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号衣,腰配军刀的军汉大咧咧地走进来,为首的满脸麻子,眼神倨傲,一屁股占了长凳的一半。
“掌柜的!爷们赶路辛苦,好茶好水尽管上!”
店内的气氛因这几个人进来有一瞬的凝滞,有几位胆小的客人立马离开了茶馆,人一下少了许多。
这身行头并不是大宁的正统军服,他们是反贼黄永生的人!
李七眉头紧皱,身体稍稍倾斜,将李继勖完全挡住在身后。其余分坐在别处的三人也绷紧了神经。
李继勖心下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沧州仍在大宁统辖界内,为何会出现几个大摇大摆的贼军?城中到底情形如何?巡抚何在?
掌柜弯腰陪笑,“几位军爷,这是本店最好的茶水了,全给满上了。”
那几个人咂摸了一口就把茶碗摔在桌上。
“我呸!你他妈拿的什么茶糊弄爷几个!喇嗓子!”
“哎!你这破店不想开了是吧?看爷几个好欺负呐!”
“小人不敢,不敢啊,这就是本店最好的茶,万万不敢欺骗几位军爷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挑剔,掌柜的冷汗直流,唯恐几个军爷不高兴砸了他的店。
“好了好了,这破地方也就这茶,”那位麻子打发走掌柜,又说,“比不得京里。”
“哎呦!牛老大,您刚从蓟都回来,哪看得上这城郊茶摊!”
“是啊,要我说这沧州还不是手到擒来”,一位贼军凑近麻子脸,挤眉弄眼的笑道,“牛老大,给兄弟们讲讲破蓟都时候的光景呗。”
牛老大将茶壶对口倒下,抹抹嘴才表情得意道,“啥光景?告诉你们,老子也是当了一会这王侯将相!坐了一把龙椅!”
轰——
李继勖感觉耳边犹如晴天霹雳般炸开,浑身血液都直冲大脑,让他有一瞬的晕眩,待回过神时,李七正在托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那熙平皇帝被昌王一剑斩杀,还有那个什么公主后妃……”牛老大唾沫横飞,说到此处表情变得愈加兴奋,周围起哄声不绝于耳。
“继续说,继续说啊,宫里的女人怎么了?”几个贼兵眼里冒着淫邪的光,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熙平皇帝那些后妃公主竟然全部在各自宫室里提前自缢了,倒是刚烈,哎,”牛老大感叹几句,言语间竟都是对那些尸身不全的烈妇的赞扬。
周围贼兵又追问了几处细节,满足后也像模像样的喟叹,“女人就该如此。”
“砰——”
那群贼兵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转头朝声源望去。
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位戴着帷幕的少女正放下手中杯盏,她端端抬头盯着朝他们这,旁边的大汉像是员外,也不喝茶,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
方才那声响就是那少女重重落杯时发出的声响。
“这位小娘子,不知爷几个哪个说错了什么。”牛二见是个女人,便有些不足为惧的走过去,身后跟了那群贼兵。
“怎么还遮着脸,莫不是看上了我们哪一个害羞了哈哈哈!”
“要到哪里去啊小娘子,爷送你如何!”
周围茶客见此情景,早已离开,掌柜的也踌躇不前,焦头烂额地站在一旁,要知道,在这世道,哪有公道可言,只怕那位小娘子要遭殃了,一时间室内只有几个贼兵的哄笑声。
李继勖抬手,示意护卫们勿要妄动,他缓步走出,神情异常的平静。
刚刚的惊惧过后,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然而李继勖的心底越是烈焰滔天,他苍白的面上就越是平静。
“你方才说蓟都如何了?”
帷幕掀起,清冽的声音如同碎冰,男女不辨,打断了贼兵的哄笑。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十五六岁光景,一双漆黑瞳仁死盯着他们。
贼兵们乍一见面前神情冷艳的芙蓉面,顿时都呆了一瞬。
“妈的……”
不知是谁骂了一句,牛老大听见了却不去理会,因为此时他的内心全他妈都是这女子的模样,他从小到大,从南到北,从未见过如此姿色的女子,太他妈好看了,他都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形容。
他脑子直涌上一股亢奋,满脸麻子都扭曲地堆在一起,涎脸凑近几步,“小娘子想知道啊,靠近些哥哥好告诉你。”
他言语粗鄙,身后几个贼兵也回过神来,发出更加露骨地哄笑和污言秽语。
“蓟都如何了?”
面前的小美人又问了一遍,牛老大有些不耐烦这些破事,无畏地嚷道,“自然是让昌王攻进城了!皇帝尸骨都没有了!哎你怎么……”
忽闻耳边风破声,紧接着牙酸的脆响。
牛老大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胸部一个剧痛,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翻两张桌子,一时全是茶碗碎裂声。
牛老大在地上呻吟,猛的吐出一口血,胸骨全然断裂。
其余贼兵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震惊地看着刚刚一直坐在长凳上的那位沉默的大汉。没有料想到他竟然会出手!
李七缓缓收回手,眼里也是怒火,他不屑的看了一眼地上翻腾的牛老大,退至李继勖身前。
“□□老娘的,还敢动手!”贼兵们反应过来纷纷拔刀。
李七和其他三人便不再拘着,也上前。
掌柜的一见那些不好惹的硬茬都抽出大刀,额角冷汗直流,若是打起来,他的茶馆还要不要了?少不得还得处理一些人命官司。他咬牙挤出一脸笑,和事佬般走到两队中间。
“哎呦,军爷,军爷们息怒啊,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一个贼兵一把推开掌柜,骂道,“滚开,没眼力见的东西!仗着老大不留意敢动手,老子非剁了他喂狗!让这小骚娘皮见识见识厉害!”
李七打了个手势,几个人便如鬼魅般赤手空拳冲出,贼军才举起刀,就被人扭断腕骨,惨叫一声抖下武器,接着又感觉膝窝猛的一折,竟如那瘫子般跪下去。
几息之间,没有损坏一桌一椅,甚至没有多少大场面,贼军脖子上横着他们自己的刀,稍一动就会被割出一条血线。
掌柜的在旁边目瞪口呆,瞪大眼睛望着那几位压制住贼军的大汉,这简直太快了,要知道那几位贼军身形都是数一数二的高大,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可就是这样的人,在这几个其貌不扬的高手面前,竟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掌柜竟有些不敢细想那几人究竟是何方人物,只哆哆嗦嗦站在一旁。
李继勖看着这几人相继被降服,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只指尖不住的颤抖,惶恐般的愤怒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此时此刻只想要确认一件事!
他快步走到牛老大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一字一句再问第三遍道,“蓟都如何?”
牛老大挣扎着,“你他妈……”
李七见状铁钳般扣住扣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轻响,手骨已碎。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李七便点了他的哑穴,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牛老大忍着剧痛点头,李七又解开了他的穴位。
“小人只是左营的一个小小哨总……进城不过是接应粮草车马,只在街上守着,宫里头的事,小人也是听别的营弟兄们说的……”
牛老大痛苦之余倒是明白了这几人身份不简单,尤其是这个玉面修罗般的少女,如此关心蓟都,身边的随从,是随从吧,身手不凡,搞不好是从宫里跑出来的什么宫女女官,难怪啊,也只有宫里才有这样的谪仙般的人物,他心里溜溜的盘算着向上头详细汇报,不过眼下要紧的是过了这茬才行。
见少女脸色不对,连忙哀嚎道,“不过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蓟都确实破了!是两天前的事,昌王……黄永生从仁义门进的!姑娘!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言语间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啊……”
沉默了半晌,李继勖俯下身,漆黑眸子死死盯着牛老大,“来沧州目的是什么?你们统共多少人?”
“小人只知道部总让我们小队……二十来人左右来探探沧州虚实,此行是为了劝降……”
“就只二十来人?黄永生刚窃取京都,”李继勖气急咳了一声,继续道,“不多派人直接取了沧州?”
“姑娘,这上头如何想的,我们哪知道啊!”
牛老大本是色厉内敛之人,他害怕说错了话那身旁的虬髯汉子便拔刀杀人,在如今人命可不值钱,杀了就杀了,再加上此行又不是秘密,因此一股脑的将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李七扶着李继勖起身,低声道,“殿下?”
李继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他双眼紧闭,再睁眼时闪烁着泪光,他点头道,“进城,去巡抚衙门,这些人你看着办。”
李七知道二殿下的意思,这群人叛国辱家,对皇室大不敬,按律该处以极刑,如今只是这般杀了他们算是皇家开恩,让他们走个痛快。
李继勖走出茶馆坐在车辕上。
身边两名护卫见李继勖打颤,误以为他冷,想要劝他坐进舆内,李继勖摇头。
除了李七,剩下的护卫与皇子没有过任何交集,不清楚李继勖的性格,便也作罢。
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清这位二皇子,看着那位传闻中长相艳丽却存在感很少的二皇子,他只垂目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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