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可以喜欢你?”
啪地一声,耳光清脆。
手掌快被烫烂了,也不耽误信芳用手背甩他一个巴掌。她真的恼火了,她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试图找一个更合适的办法把付飞糊弄出去,但在那之前条件反射已让她把手甩了出去。
她也惊愕于自己的反应。
付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继而笑起来,充满恶毒:
“你喜欢霍桐?你喜欢你继子?你比他大十四岁,你也配?”
嗡地一声。
信芳心跳得厉害,头嗡嗡作响。
她的手扯得浑身的筋都痛。
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是不是喜欢霍桐。
从长辈的角度,谁会不喜欢霍桐呢?
但如果是从一个女人看待男人的角度,她...
她此刻的心痛不是心中隐秘的秘辛被人挑破,而是深刻地感受到了命运的存在,眼前这个该死的贱人,正逐渐撕裂她那层美好生活的外皮,将内里血淋淋的疼痛再次重现在信芳的眼前。
她恨极了。
付飞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但很快感到害怕,说不清害怕的来源是什么。
但在那恐惧的支配下,他又软下声音求饶。
“我错了。”他慢慢起身,想再靠近信芳一点,“我错了,我瞎说的。”
“还要过生日吗?”信芳突然发问。
付飞怔了一下,猝不及防。
“不过了吗?”
“过。”
“那我们出去吃吧。”
“好。”
他陷入一种更深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这让他乖了不少。
他和信芳并排在村口等车,他们商量着去城里吃,挑一个平时不敢去的餐厅,由信芳请客。
他知道这事没完,她绝对还有暴风骤雨在后面等着。
但至少在这三四个小时,他还可以和信芳呆在一起,这让他又忍不住地开心。他逐渐从恐惧中回神,兴奋取而代之。
他开始发觉,自己至始至终,都想要知道信芳的过去。
对于一个人的好奇,是一种不祥之兆。
“付飞。”四月中了,可气温回升得还是很慢,信芳穿了一件外套,还是冷,她刚叫完付飞的名字,就打了个喷嚏。“你有烟吗?”
付飞愣住,他打量着信芳,摇摇头。
“那算了。”
“我去给你买。”
信芳拦住付飞的去路,“算了。”
“我不知道你抽烟。”
“手疼得厉害而已。说点你自己吧,分散我的注意力。”
“说我的什么?”
“你多大了?”
“十八。”
“那张身份证做得很差。”
付飞语塞,“你怎么发现的?”
“我很聪明。”
信芳淡淡地回答,和她日常呈现的那种弱智美女的状态并不匹配。
“受人欢迎,得到别人的爱,再把它们抛弃,你就会开心了吗?”
“不如做点什么吧。你没有想做的事吗?父母、朋友、爱人,有一天都会离你而去,如果你知道自己是谁,就不会再害怕了。”
清凉的风阵阵吹拂,几场大雨后,明各庄村口的新叶绿意逼人。有在树叶上的雨水被风吹得四处飘洒,有一些飘洒到了她的肩头,她的头发。
付飞听不懂信芳的话,他只觉得被侮辱了,被轻视了。他想咒骂,想要动手,想要将那些高高在上、以睥睨目光审视自己的玩意踩到脚下。
可那个人却是信芳。
他更觉得恼火,就她也配?!
付飞已经提不起什么精神吃饭了,他本来预定了一个高档餐厅和花,准备向信芳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可因为信芳的发文,全然没了兴致。
餐厅连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他都没接,恐怕那六百块的留位费也拿不回来了,花也被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随便进了一家饭店,还是个面馆。
信芳气定神闲地翻阅着菜单。
“在赌气?因为我说你?”
付飞语塞。
“二十了,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嘛。”信芳恢复了那傻大姐的气质,“你怎么二十了,还在念高中?”
“你想知道?”
信芳点点头。
“告诉你你会负责吗?”
信芳忍俊不禁,“负什么责?”
因为信芳想听,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想要得到信芳的喜欢。
他交代,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但不是心脏病,姐姐也是空口胡说出来的。
母亲去世了,他也跟着辍学,他本来就不喜欢上学。他跟着一个邻居北上到了竹南,那个邻居大哥将竹南吹得天花乱坠,好像一弯腰就能捡到钞票。
可一到竹南,他跟着那个大哥就住进了地下室,那种所有的房间都由下水管子联通的地下室,没有通风、冬天潮湿而冰冷的地下室。
他和那个大哥只能靠着一个小小的电暖炉获得一点点温暖,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总能通过那些下水管听到男人女人的尖叫、大笑,听到嗡嗡嗡的电钻,听到弹珠落在地上。
很快,那个大哥就回老家了,他带来的所有钱都被中介骗了。
“他一定没想要自尽。”付飞说,“他当着我的面喝农药,是想让我及时送他去医院。当时他被骗,还被叫到派出所配合做笔录,把他吓得,立刻给家里打电话。他老婆就在来的路上,挺着大肚子。他大概就是喝给他老婆看的。
“我把他送到医院,大夫说不行了,他喝了百草枯。我们都不敢把这事告诉他,他以为自己没事了,他确实看起来没什么事。但医生说他离死不远了,而且一定会死,大罗神仙难救了。他还跟我道歉,说不应该出来的,他还想把我也带回去,我没同意。我送他们两个人去车站,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我老家在常香,很破的地方。我再也没回去过,就待在竹南,混着。后来想念书了,弄了一张假的身份证。就这样。”
他没有提及自己在夜总会风光无限的日子,他突然觉得那没什么好炫耀的。
他本能地厌恶夜总会,他发现每个夜总会,不管装修风格、地理位置、客户定位,都是那么的如出一辙,因此不管是哪个夜总会,都像把他妈害死的那一个。
只可惜那是唯一一个他如鱼得水的地方。
“你难道没被中介骗吗?”
付飞厌恶,厌恶再提起那件事。
“没有。”他冷硬地回答。
“你也被骗了吧。”
“没有。”
“哦。”
信芳不再追问,但她确信,他绝对也被中介骗了。他和他的那个大哥一定是一起被骗钱,拉去了派出所做笔录,一起被吓得魂飞魄散,喝农药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动摇想要跟着一起喝了,只不过他知道那是百草枯,喝一口就会玩完。
他也许痛恨着那个大哥,如果不是他,他不会背井离乡,不会被人骗的一分不剩,他把所有的恨转移到那个大哥身上,因此他沉默,看着那个人喝了百草枯。
这是她的推测,关于付飞的推测,还涉及到他的外婆,不过她现在肯定不会自找麻烦,去问付飞的外婆是不是真的。
而付飞看着那审视的目光,感到心虚。
“怎么光问我呢?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的事我却都不知道,不公平。”
“你会爱上我的。”
“...”
信芳像是逗他玩,“越了解一个人,越可能会爱上他。”
“你爱上我了吗?”
“没有。”
她如同一个恶魔,蛊惑付飞犯罪。她说今天是付飞的生日,可以破例喝酒。她都外面来一瓶价值连城的酒,他没理由不喝。
“喝吧喝吧,只能喝一小杯。”她笑着,“今天过生日呀。”
她明知道那不是他的生日。
他终究是把酒杯接过来,不管是酒还是信芳,他都似乎有些无法抗拒。他喝得有些醉意了,他想,他一定是醉了,不然他为什么乖得像条狗。他在迷蒙间看到信芳抽烟,他习惯在雾气之后看她的脸。
她静静地抽烟,烟气将她包围了。
“讲点你的故事吧。”付飞祈求,他坐到信芳的身边,只是因为房间的空调很冷,他想坐到暖和一些的地方。“你的前夫,他会找到你吗?”
“哦。”她陷入一种回忆,话像是不受控制地从她嘴边流了出来,“他打人很痛。挨打很痛苦,你觉得呢,你不是经常挨打吗?你觉得痛吗?”
“痛。”
“哈哈。”
“痛把我的生活毁了。曾经,以前,我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现在不是了。这都是因为,我会觉得痛。”
付飞听得云里雾里。
“如果他要找来,他一定又要打我了,到时候你能帮我报警吗?”
“我会保护你,我可以保护你吗?”
酒里有头孢。他喝进了医院。
那女人把他送进医院,他像一条死狗躺在病房,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神志已经恍惚。
这就是她的报复。
疼痛阵阵席卷,几乎要把他挫骨扬灰。他攥紧拳头,发誓如果他没死,他一定要把那个女人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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