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跟女孩的第一次见面开始，沈知意就没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过，她身上的那股神秘跟阴冷，那种让人一靠近就浑身战栗的气场，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
女孩笔直的站在铁门内，双手紧贴大腿外侧，跟站军姿似的，自然中带着奇怪的僵硬。
沈知意充血的右眼成为她视线的焦点，那只眼睛一直很疼，虽然在沈知意能承受的范围，但存在感真心不弱，如鲠在喉，让人无法不在意的难受。
避免自己成为奇怪哥哥，沈知意微微偏头把充血的那只眼睛挡了起来。
看不见那只眼睛，女孩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落到沈知意脸上。
明明是面对一个还没到自己大腿高的孩子，沈知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视了至少有两分钟，女孩除了眨眼睛，呼吸都没乱一下。
沈知意惊讶于这个孩子的耐力，强忍着尴尬打招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爸爸妈妈呢？”
这句话出口，站军姿的女孩反手把背在背上的书包抓到面前，放在地上。
大大的书包，小小的人，加上小女孩乖巧精致的脸，看起来真的很萌，有种能柔化猛汉内心的可爱。
这个想法也就一瞬，等女孩拉开拉链，沈知意看清楚她背的东西，那点软化的心不知道丢那个九霄云外去了。
扑兽夹、水果刀、剔骨刀、电击棒、炮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半块皮，玻璃容器中泡着的眼珠子……
那颗眼珠子……不会是真的吧，她屁大一个小孩，到底是怎么弄到的，家长不管吗？
就在沈知意风中凌乱的时候，女孩翻到了一块手写板，拿起手写板开始在上面写字。
原来是一个哑巴。
好奇女孩想说什么，不等她抬手，沈知意朝着手写板的方向歪了歪头，只见不大的板子上用稚嫩的笔触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等你死！
等你死！
那也就是说，女孩知道沈知意被阿若的奶奶带回家，并且她知道阿若家有问题，沈知意会死在那里。
这就是沈知意觉得她很恐怖的地方，女孩理所应当的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她不是故意吓你或者营造什么恐怖氛围，她是真的这么想的，而且她觉得那非常正常。
沈知意立马退后跟她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跟你认识？”
摇摇头，黑板擦去水笔字迹，女孩重写到：“你死，虚空，我。”
沈知意读懂了，他猜的不错，女孩就是纸条选的“候选人”，他死了，女孩就能成为虚空的下一个主人。
同时沈知意也知道女孩为什么要去找清风大师了，清风大师是虚空的上一个主人，女孩也在等她死。
果然不能以年龄来判别眼界，这个女孩知道的比他要多。
“你要虚空做什么？”沈知意不能理解，住在富人区，出生就在大部分人的终点，她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女孩手指扣着手写板，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重新放到沈知意刻意藏起来的右眼，片刻后在手写板上写下：“看来他不喜欢你。”
“他？谁？”
“遗产。”
纸条昨天是跟沈知意说过这件事来着，什么上一个虚空主人的遗产会转移到他这里，但当时公寓没什么变化，他一直以为遗产是跟着银行卡一起邮递给他。
照女孩的说法，遗产原来早就给他了。
扣着脑袋可劲的想，沈知意确实没想出来他最近多了些什么东西，连纸条大哥都没出现了。
而且照着女孩的说法，这个遗产还是个活物，死物都没有，就更别说活物了，方圆五公里之内，他敢说就他一个喘气的。
擦掉原来的字迹，女孩又写道：“很奇怪，他也没杀了你。”
看得出来女孩是真的很疑惑，这种疑惑促使她跟沈知意每一次见面时都在认真审视沈知意，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答案。
沈知意被她说的汗毛都炸开了，“他”不喜欢沈知意，但也没杀了他，所以昨晚上的噩梦到底他精神太紧张，还是真被鬼压床了？
他继承的遗产不会是一只鬼吧？
纸条怕他接受不了，还贴心的给了个温馨提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把鬼当做遗产送人吧！
另一个世界果然精彩，而且精彩还超出了沈知意的认知范围，就算做好了接受新事物的准备，沈知意在这一刻还是被吓到了。
女孩没有给他留时间消化，继续在手写板上写道：“他，来了，我不喜欢。”
“一，你跟他走。”
“二，进我家躲过去。”
今天沈知意算是跟“他”杠上了，阿若家有一个他，沈知意这里有一个他，还有一个他在路上。
知道了女孩的住所，可以以后再来，这个“他”错过了，沈知意可能就永远不知道女孩说的是哪个他！
思及此，沈知意委婉的拒绝了女孩的邀请。
被拒绝后，沈知意第一次见到女孩的表情发生变化——非常遗憾，非常失望。
沈知意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这个表情他可真没办法联想到好客，女孩可是一直盼着他死的，沈知意严重怀疑是他没死成，女孩准备诱骗他进屋亲自动手。
这个怀疑不是凭空捏造，沈知意老早就注意到了女孩家里传出来的消毒水味道，这种消散不了的浓度，不是普通的喷洒就能形成的，必须要大范围大量的使用。
很难想象，什么样的情况下会用到这么多的消毒水？
总的来说，阿若家很危险，小女孩家也不简单。
沈知意尝试询问一些关于阿若家里的事情，女孩要么不回答，要么左顾言其他。
借着她的这个反应，沈知意当时就确定了，他的下一个任务肯定跟失踪案有关。任务牵扯到虚空的继承，他跟女孩就是竞争关系，她不可能告诉自己有关任务的事情，沈知意完不成任务直接死了，她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受益者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主要是沈知意目前还没发现虚空有什么特别之处，往深了来讲，他甚至都没摸透虚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除了三万四千三的负债，他还真没什么感想，这辈子受过的伤都没这短短几天多，有一瞬间沈知意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干脆让给女孩算了。
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脑袋中就出现了一连串的警告，并伴着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沈知意赶紧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外，警报声才解除了。
沈知意的痛苦取悦了女孩，她脸上的表情由失落转为开心，半点没有之前的恋恋不舍，收拾好东西就转回屋子了，脚步轻盈，就好似笃定沈知意坚持不了多久，她很快就能拿到虚空。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转过身，沈知意看着和女孩家仅隔了一条青石板路的阿若家，二楼可以看见他这边情况的那扇窗户后面窗帘在动，不难想到，刚才在他跟女孩说话的时候，二楼一直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盯着摇动的窗帘，沈知意开始怀疑老太太和阿若母亲是否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有一个疑惑在沈知意这里待了很久了，一个站都站不稳的老太太，居然能扛着他一个成年人到家，还背上了二楼！
从女孩那句“等你死”，沈知意就觉得他的晕倒没这么简单，老太太或许早就等在那里了。
当然，早就知道老太太一家有猫腻，现在说这些也只是进一步佐证她们确实有问题，对他任务的进行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沈知意回想这些，是因为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也同是女孩想不通的——一个笃定是死的局，沈知意为什么没事？
想想，他可是昏迷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完全不能反抗，想做什么不是最好下手的时间吗。
会不会不是没下手，而是下手了，没成功，沈知意身上有让她忌惮的东西！
手表？
总不会是那位“遗产”就在他身上吧！
手不自觉的抚上右眼，沈知意回想当时的细节。
他醒来之后阿若的妈妈是想继续留他的，是沈知意想去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线索提出帮忙做饭，她们才突然发疯，把沈知意赶了出来。
还未等沈知意深想，他就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寻声望去，只见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朝着他招手，沈知意眯起眼看清他身上的衣服，嘴角顿时抽搐起来。
康季。
躲来躲去，还是没躲过去。
沈知意迅速调整好表情走过去道：“康小警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更惨了哈哈哈！”干笑两声，康季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
沈知意没在意，他想，女孩口中的“他”可能就是康季，早知道是康季沈知意就不来了，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躲，沈知意肯定是要被重点关注的。
有些事情还真不好解释，不解释又会被怀疑，恶性循环，难怪小女孩也不喜欢“他”。
沈知意试探着问道：“康小警官今天来这里，是有事？”
“叫我小康就好。”康季额了一下：“准确来说，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
“我？”
“是啊，最近这片区域丢了一个小孩，你又在这里逛来逛去的，看着奇奇怪怪的，就有人怀疑咳……然后咳……报警了。”
沈知意：“……”
……
半小时后。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时隔十几个小时，沈知意又回到了审讯室，胡师父从外面走进来坐在他对面，把手上的记录本往桌上一丢，双手交叉道：“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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