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尔已经在杂物间前面的空地上画了魔法绞杀阵，依靠他的能力施动结界，可以将机械小丑彻底销毁。
只不过怎么引过来呢？这对艾德尔来说是个难题。
机械小丑完全可以真的等到晚上行动，但那时候它一定会先杀了已经没用的人质。
正如林斯所说，它是个杀人工具。
而它的报复绝不会只有四个人。
好在，傀儡师说交给他解决。
“我和我的‘伙伴们’很乐意为它做个‘拆解手术’。”林斯抛下这句话就打算走了。
“等等——”艾德尔平静地指了一个方向，“它现在在那边。”
“哦……哈哈，我知道的嘛，”林斯呆楞了一秒，冲着他眨了眨眼，“我是说我的‘伙伴’知道。”
艾德尔默默看着对方迈着自信的步伐渐渐走远，他大概猜测林斯会采取什么办法，或许……简单，粗暴？
叩叩叩——
“是谁？”布莱克的声音有些紧张，他知道门外绝不是温探长，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在这驻留太久。
“开门。”同样紧绷的机械小丑居然开口作声，它敏锐的传感器似乎捕捉到了门外不同往常的气息。
布莱克浑身一震，以为机械小丑要把外面这个不识时务的人杀了。但还是哆哆嗦嗦地开门——就开了一小个缝隙，犹豫着如何提醒门外的人。
不过他没来得及反应，一只非人类的手已经把住了门框，大力将门硬生生完全拉开。
布莱克看清这个等人高的人偶全貌后，反射性地向后退了几步。
机械小丑一把拨开碍事的布莱克，主动靠近人偶，分话不说将其拉进来，关上了房门。密闭的空间里，两个非人之物与一个惊恐的人类，形成了微妙的对峙。
“你是什么东西？”小丑的钢珠眼闪烁着警惕的红光。
“跟、你、一、样。”人偶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像触电似的。
小丑“嗤”的一声，不屑道：“我跟你不一样。”它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布莱克坐立不安地待在一边，飞快思考这是不是温探长安排的计策。
只见人偶从自己的心脏里掏出来一张纸，立在小丑面前，问：“你、做、的、吗？”
布莱克壮着胆子往前探了探头，什么都还没看清，两个非人造物齐刷刷扭过头盯着他，给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是我。”机械小丑甩开眼前的尸检报告，正是死者克利伯，随之玩味一笑，“让你背后的人出来。”
人偶一顿一顿地摇头，随后眼睛突然闪了一下红光，转瞬即逝，对小丑说：“主、人、有、话——”
“实话说，看到这个案件的时候，我对你很感兴趣。”人偶的传声筒传来林斯慢条斯理的声音，仿佛他们就在面对面交流。
他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说辞，随后接着道：“我看过设计你的图纸。内部结构精巧，能量回路十分独特，说真的，把你这样的杰作困在这个小小的马戏团，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丑的眼睛微微闪烁，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到某种核心。
此时，仅一墙之隔的帐篷外，林斯倚着另一个傀儡，默默观察这一切。当然，是用里面那个人偶的眼睛观察。
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初步诱惑见效，林斯勾起唇角，继续说：“不过，依靠那种劣质、不稳定的炼金石作为核心，终究限制了你的潜力。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更强大、更完美的‘心脏’？一个能让你真正无所不能的‘心脏’？”
机械小丑的眼睛明显有些动容。但它还是保持着高度谨慎，迟疑问道：“你难道要帮我？”
人偶再次一顿一顿地扭头：“你、不、够、格。主、人、说——”
“如果你能证明自己具备更高的价值，我不介意为你亲手打造一个。比起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马戏团成员，除掉那个能力卓绝的侦探，难道不是更适合证明你的价值吗？”
布莱克听到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下意识上前喊了句“不”。被机械小丑用威胁的眼神逼退回去。他现在内心慌极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机械小丑重新看向人偶，仿佛在审视幕后那个人。
“当然。”不知是居高临下的鄙夷还是对造物的了解，人偶里发出一声哼笑，“机械逻辑很简单。所以，你愿不愿意向我献上你的诚意？”
“我愿意。”半晌，机械小丑终于回话。它已经确定了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历，显然，这对于它而言是一个绝妙的诱惑。
随后，它用威胁的语调对布莱克道：“你，照老规矩办，我可不想被那侦探该死的能力牵制住。现在就去！”
布莱克内心煎熬万分，唯唯诺诺地跑了出去。他现在很想去告知温探长这件事，但一扭头发现机械小丑已经动身去另一个员工宿舍，他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一个机械造物。
布莱克忐忑的脚步逐渐向动力炉靠近，心中盘算着温探长的胜算，却没想到自己正在担忧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
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布莱克冲上前抓住艾德尔两只手，焦急道：“温探长，机械小丑——”
“不用担心，布莱克，都在我的计划之内。你现在已经不受威胁了。”艾德尔耐心地托住对方，调整身形。
布莱克怔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观察艾德尔的眼色，犹豫地开口：“那……那个人‘除掉你’的指令也在你的计划当中吗？”
“原来他是这么忽悠的……”艾德尔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忍不住失笑一声，“对，这只不过是引它上钩的一个借口。它总会忍不住诱惑的。”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郑重，“布莱克，等委托结束，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谈谈。”
布莱克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似乎一切隐瞒在他眼里都无处遁形。布莱克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点点头道：“我会配合您的。”
艾德尔不置可否，拍着对方的肩，语气轻松了些：“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一会了。等会见。”
话音一落，他感知到魔法阵传来动静，便先一步走开。
刚靠近，就听见机械小丑因过载而尖锐变调的声音，它一边疯狂挥舞着利爪，一边进行着语言攻击：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欺诈犯，脑袋被门夹的混蛋！居然骗我！我@#￥%＆*……我要把你的傀儡拆了！”
一阵混合着愤怒与语言系统错乱的电流杂音飘过……
林斯游刃有余地躲避机械小丑激烈的攻击，似乎没有艾德尔的魔法阵，也能解决这个麻烦。
艾德尔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时还操纵人偶挑衅地拍一下机械小丑的脑袋，顿时倍感无奈。
机械小丑见到他站在一旁旁观，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你！我要杀了你！”
它猛地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向艾德尔。就在它踏入魔法阵范围的瞬间，艾德尔立即启动结界——阵起，绞杀！
耀眼的光芒瞬间吞没了小丑。然而在纯净魔力的冲刷下，它胸腔的核心能源模块突然爆发出异常刺目的红光——
“小心！”林斯将数以千计的傀儡丝甩出，企图缠住这个孤注的疯子。
轰隆！
魔法阵在过载的能量冲击下竟被硬生生冲破！机械小丑拖着残破的身躯挣脱束缚，发疯般扑向最近的活人——
“发生什么事了？”
“天啊，那是什么？”
被巨响惊醒的马戏团成员们陆续赶来，正好目睹这骇人一幕。
危急关头，艾德尔灵巧躲开，机械小丑正好撞上林斯的傀儡，几乎是同时，【视界】再次开启。机械小丑的行动变得迟缓，艾德尔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与不明所以的观众一同等待落幕。
被吸引过来的汉娜突然出现在艾德尔旁边，似乎意识到什么，悄声问道：“他是谁？它又是谁？”
“机械小丑，杀害艾琳他们的凶手。另一个成年男性是秘密出访的侦探。”
艾德尔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的大多数成员都听见了，倒不需要再让他一一做解释。汉娜倒是复杂地瞥了他一眼，仿佛认定艾德尔在扮猪吃虎。
机械小丑现在的模样和五年前大相径庭。它为了低调混入人群，特意截短身形，曾经的它至少有两米高。
此时林斯的傀儡丝已经绞上小丑的脖子和四肢，下一秒就可以将它的意识彻底摧毁。
五年前的经历，现在又要重新体会一遍。
小丑的机械面庞露出不甘的扭曲，就像真的注入了一个人的灵魂。
“慢着！”它迫切焦急，发声器都能听出一丝颤抖，“当机械诞生了意识，此刻的我难道不算人了吗！”
傀儡丝停止了工作。
“你是想让我们以人的方式处置你？”林斯语气轻浮，眉头一挑。但手中的线却更紧了几分。
小丑只能极小弧度地点点头。
这算盘打得真是响。它确实已经像一个人了，甚至知道一个人即使杀了人也不会被处以极刑。
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一举一动上，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判决。
大家看来都有些紧张。
尤其汉娜是愤恨的，那眼神在祈求他不要放过这个罪大恶极的暴徒，她害怕林斯收回那根审判的线。
林斯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望向艾德尔。毕竟眼前这个人才是名副其实最有资格决定恶徒下场的人。只不过现在，艾德尔虽然还盯着小丑，但早就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事已至此，林斯闪过一个微妙的念头。
小丑还在对林斯的犹豫暗暗窃喜，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它的眼神就永远停留在了空洞。
甚至来不及惊愕。
“痴心妄想。”林斯淡淡收回丝线。
似乎听到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机械残片堆在一地，艾德尔回过神来，静静看着，没有表态。
林斯见他不说话，便走到他身边，先开口说：“艾德尔，它罪有应得。”
“我知道，”他收回思绪，认真解释道，“我以为你不会犹豫。”
轮到林斯愣了一秒，随后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勾唇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不认同我的做法。”
艾德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方：“我只是在想，倘若机械真具备人性，我们是否还能否认它的人格？”
“当然不能了，艾德尔，我们没有理由否定它的存在。”林斯回答得很干脆，说着，瞥了眼脚边的废品，“前提是它得像一个正常人，而不是有暴力倾向的疯子。”
这个回答倒是让艾德尔没想到，或者说，这个回答让他对对方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说到‘暴力倾向’，”艾德尔被说服还是怎么的，轻笑道，“林斯，你可不遑多让。”
傀儡师从容地摊了摊手：“我可没有。我和疯子最大的区别，是我始终保持理智。”
“这倒不可否认。”艾德尔微微颔首，“所以林斯，你其实没必要顾虑我的态度，我一直都很支持你做的决定。”
“我知道。”林斯笑意加深了几分，突然拉近距离，压低声音，“只要不越过你的原则……而我恰好知道那条线在哪里。”
话落，他很快又退了一步，重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当作没事人一样，又是平常那副风流蕴藉，若即若离。
让艾德尔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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