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员工宿舍区。与他住的帐篷结构相似,有几个员工从宿舍出来还跟他打了几声招呼。
“嘿,阿温,你是不是走错了?我记得你的帐篷在那边……”
艾德尔挂着惯常的微笑,点头回应:“我是来找人的。”
一路应付着关切的问候,他最终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门内安静得过分,仿佛根本没有人在里面。
但他知道,一定会有的。
他故意在门口停顿了整整十秒,让里面的人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然后,他抬手,不轻不重地叩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布莱克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是我,阿温。”艾德尔声音平稳,“布莱克,方便开门吗,我有些话想问问你,是关于几天后的演出计划。”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门内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布莱克略显局促的语调:“呃……抱歉啊,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已经躺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对于布莱克的婉拒,艾德尔并没有感到意外。
于是他佯装妥协的语气,朝门内说:“这样啊,那好吧。菲莎不让我继续干下去,所以明天晚上我就离开了,到时候我演出上的工作跟你报备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布莱克终于回话:“真是抱歉,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明天会跟你做交接的。”
艾德尔退了一小步,郑重道:“好的。好好休息,希望明天看到一个健康的你。”
“啊……谢谢。”布莱克回应后,里面就彻底没声了。
他不再耽搁于此,直奔今晚的第四个地方。
“天呐,温探长,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菲莎请他进来后就看见这恐怖的一幕,惊呼道。
她以为是谁虐待了侦探所的探长,心里脑补了一千种乔瓦尼找她质问的措施,以及这算不算工伤处理,是要她赔钱还是乔瓦尼赔钱比较合理。虽是这么想,但她反应很快,从柜子里取出药箱,顺带帮艾德尔打开了。
“这无伤大雅,菲莎女士,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艾德尔简单处理了一下伤痕,边简洁有力道,“布莱克目前受到生命威胁,不过我已经暂时稳住那名凶手。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认为这项委托已经超出了原本评估的复杂性。所以女士,请借我你的通讯工具一用。”
说着,他将目光移到桌旁的水晶球。
“当然,请自便。”菲莎观察他的表情,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打探似的问,“已经找到凶手了?凶手是谁?”
“你五年前买下的机械小丑。它现在就躲在布莱克的房间里。”艾德尔指了指对方桌旁的水晶球,解释道,“我想找一个外援,您应该没意见?放心,马戏团的事不会受到声张。”
“没意见没意见。”菲莎下意识回答,心里却在回味艾德尔方才的话,顿时惊愕到不行。
她看着艾德尔运作起水晶球,随后,它的频段渐渐调转到一串陌生的数字。
隔了十秒钟左右,水晶球开始发亮,艾德尔知道这是联系上了。
水晶球传来的声音带着细微杂音,却掩不住那份轻快:“哈喽!欢迎咨询玩偶之家~找我有什么事吗,亲爱的探长?”
艾德尔眉头微蹙。菲莎敏锐地看向他——这明明是马戏团的通讯频段,对方却精准地叫破了他的身份。
不过她暂时按下疑虑。
艾德尔似乎也愣了一下,便很快开门见山道:“橡木城,菲莎马戏团,有个紧急情况,请你务必帮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像绷紧的弓弦。
“哎呀,听起来很紧张呢。”林斯的语调依然轻飘飘的,带着点调侃,“又是哪个不听话的小玩偶,惹得我们探长这么心急——”
“林斯。”艾德尔打断对方,声音比平常多了些严肃,“我没在开玩笑。我现在……这里特别需要你。”
“……”
水晶球那端的轻笑声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默里,只能听到魔力流动的滋滋声。仿佛能透过水晶球,感受到另一端气氛的凝固。
几秒后,林斯的声音再次传来,所有戏谑消失无踪,只剩下干净利落的回应:“最晚能接受多久?”
艾德尔想了想,道:“明天中午。”
对面似乎又笑了出声,不过这次是沉稳的、令人安心的:“半小时内到。”
通讯切断后,工作室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菲莎见艾德尔若有所思,犹豫地开口询问:“他……可靠吗?”
他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他比所有人都了解机械傀儡。”
菲莎下意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猛地瞪大眼睛看向艾德尔,不确定地试探:“傀……傀儡师?”
艾德尔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菲莎更凌乱了。
二十分钟后,艾德尔就在马戏团的门口等到了林斯。
对方从蒸汽车上跃下,那双琥珀般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一身轻便的工装,仿佛随时准备好战斗。
林斯有些诧异,调笑说道:“没想到探长竟然亲自迎接,真是感动!”他看向旁边的女人,客气伸出手道,“这位……就是菲莎女士吧?幸会。”
菲莎瞅了瞅艾德尔,又看了看林斯,暗自揣摩着,与之交握。
“你好。”
见林斯还想跟他说几句什么,艾德尔适时打断道:“寒暄的话就免了,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在马戏团的对外身份是侦探所秘密出访的调查员,跟菲莎沾亲带故。”
林斯笑意凝住,他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角色扮演?”他挑着眉,有些好笑道,“艾德尔,你确定这真的是‘紧急情况’?”
艾德尔感到一阵无奈,态度更是软了几分,至少没刚才在通讯器里那么冷淡:“林斯,这只是一种说辞罢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减少损失。以及……这项委托是保密级别,我不希望太过高调。抱歉,把你卷进……”
“好了好了探长,道歉就不用了,你在危急关头能想到找我,我很开心。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也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林斯见他正要开口,猜到他要问什么似的,摇摇头,调笑打断,“先解决眼前的难题吧?放心,我不会刁难一个英俊的侦探的。”
艾德尔刚想说的话没说出口,顿时哑然了。他转头对菲莎说:“菲莎女士,您可以去休息了,现在这里交给我们足以。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委托将会画上一个句号。”
“好,我相信温探长的判断。”菲莎说着,打量眼前两位身形挺拔的成年男性,莫名安心。当然,或许是感受到他们俩奇妙的氛围,她是一刻也不想继续待下去,毫不犹豫地回到休息间。
菲莎走后,艾德尔带着傀儡师到维修间,动力炉现在正安稳运作着。
对方显然注意到工作台上摆着一块可观的炼金石,不免诧异。
艾德尔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现状,很快林斯就理清了脉络,目光沉静地审视着正常运作的动力炉。
紧接着,对方从某个口袋中掏出一张被折了好几层的纸,递给艾德尔。
他接过摊开,一张血淋淋的图片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份尸检报告,据记录,死者双腿被两根粗长的螺丝刀钉在地上,而脖颈处套着一根绳索,通向天花板,整个姿态仿佛是为了维持跪姿。
林斯在旁边解释道:“这个案件发生在旧悬港城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至于为什么我会关注,正是因为傀儡们感知到某些异常波动。现在消息被我封锁了。”
傀儡师老神在在地挑着眉,提醒他看:“或许名字对得上?”
艾德尔顺着对方指的位置看过去,他的推测,与尸检报告最上方的名字重合——克利伯,那个已经辞职了的维修工。
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时间也能对上。
“看来,机械小丑的动机是‘复仇’?”艾德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斟酌用词。
一个被炼金术赋予生命的机械,反过来追杀拆解它的人?
林斯被这个说法逗笑:“一个连思维都还不成熟的炼金造物,也配谈这么高级的情感?它充其量只是件失控的凶具而已。”
“嗯。你觉得它还会继续杀人吗?”
林斯没有马上回答。他凑近了些,嘴角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伸手轻轻抽出对方手中的报告。在艾德尔略带错愕的注视下,他将报告随手扔进动力炉里,纸张瞬间蜷曲、焦黑,一下子烧了个尽,连灰渣都不剩。
“我的傀儡说,‘会’。”林斯的声音很轻,目光却并未离开那簇转瞬即逝的火焰。
突然,他话锋一转:“真烫啊。在不等它冷却的情况下,你就这样把手伸进动力炉里吗,艾德尔?”
林斯转过身,直勾勾盯着艾德尔随意垂在身侧的手:绷带边缘隐约透出一点红肿的痕迹,指关节处还有未消退的细微擦伤。他早就没了笑意,眼底深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出些许复杂。
有一瞬间,艾德尔竟然感到了窘迫。明明受伤是委托常发生的事,但现在他突然很想把手藏起来。
他以为对方早看到了,只不过没在意。事实证明只有前半句是对的。
不过艾德尔还是忍住没动。绷带下传来隐约的刺痛感,仿佛在无声谴责他当时的鲁莽,又像是在回应对方那道过于灼热的目光。
“……当时情况紧急。”他最终只是低声说道,避开了林斯探究的眼神。
“下次别这样了。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
听到林斯的语气又带着往常熟悉的调笑,他明白对方是在缓和气氛。事到如今,艾德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配合道:“……好吧。”
“所以艾德尔探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林斯倚靠在工作台边,慢悠悠地问。仿佛心里已经为他托好底了。
“引出来,杀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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