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横风列列,天地被山体撕开一个大口,宛如补天遗迹,松动的沙石落在额头上,沈初意闭眼,决心松手。
“当!”
一声脆响撕裂干燥的空气,剑鞘应声没入山体,垂直于岩面,剑穗风沙中摇晃,正于沈初意脚下。
传闻中不可一世的松影便为沈初意铺成栈道,千年湖底玄铁此刻如同枕木,只等践踏。
“踩上去。”沈雾影声音不容质疑,“快!”。
沈初意咬住后槽牙,仅仅一步,松影无声,百年基岩面前千年黑铁嘲笑小儿。
对于剑修而言,一把剑比自己命还重要,哪里有让别人踩自己的命根子的道理。此时此刻我们小沈内心向剑灵祈祷千万别动怒,顺势握住花见雪伸过来的手,她狠狠一借力,大步落在山壁稍许平缓的位置。
踏实的感觉真好,双脚传来了安全感使她心落在肚子里。
沈雾影一勾手指,松影瞬间收回,鸣沙山发出哀鸣,千万年的沙砾挣脱束缚,倾泻而下,混着沙浪翻卷的怒号,沈初意心跳如雷,耳边隆隆,她咽了咽并不存在的津液。
松影收回在腰间,曾经油亮的剑鞘变得灰扑扑。沈初意拿出手绢急忙想补救补救,沈雾影衣裾轻摆,不动神色闪身离开。
“啧啧啧,你这剑柄缠挺好,可惜白缠了,有空给我这也缠一个。”花见雪松松臂膀,一路攀行可比祭祀累多了,“当年我们师父······”他自觉失言,立刻闭嘴后推着沈初意往前走。
同一边,遭遇战随时触发,两人在高处埋伏。
陆云峥没见过师父笑,比起那些生性如烈火一样豪放的波斯人,陆饮沙就好像沙漠的夜晚,他很小就被师父单独扔在大漠里,一张地图一个标点,出师就像水在烈日下蒸发的速度,他们没有慢慢成长的时间,两人比起师徒更像是亲手培养的同事,一转眼陆饮沙就不见了,小猫叹了口气,一跃划下沙丘,推开波痕。
他直冲后方。
陆饮沙卸下麻布做成简陋的伪装,马匪藏在洞窟中,门口几个干瘦的小兵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僵尸般关节僵硬,打不弯的膝关节,一步下去全身都将散架,近看瞳孔涣散,眼白枯黄。
“赶尸?”弯刀敲碎一人头颅,随即风化成白骨同时沙地往下陷,死钳两人的脚踝,银刃立刻抛出铁锁,两人瞄准流沙中心。
黑色剑羽擦肩而过,他直呼不好,只见白骨中几缕银丝抽出,顿时小胡笳音起,几位朝服抱琴者现身,护甲轻拨,落血镖四面横飞,弯刀斩落,陆饮沙飞起扑去,碎音立刻波动沙砾,缠住他的躯干。
身后,少年身着黑袍,长发扬起,满弦拉弓,微抬下颌,双目眯起,眼中是流沙样的金光。
只见一群黑衣团团包围,但均侧身让出一条小路,高头大马上玉珏叮当,李玄景眼里不甘愈加,“先到先得,规矩谁都不能破。”
“贤弟切莫着急,何必伤及无辜,都是家事。”李玄策捻去刀背的沙砾,“没想到五音宗诸位也来了,官服厚重,不如换了便装来营中小叙。”
一队轻骑兵拥簇在李玄策周围,皆摘下面纱,双锏在背后预发,以陆氏师徒为中心,两边人马文臣对武将,化身一方棋盘,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怕这个天然的火药桶会炸在自己手里。
唯有风声。
当沈初意最先看见黑压压一片人时,花见雪立刻反应过来把剑一扔,他立刻给身边的两人使眼色,潇洒举起双手。
“有大麻烦喽……把所有东西扔一边,跟在我身边,别说话。”他一撇头发顺势盈盈一拜,“草民拜见殿下。”
先别问哪个殿下,他腹诽,狐狸眼里笑意不减,“左衽冲撞,草莽无礼,实属惶恐,望君恕罪!”他一字一顿,嗓音高昂,双膝立刻贴地,双手高举。
沈初意第一次担心诛九族的问题,虽然说老家里算是死的没人了,但是改了名之后整个山头估计都得全军覆没。
太安静了,呼吸都为之凝滞,花见雪喉结轻动,只恨自己不是辽东人士没有一张巧嘴,但他只能跪着。
突然沙尘四散,巨大的爆炸冲击波让众人向后倒去。
马嘶,大群的马蹄声,隆隆黑烟升腾,只见洞穴后方马厩被炸开一个大口,战马脱缰,受到惊吓的战马直奔人群冲去,人群来不及躲避,轻骑挥鞭上前,李玄景略闭左眼,顿时箭羽一颤,正中头马颈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血花炸开在沙地,头马中箭仍不改方向,“砰”第二箭立刻射出,这次命中膝窝,战马侧身倒下,马群立刻变向,沙砾混着血污在马蹄下刻下彼岸花。
“燕王有令,抓活的!”轻骑上前,侍卫取出套马索,即刻天边划出弧线,套索立刻飞出,柔软的绳线在试探中立刻捕捉目标,不断锁紧。
套马索卡在目标腹部下,那些高壮汉子半裸胸膛,双腿加紧马肚追逐着四散的马群,长杆约有一丈五,汉子单手持缰,捕获目标就向后倒去,两股力量不断拉扯,青筋暴起,脸通红,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无数杂乱的马蹄就好像惊雷,将天地翻成一片焦黄。
李玄策抄起套马杆,马鞭一挥,套锁在空中打了个旋,如同盘旋的秃鹫,李玄景不甘落后,狠踹了一脚马肚,立即调动四蹄,两人朝着同一目标冲去,骏马几次变向,两人就如老鹰紧咬,几次套索险些命中,鬃毛和马尾在沙尘中飞舞,在沙丘中踩出深坑,目标四蹄腾空,肌肉线条紧绷,皮肉相贴,显而易见的精壮,又好似水中的鲤鱼翻腾,似能看出脊背,马头低垂但站定后刨,拼了命的往后扯,众人吃得满肚子的土,纯粹的野性使得龙门马相较于中原更加蛮横,只见那汗血骏马一个大跳跃起,生拉硬拽让山一般的汉子险些掉下,李玄策只靠一只胳膊挂在马上,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
又是破风,反应过来的沈初意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留下两道血痕,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痛。这速度竟是箭羽划出的气流导致,面前数箭被打飞,李玄策腰间横刀起势,径直将羽箭劈开,只留打偏的箭头,竟把套索射断,失去牵制的力量,仅仅一瞬李玄策便跌落在沙地上。
野马还在继续,从有规制的方阵变成了无意义的狂奔,此时只见蹄声由远及近。
不妙,沈初意飞身扑过去,野马横冲直撞,两人滚至旁边,乱马马蹄就离李玄策面门毫厘只差,沈雾影即刻念咒,风卦立刻筑起一到沙墙,马群见行路不得,一头撞上。
李玄策顺势起身,右腕陡然发力,一手抓住了野马的鬃毛,强行骑上去,烈马试图将他甩下去,不断左右晃动,他越想摆脱,李玄策就不顺其意,双手抱马脖颈,只见马上下跳动,李玄策如同骑着游龙,他死咬住后槽牙,几位内侍立刻发觉不妙,扔来马杆,沈雾影接过,他死掐锁扣,沉腰单膝跪地,只见他一手按住马头,另一手伸向套马索,看似削瘦的男人却似乎扎根在地基,他面色不改,紫瞳对上野马染血的双眸,红梅轻颤,无尽的真气不断涌出。
骏马最后发出一声嘶鸣倒地,几位留着络腮胡的汉子上前套上马咎,许久套马队浩浩荡荡回归,却比之前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
李玄景咬着嘴唇,眼中深陷不满,身后五音宗数人皆跪下,“驾!”他重喝一声,扬长而去。
“感谢诸位相助,相比这就是剑尊以及亲传弟子,早有耳闻剑尊大名,有幸一见。”李玄策掸去尘土整衣上前。
“燕王夸张了。”他语调还是不着痕迹,只见马索在他白皙的手勒出深深两道红痕,沈初意看一眼就觉得疼的入骨。
“把药拿来,分给诸位。”燕王轻轻一挥手,一个小锦盒便呈上来,花见雪诚惶诚恐接过,“没想到主祭也在此处,可惜了,今日无空多叙,来日必有重谢!”
大队浩浩荡荡离开,只留四人在原地傻眼。
“等下,大猫,你徒弟呢?”花见雪突然想起个人,一声鹰哨,远处,另一声遥遥呼应。
“所以是你把马厩炸了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师兄,请他们花了多少钱啊。”花见雪看着面前的小孩啧啧赞叹,“不是我说,小沈你看看人家才多大就办事那么麻利了。”他转眼撇了眼由于撞太狠,抬不起胳膊只能垂着,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沈初意。
“师叔,你怎么没有徒弟。”沈初意突然反呛回去一句。
“曾经有的,现在管好自己就差不多了。”花见雪掐了一把小孩酸痛的手臂,没好气在一边喝闷酒。
沈雾影一点一点把金疮药粉洒在沈初意的手臂,她不断倒抽凉气,后槽牙卡的死死的,眼泪在眼眶里欲掉不掉。
小人脸上血迹干了,护理不好怕是要留疤,他想着,拿绢布一点一点沾着药水擦去。就像两块紫水晶,里头却是沈初意的脸,好像一只梨花般等着绽放,“疼别忍者。”
沈初意无意间用蹭了蹭绢布,微凉的手指被脸颊的温热吓到,“别闹。”她马上不动了,呆呆望着师父。
长长的银发落在手臂上,好痒,一点一点挠动心弦。
陆云峥在旁边哎呦哎呦叫着,陆饮沙左捏捏右拎拎,才确定这小子确实没事,没想到瞒着师父学会玩火药了,这次运气好,下次怕不是炸自己兜里,就这样一顿连摸带揍,小猫突然想起了什么,解开外袍,一顿摸索终于发现一个线头,他用牙狠狠一咬,一张地图徐徐掉落。
图中波斯语如藤曼般展开。
沙金陨铁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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