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帕，你看看，这东西摆在这里行不行？”一个声音透亮的女人说。
她悠闲地坐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揽着机械小丑的肩头。
“天呐，艾琳，你一个人怎么扛动这个大块头的？为什么不喊我帮忙呢？”哈勃把一个刚搬进来的箱子放下，如是问道。
艾琳“呵呵”地笑着：“我哪有那么大力气？都是凯特搬过来的，我只不过给它挪了挪位置。”
那个艾琳刚刚喊名字的男人凑过来，琢磨了一下这个大件物品，装模作样点点头说：“嗯，我觉得不错，很有艺术观赏性。”
“什么啊，”艾琳被逗得笑出了声，“废品还要什么观赏性吗？你干脆让菲莎办个展得了。”
“没准她还真会考虑。”卡斯帕笑着摆了摆手，开玩笑道。
为了这个帐篷的“观赏性”，机械小丑被摆在中间的桌子上，纵使人来人往，也丝毫不会有人驻留在这。
它被淡化边缘了。
……
“啊！！”
半夜传来一个尖叫声，惊醒了大多数成员。
大家担忧地跑过来查看情况时，见一个女员工跌坐在地上，手中颤抖地指着一个帐篷的方向，惊恐不已。
那时候的帐篷还是敞开的，里面突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嘴角流着血，好像还在笑。
空气中唯有不安。
他们点亮油灯，几个胆子大的凑近去看，发现那人影一动不动，直到贴到面前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早就废弃的机械小丑。
不过这大半夜看它，确实有点渗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艾琳蹲下去抱住那个女员工，安慰道，“你看，是假的。”
见是一场乌龙，大伙儿都心有余悸地散了。
……
自那次事件之后，路过这个帐篷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瞟两眼机械小丑。
艾琳就是其中之一，她现在越看越不舒服，总觉得当时摆在这里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终于，某次员工大会上，她提出了这一问题，受到了很多成员的共情。
菲莎按照他们的意愿，无奈道：“搬！”
于是，马戏团最边缘的一个帐篷，变成了现在的杂物间。
那时候的杂物间还没有那么多杂物，可机械小丑却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用一个大箱子封起来，占了不少空间。
它已经被遗忘了。
……
“卡斯帕，我上哪给你买那么多道具？”菲莎十分头疼，焦躁地踱步着，“我没那么多经费！”
那时候菲莎还没有这么富足，不像现在动不动就能拿钱来打发人。
“可这些都是魔术需要用到的，我需要研发新魔术吸引更多观众！”卡斯帕有些激动，锲而不舍地跟在菲莎后面。
菲莎跟他讲了许多大道理，饼也画了一堆，却见对方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被他逼得不耐烦，不知不觉，他们走进了杂物间。
她扫视一周，最后面不改色地指着角落的大箱子说：“喏，那不是有个箱子，刚好能装得下一个人，你把它改装一下就当是魔术箱了。”
“……”卡斯帕看着箱子愣了愣神，就这么被菲莎带偏了。
“至于其他小道具，我再另想办法。”菲莎若有所思地回了办公室。
卡斯帕觉得不无道理，放着装一个没用的道具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他用。
他喊来凯特和老杰克帮他，没想到凯特没空，倒是艾琳自告奋勇。
几个人把机械小丑扛出来后，艾琳觉得这东西太占地方了，忽然灵光一闪，征询他们的意见：“要不把它拆了吧，分装放到那种小纸箱里？说不定有些零件还能给克利伯用？”
“好主意！”老杰克点头赞同，话不多说就去找克利伯拿螺丝刀等拆卸工具。
……
“嘿，我也来了。”克利伯听说了这事后，跟老杰克一同回到杂物间，提着一个小工具箱。拆东西这种事情他最在行。
机械小丑实在太大了，他们费了不少力气。起初，只有克利伯一个人拆，到后面他们三个都来帮忙：艾琳拆了它的胳膊，卡斯帕拆它的上半身，老杰克拆了它的头部。
哈，一小箱零件，和一堆没用的铁躯壳。
……
“行动起来行动起来！”菲莎拿着一个扩音器，“上头要来视察了，该整理的整理，该改造的改造，一定要落实到每一个细节！”
“经理，杂物间要不要检查？”哈勃站出来小声问了句。
“你说呢——”菲莎眯了眯眼，一副不能惹的模样，把哈勃盯得直发毛，“卖！扔！烧！总之让它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堆得到处都是！”
于是，他们把杂物间大部分的东西全塞到魔法动力炉里，因为这是菲莎花重金买下来的，什么都能烧得连渣都不剩。
被扔进去的还有沉淀了五年的机械小丑。
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小丑的新生也在扔进动力炉后迎来。
……
艾德尔沉默地浏览死者艾琳的日记本，他确实没想到这名女士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还把它随意放在杂物间里。看样子是放了很久，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日记本里并没有明确提到机械小丑的异常之处，艾德尔是在一大堆文件中找到几张照片、再根据马戏团的日志、结合日记笼统推断的。
这么看来，马戏团成员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至少他观察几天下来，没有人展露出任何敌意，哪怕是伪装也总有松懈的时候吧？可是并没有。
而他现在要确认的是全新的机械小丑，这个未知的变数，到底有没有能力杀人，如果能，是自主的还是被人控制的——
炼金术已经超出法定的界限了。
暮色渐渐褪尽，艾德尔将照片纸张等夹在日记本里，打算回到宿舍里重新整理一遍。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一段相对独立的路程。夜间的马戏团并不完全安静，偶尔传来员工经过的窸窣声，风刮过帆布的呼噜声，将他的脚步声完美地盖住。
而就在他接近宿舍门时，油然而生的警觉让他当即停下。
不对劲。
他离开时，门是关上的；而现在，门扉与门框留出了一点缝隙，虚掩在空气中。
地面透出的一点光亮，那微小的间隙中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在里面移动！
这个时候出现在他房间里，恐怕并不是什么不知情的人。
艾德尔沉住气，一点点靠近虚掩的房门，在门前站定，随后镇定自若地推开。
一个还算高挑的人，裹着道具间拿出来的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与艾德尔正面对视上。
“你似乎走错了房间。”艾德尔试探道。
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想到什么，看了眼桌上的资料——原本是被艾德尔收在抽屉里的，顿时恍然大悟。
对方略带挑衅地开口：“呵……你是新成员？”
艾德尔没有作答。
他沉默着打量眼前这个神秘人，几乎肯定了对方的来历，了然开口：“我应该称呼阁下为，‘机械小丑’？”
对方顿时露出阴冷的眼神。
不出所料。
既然都已经知晓了彼此的身份，又何必装下去？让它传不出口才是最重要的。
艾德尔不打算与之周旋，就算这个机械人不是幕后主使，也一定能从它身上发现大量线索。
常规的观察已无法捕捉真相，他需要窥破伪装，直视本质——
可突然，在【视界】开启的一瞬间，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再度划破空寂。
机械小丑同样不想跟他周旋，在那一刻破窗逃离。
他的能力对机械小丑失效了。
艾德尔几乎马上回忆起之前发生过同样的案例。
又是空间认知污染。只不过上一次的媒介是气味，这一次，换成了声音。
他跑到窗边探出头，机械小丑已经不见踪影，而就在此时，房门被敲了几下，似乎有些迫切。
哈勃几乎是扑进来的，胸膛剧烈起伏，话都咽在了喘息里：“阿温……动力炉……这次真的不行了……你能来……”
艾德尔猛地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机械小丑的身影还在脑海里闪烁，他心中权衡，硬生生掐断了追踪的念头。
“……当然。”
目前不能太过张扬，否则还不知道敌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动力炉旁围着一圈人，徒劳地用木棍敲打着金属外壳，嘈杂声令人心烦意乱。艾德尔拨开人群，动作快得几乎带风。他直接切断了电源，抓过隔热手套套上，指尖都在发力。
炉盖被猛地掀开，卡扣在他手下发出脆声。隔板被一把卸下，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绝不超过三十秒。
他心里那根弦绷得太紧了，满脑子都是小丑破窗而出的场景，根本无暇顾及旁人目光，更等不及炉温自然冷却。隔热手套在高温下迅速发烫，灼痛感瞬间刺穿皮肉，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将一块硕大的炼金石重重端出——那体积远超以往任何残留，却无人顾得上惊讶。
他们已经被艾德尔这“自残”般的举动吓傻了。
“阿温！你至少等它凉一凉啊！”哈勃的惊叫这才炸开，人已经扭头冲出去寻找药箱。
剧痛此刻才逐渐袭涌，双手不受控地随神经性颤抖。艾德尔却看也不看，将炼金石往旁边台子上一摞，留下一句“别碰这块石头”后转身就走。脚步比哈勃冲出去时更急，更坚定，炉内的火焰远不及那枚定时炸弹来得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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