学生见过指挥使。”
夏知谦还在后面唤,“指挥使,这天灯你还放不放了,下官陪你一块儿。”
楚天阔懒得搭理乐清平,压着郁结回复夏知谦,“不放!”
只是再次抬头,顺着刚才两人站的位置看过去,席顾安与面具男子已经完全消失,像是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与此同时,席顾安与宣衍已经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席顾安至今还有点云里梦里的恍惚,“陛下,你怎么突然出宫了?”
宣衍将面具解下,露面清俊温润的面容,“想陪顾安逛逛外面的元宵灯会。”
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席顾安估算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宵禁时间,因诧异睁大了瞳孔,“陛下现在不回宫吗?”
“不回。”宣衍理直气壮到近乎任性,“今日朕也给自己放半天的假。”
虽然觉得完全不合宗制礼法,而且安危也很难保证,但席顾安在略微挣扎后还是接受了,“那陛下现在去哪里?”
宣衍重新将面具戴上,马车缓慢停下,他伸手拉住席顾安,“朕先带你去选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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