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如海,买完没有?!”
“来了。”
庞如海将烟收进口袋,那女人还在抱怨庞如海太慢了。庞如海没再说一句话就跟着那女人出去了。
信芳眼神追随着他离开,又隔着窗户和他对视。
她偶尔听说庞如海的故事,他在海宁大学,当教授。于是她也编撰了一个类似的人物来骗霍桐。
...
“别乱动。”
信芳扒弄他的额头。
庞如海犹如触电,向后退缩。
“别动呀!”她不耐烦,“哇,你的眉毛真多”。
那是信芳十八岁,她正逼迫庞如海像明星一样做出一个英俊的挑眉,但庞如海不会。
继而她张牙舞爪,要给他修眉毛,那奇妙的触感刮过皮肤,不抵她身上带来的热气与甜香震慑力大。于是他躲闪。
“啧,不许动!”
他见信芳烦了,四处扒拉摸索自己的眼镜。
“你的眼镜好脏!”
被信芳抢先,她举着庞如海的眼镜,对着阳光,观察那耗损严重的镜片。
“上了大学你还不换眼镜吗?”
“还能凑活用吧。”
他想让信芳从他身上下来,她像个大火球,搞得他后脊背全是汗。不等他开口,她已经像蜻蜓一样飞到他家的卫生间帮他洗眼镜。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做工精良的昂贵裙摆在那逼仄的厕所飞舞,觉得喉咙有点干。
她是学校舞蹈社团的成员,但因为资质不佳、身材管理不到位频频不能上台,她有一次来跟自己抱怨,顺便带上了舞蹈服。
她拙劣地表演了一段,本来是想让庞如海给自己评评理,可惜,庞如海是个见识短浅的粗人,光是信芳穿着舞裙旋转,就足以让他必须坐下来欣赏。
那时班上的男生总想法设法靠近她,他很恼火,但也没什么办法。
他觉得自己懦弱无用,连开口阻止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露出令那些人摸不着头脑的臭脸。
可信芳不在意他的懦弱,甚至怜悯他的懦弱。她是一颗阳光底下融化的水果糖,他是蚂蚁,在她的身边不断地打转,找不着东南西北。
他将信芳的喜欢视为上天的眷顾。
除了成绩好,他实在没什么值得信芳喜欢。他家里是贫困户,老爹在工地,老妈是清洁工,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眼巴巴等着钱去继续读小学。他一刻不停地赚钱、读书,读书、赚钱,像一个陀螺,怎么可以有心思停下来看一个可爱丰腴的少女为他跳孔雀舞。
“你比他们所有人都好,比那些臭男生都好。你只是不走运,托生了一个...”
她一下闭嘴,怕戳中了他的痛处,但她不知道庞如海不介意,如果是她说,他什么都不介意。
“托生一个穷困的家庭。”
“嗯...算是吧。但,但你知道吗,你是潜力股,就像我爸炒股票,他就爱买潜力股。你现在不咋地,以后就发达了。咱们老师不也这么说吗?庞如海同学,庞如海同学,以后一定很有出息,你们一定要像他学习。”
她又扮起了老师,如此可爱。
“你一定能考到竹南去!到时候我也要和你一样,一起考到竹南去。到了竹南,你可不要被大学里莺莺燕燕包围,就把我忘了!”
她把自己说生气了。
“不...不会。”
他虔诚地回答。
“真的?”
他点头。
于是信芳满意,笑着扑到庞如海的身上,“拉钩。”
“嗯。”
“好了,如果你把我忘了,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那如果你喜欢别人呢?”
他小声而害羞地试探,紧张得要命,即使他推断,信芳会爱他的。
“那怎么可能!你保证你以后...”信芳捧住他的脸,“不可以不要我!”
“当然了。”
那窘迫的少年面红耳赤,愿意赌上全部的身家,一切的一切保证他的诺言。
他们是在学校组织的爬山活动里认识的。
春游,高一高二的学生去,高三留在学校上课。
信芳失恋了,独自躲在半山腰哭,不小心把脚崴了。她认为自己的姿色和高中校服都会让她很容易变成某些人的目标,可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她不知道去求助谁。
她扶着栏杆往上挪,有的地方连栏杆都没有,只能一点点往上蹭。
她真的很傻,她为什么不去找个人借电话报警,或是打电话给她父母,再叫她父母联系老师,或是找山里的管理人员呢?
总之办法有的是,绝不是她瘸着一条腿爬山去追大部队,让那只崴了的脚越来越肿。
有时候,她也真的很傻。
庞如海看见了她,他因为拉肚子掉队了。
庞如海背她的时候,她一边死死扒着庞如海的脖子,这几乎要让他窒息,一边问他,他等会放屁不会把屎带出来蹦到她身上吧。
听到庞如海难为情的辩驳,她像个霸凌别人的恶劣女,大笑起来。
起初,庞如海觉得她肯定是个霸凌女,不然谁会把校服裤子改得那么细。他背着她,并没有觉得沉。
空闲的时候他会上工地帮忙扛水泥,她比水泥轻了不止一点。
不过背着她上山,心却很累。
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更是盘问他的家境、成绩、年龄、身高、体重,有没有朋友,有没有女朋友。等到了地方,他甚至觉得这一路比不眠不休干了两天苦力还累。
他回答自己家里很穷,回答他的成绩很好,回答他高一米八二,体重一百三十斤。
“哇,你好瘦。”
在他回答自己一百三十斤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她猛地一掐。
“果然没什么肉!”
随后她恶劣地笑起来,将下巴颏子卡在他的肩窝,似乎是为了更放松一些。
“原来你就是那个庞如海。”她闭着眼,软绵绵地说,“老师说你家里困难,高二就参加高考,叫我们学习呢。我才不要那么快就高考,我还没玩够呢!”
他余光一瞥,看到她正闭着眼睛说话,肥嘟嘟的脸颊,轻盈的睫毛,细软的卷发,无一不垂落在他的肩上。他心里连忙阿弥陀佛,懊悔真不应该背她,可是她已经冲自己发号施令,他没法不照办。
他乖乖蹲下来,等待,直到那股香气传进他的鼻子。
等到了地方,老师已经急得冒烟,差点就报警搜山。
他们看见庞如海稳稳当当地将人背着走过来,立时全都凑了上去。那时天已经晚了,信芳在他肩头已经睡着了。
当老师接过她时,庞如海心中突然翻起一丝担心和不舍,他迅速将这个念头打消,又在心里念起阿弥陀佛。
如果可以,他也许想要留在那个夏天。
他考了全省第七,市里区里都给他发了奖金,大学也免了他的学费,还申请了补贴。他本来打算暑假也不歇着,继续去帮老爹到工地上干活,可那少女不肯放过他,就连去工地也跟着,丝毫不害臊。
她掏出五千块钱,让他给自己补习,不要去工地。
可她从来不肯好好上课,总是依靠着自己聊闲天。他不忍心看着父母在外面奔波,但她又可怜巴巴地祈求,难道一天就不能抽出两个小时陪她吗?他没法拒绝,他因此咒骂自己。
她不喜欢念书,庞如海知道。
没关系,他会念就行了。
念头一到这里,庞如海就会方寸大乱,她跟他有什么关系?!
某一天,她突然跑到自己的家里来,拎着一只便携冷气机,毫不客气地坐下了,还掏出书,看起来要大学特学一翻,结果庞如海去买个冰棍的功夫,她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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