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县是杨玉环的故乡。
三人从长安一路逃到容县，走走停停走了一月之久。期间杨玉环看到熟悉的风景，脸上的愁容逐渐消散。她伸出手感受着故乡的风，肆意地笑着。
“我终于回到了故乡。”杨玉环感慨万分，“自小来到长安后，我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再次踏上这片故土，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情感终于被填补了。”
“只是……”她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担忧，“也不知我逃跑了，李瑁会不会被皇上追责……”
陶栀在一旁安慰道：“放心吧，李瑁是皇上的亲骨肉，况且你与他的关系也被皇上亲手斩断，如今的你就算逃出海外也不会让他追责的。”
杨玉环闭上眼，吐了口气：“但愿如此。”
进入容县，街道两旁尽数种了荔枝树，个个果实饱满，看起来可口至极。
压抑许久的天空终于发出一声雷鸣，刹那间，随同响起的还有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们走过一条羊肠小道，红墙绿瓦被雨水冲洗得一尘不染，地面泥泞，几片枯黄的落叶静静地躺在水坑中，竟徒增几分美感。
不少荔枝被大雨打落，掉落在地。杨玉环跳下马车，捡起三颗荔枝放入手帕中，仔仔细细地擦干净递给陶栀与霍去病，笑道：“这是我们容县的荔枝，酸甜可口，十分好吃，快尝尝。”
她自己剥开一颗，放入口中，眼里满是幸福。杨玉环期待地看着陶栀与霍去病，二人在她的注视下吃了荔枝，甜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陶栀忍不住点头称赞：“好吃！”
杨玉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笑魇如花。
“我喜欢吃荔枝，只是喜欢吃故乡的荔枝。但自从去了长安后，这荔枝就再难吃到了。”她看向窗外，浅浅笑道，“从今往后，我也可以尽情享受了。“
陶栀二人没有出声，一想到她之后的生活，虽是享尽荣华富贵，但却落下个祸国妖民的的名声，便替她不值。
这份荣誉，她享受得不多，反观她的家人倒是坐收渔翁之利。
杨玉环还陷入对未来的幻想，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定格。
马车缓缓驶入乡县里，停在一处院落前。杨玉环迫不及待地跑下车，提着裙摆冲到内室里，在一位妇人错愕的目光里紧紧抱住她：“娘！玉环回来了！”
杨玉环靠在老妇的肩头，低声抽泣。妇人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拍着她的后背，一如儿时安慰孩童一般：“好了好了……”
一个中年男子忽然从院落中冲出来，看到杨玉环瞬间怒目圆睁：“你怎么回来了？！快回去！”
杨玉环松开母亲，红着眼眶看向中年男子：“爹，我被圣人看中了……他要我抛下李瑁，嫁给他……”
话音刚落，方才还打扫花池的男子忽然抬起头，快步走到中年男子身边，语气里满是兴奋：“玉环，你当真被圣上青睐？！”
杨玉环眼角的泪珠还未擦干，她愣怔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与亲爹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内心深处似乎传来一阵刺痛。
她慢慢点头。亲哥杨国忠立刻扔下抹布，高兴得手舞足蹈：“爹！娘！我也能到长安做官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轻拍着杨国忠的肩，语气轻柔：“那真是太好了，玉环，你定要感谢圣上的恩赐与宠爱，这份感情，可是旁人所求不得的！”
看着一家人听闻她深受李隆基的喜爱而欣喜若狂，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感受，杨玉环站在原地，衣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滑下，她踉跄一下，整个人措不及防地向后倒去，被身后眼疾手快的霍去病一把接住了。
她被陶栀扶起，却身子渐软，依附在陶栀的身上动弹不得。
“陶栀……”她的眼里满是迷茫，“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这一家都是吸血虫，仗着杨玉环年轻貌美，风风光光地嫁给寿王后仍不知足。出嫁那日杨玉环坐在轿子中，望向轿外眼睛哭得红肿的父母，当初的她以为是不舍，如今看来，是嫌她没嫁对人。
没等陶栀说话，杨国忠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失魂落魄的杨玉环，目光凶狠地瞪着陶栀与霍去病：“你二人又是何人？还不快滚出去！”
霍去病最见不惯这种地痞流氓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微微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国忠，刚伸出拳头，就被陶栀一把拦住。他看向她，陶栀摇摇头，低声道：“他日后权力巨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
霍去病收回拳头，冷冷地瞥了眼杨国忠：“仅有一次。”
杨国忠一头雾水，但看到霍去病不好惹的眼神，还是识趣地合上嘴，只是眉眼依然带着不屑与愤怒。
二人无奈之下退出杨府，独留杨玉环一人身在其中。面对紧闭的大门，陶栀看向霍去病，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们该去何处？回长安吗？”
“容县偏僻，怕是没有我们想要找的琵琶。而那个琵琶是杨玉环身为妃子后李隆基赏赐她的宝物，或许就在长安，我们可以先回长安找寻琵琶下落，节省时间。”霍去病分析道。
陶栀赞许地点点头。
二人写了张字条留到杨府石狮子下，大致内容便是告诉杨玉环他们要返回长安，勿念。至于她能否出来看到，那便听天由命了。
他们踏上返回长安的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陶栀坐在霍去病身边，眼皮沉重，似乎下一秒就能一头栽倒陷入梦乡。
霍去病不动声色地靠近陶栀，让她的头可以靠在自己肩上，以此来缓解陶栀的疲惫。
这一次，他不希望陶栀再受伤。
他低垂眼眸，静静盯着陶栀的脸，心里的冲动愈发浓烈。这张脸，像是在记忆深处与那抹身影重合，那般鲜活明媚。
是她吧。
他微微弯腰侧头，如蜻蜓点水般吻上了陶栀的脸颊，眼里尽是柔情。
这一次，也希望自己不要再将她弄丢。
.
进入咸阳，到长安不过尔尔时间，片刻马车缓缓驶入长安街道。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那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上，人们身着华服，川流不息，恬淡惬意，满是繁华喧嚣的景象。
二人下了马车，商讨一番决定先从消息较为灵通的集市上入手。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来打探琵琶制作的工匠，陶栀漫无目的地在市井逛了许久，毫无结果，忽然看到霍去病停留在一个摊铺前，盯着上面的首饰看得聚精会神。
他个男子看什么首饰？
陶栀满腹狐疑地走到摊位前，只看到霍去病拿起一只发簪，金黄色的凤凰盘旋在酷似枝干的发簪上，寓意极佳，就连摊主都笑嘻嘻道：“郎君好眼神，此簪预示着二位之后日子里相伴相结，长长久久一辈子，当真是金玉良缘呀！”
“？”陶栀的脸瞬间涨红，欲要摆手澄清，被霍去病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霍去病微微一笑，从衣袖中掏出几两碎银放到摊主面前，那摊主看到银子一高兴，更是扯到西边去：“这个簪子好啊，可是有非同一般的寓意！昭示着主人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坐拥高贵，看小郎君这气质不凡的样子，之后定是个命里有福之人呀！”
陶栀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摊主还算命啊。”
摊主大手一挥：“鄙人无才，精通玄学一二，二位要不要算个命呀？”
“不了。”霍去病丢下一句话，转身拉着错愕的陶栀大步离开。
走到一处街道拐角，他们停下脚步。霍去病与陶栀面对面站着，从衣袖里动作轻柔地拿出那支簪子，仔仔细细地挽上了她的头发。
“你戴上很美。”他的眼里满是认真。
陶栀耳尖通红，垂下眼眸，尽量不与霍去病对视。她下意识挽了挽耳后的长发，在阳光下一改往日的豪放，显得腼腆害羞。
“谢谢你。”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霍去病听到。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二人的长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仿佛时间被定格停止，一切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二人。
陶栀听到霍去病说：“陶栀，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喜欢”二字他咬得很轻，轻到陶栀甚至有些没听清，对上他的眼眸，眼里满是疑问。
霍去病深吸一口气，却闭上嘴巴，任凭陶栀怎么好奇他都不肯再吐出一字。
这件事，还是压在心里吧。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陶栀的身上，眼中的柔情像是在下一秒就会如滚滚河流溢出来。
堂堂大汉战神，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在第二世却被情爱所困，若是宣扬出去，怕是会遭到他人嘲讽。
陶栀头上的金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光芒四射，霍去病看着她一蹦一跳时钗子上的流苏随之晃动，映射在自己眼底，一份难言之隐涌上心头。
他的这份情，也不知陶栀能感受到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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