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桐打人,光明磊落,选在了人最多的时候的校门口。
他第一次进了派出所。
笔录室里,他局促地坐着,显得有些紧张,一五一十地交代,也精明地避重就轻,义愤填膺地说他和母亲如何如何不容易,他如何如何气闷,如何如何忘了手上的力气。
他如此正派,说得有头有尾、情有可原,班主任都赶来帮他脱难。
信芳匆匆赶来,事情已经和解,霍桐和付飞都在派出所的等候室等着。她扑到霍桐身边,焦急地问东问西,直到霍桐出声安慰,说他好得很,信芳才把目光转移到付飞的身上,她和付飞的目光对上,他满脸是血,鼻青脸肿,看起来状况很不好,可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信芳。
“对不起。”信芳道歉,“医药费我出。”
“不用了。”付飞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姐姐给我很多钱了。”
信芳感到一丝愧疚,叹了口气,她有些埋怨地回身向霍桐,小声训斥。
“为什么打人?!”
霍桐不回答,信芳无奈,恶狠狠地捏住霍桐的脸,张牙舞爪道:“回去再收拾你!”
霍桐笑了笑。
“还笑!”
“对不起...”霍桐说,“让你失望了。”
在霍桐动手的前夜,信芳就看出他要打架,她叮嘱霍桐不要再把这件事闹大。可霍桐还是动手了。
但就像每一次,这一次他的冲动、拒绝、不听话,都没有招致信芳的责怪。
“没有失望。”
依旧是淡淡的,温柔的。
付飞没再说话,一改往日,他只是在一边看着,他被打得有些累了,是的,挨打也是个体力活。
最重要的是,他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有点嫉妒霍桐。他有点不想再演了,倦了,腻了。
他似乎从没有动摇过霍桐在信芳目光中的焦点地位,一丝一毫都没有过,一年了,难道他白费劲了吗?可他又扪心自问,他不过是想拿钱,为何又那么在乎那个女人的目光最后落在谁的身上呢?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肯多看他一眼呢?
也许他还不够强,女人都是慕强的。如果一个强而有钱而英俊的男人出现,早就把她的魂勾飞了。
这就对了,想到这,他长舒一口气,不屑一顾起来,在心里将信芳和他见识过的、看不上的女人划归到一处,她不会和那些人有任何区别。
女人都很贱,他认为。
霍桐跟着信芳回家去了。
作为讨好,霍桐自觉去洗碗。
霍桐洗碗的声音,有节奏地,水龙头打开了,又关上了。鸡飞狗跳后,信芳的心终于在这潮汐般的刷碗声中平静。
她眷恋那种可以当机器人、当石头、当无机物的时刻,眷恋那失去意识、自由的瞬间。
她呆呆地望着霍桐,霍桐以为她有话要说。
“怎么了?”
信芳回神,霍桐知道她又在发呆了,莞尔一笑,又低头刷碗,同时开口:
“老师说大概要想想报志愿的事情了。”
“哦。你要去哪?”
“还没想好,你想去哪?”
“哈哈,我想去哪就去哪吗?”
霍桐耸耸肩,“可以参考。”
“海边吧。”
“海边?”
“我喜欢看海。或者等你考完,我们一起去看海。你和你女朋友去也可以,我出钱。”
霍桐失笑:“我哪有女朋友?”
“如果有的话。毕竟考完了,就可以轻松地恋爱。”
“哈哈。”霍桐笑起来,“你谈了?”
这些天,每每信芳去进菜,总能碰到付飞,他于暗处蹦出来,让信芳对每个暗处都心怀疑虑。
不过在被痛殴一顿后,至少有一周,付飞变乖了。甚至不会姐姐姐姐的乱叫,会矜持地叫一声芳姨,拘谨地和信芳保持距离。他刻意回避了和霍桐碰面,几乎不再来面馆,信芳偶尔进货,竟从听说了付飞戒酒的消息。
付飞突然说他在城里找了工作,直到假期结束。他是在乖巧地跟信芳汇报,接下来他没办法帮信芳推车、卸菜。
现在的付飞,连头发都染回黑色,剪成了板寸。
“芳姨,我真的改了。”
信芳点点头。
“如果我有事,你还管我吗?”
她当然是不想管了,但看付飞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只得敷衍。
“管。但你不要再惹事了。”
“嗯。”付飞笑了,他那颗空洞的牙齿,到现在还没补上。
他当然是没找什么正经工作,他干起了他的老本行,为了受人欢迎,特地置办了行头和新的头发,他听说这种纯情少年型在市场上走俏,于是精心打扮。
女人们的簇拥又让他开怀,找回了昔日的信心。
他从小跟着母亲在夜店混迹,回夜店,就像回老家。
他深深吸了一口那富丽堂皇的夜店里的冷气,混杂着爆米花的甜味、酒的酸味、呕吐物的腥味、香水味,阵阵席卷他的鼻腔,乃至灵魂,像是又活了过来。
可信芳的身形时常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细软的头发、黑亮的瞳仁、脖子、遮掩在宽松衣服之下的腰、绵软巨大的胸部,都分段式地频闪在他的脑海。那些段落和他母亲的**交叠错乱,偶尔令他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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