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许佳宁和陈思云一路,庞泽文和沈延一路,两拨人分道扬镳。
陈思云从上个星期就开始怂恿许佳宁去打耳朵,因为她听说了一个传言——这辈子和谁一起打耳洞,这辈子不会分开,下辈子还会在一起。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不一样的少女之间友谊长久的象征。
倒也不是说陈思云信这个,只是她珍惜和许佳宁友谊,所以尽管并不是那么信,但还是要带许佳宁来,因为她知道,已经高三,高考也没剩多久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再加上她对许佳宁的了解,这样温吞的性子,很难说的准。
但许佳宁挺怕的,一直没答应,还是昨天才答应她的。
陈思云是有一个耳洞的,那是初中打的,庞泽文拉着她去打的,后来她问庞泽文知不知道那个传言,他说不知道,但陈思云不信。
一路上,陈思云兴奋地和许佳宁说着,突然她停了下来,许佳宁疑惑地看向她。
陈思云把手机上搜索出的最适合打耳洞的季节给许佳宁看,上面显示最适合打耳洞的季节在春季的三到四月,秋季的九到十一月,今天正好是十二的一日。
她皱眉,“这个季节不是打耳洞最好的季节。”
许佳宁笑,“就差一天,我觉得没事。”
而且打耳洞也不只看季节,还有后天的养护。
“也是。”陈思云想想也觉得太多思了,便带着许佳宁来到了打耳洞的店。
推开门,铃声响起,店内陈设很特别,很好文艺风,墙壁上挂着几幅画,整体偏灰色,里面还有一个小水池,仔细听还能听到流水声。
听到铃声,女老板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她很年轻,也很漂亮,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的酷酷的皮衣,声音亲和,“打耳洞的吗?”
“对,我们俩都要打。”陈思云扭头看过去。
女老板走出来,提醒道:“这个季节不是很适合打耳洞哦。”
“没事,我们就要今天打。”
女老板朝两人笑了笑,又问是不是经期,好在两人都不在经期,可以打。
许佳宁和陈思云坐在椅子上,两人都选的是手穿的,伤口创面小,愈合快。
女老板去了里面把打耳洞的工具消毒处理,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出来。一切准备就绪,陈思云先打的,一边打了一个耳骨钉,很快就打完了。
轮到许佳宁的时候,刚开始她还有点紧张,女老板好似看出了她的紧张,轻声说:“别害怕,想着被蚂蚁咬了一口。”
一分钟都不到两个耳朵都打完了,许佳宁觉得没什么感觉,就开始那一下有点刺痛感。
女老板给两人交代注意事项以及打完后的护理,没多久两人便离开了。那天两人打完耳洞又去了看电影,说了很多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那天晚上,陈思云拍了一张和许佳打完耳洞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许佳宁回到家的时候翻看,却始终没有看到周栩出现。
后面的日子一切归于平淡,十一月底,季伽佑离开云川市的最后一天找许佳宁一起吃了顿饭,便出了国。很长一段时间许佳宁都没再见过周栩,许佳宁尝试过给周栩发信息,但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学习的日子总是枯燥无味的,像机器人一样没日没夜地“劳作”,不辞辛苦。
十二月高三质检测试,连着两天考试一晃而过,按照往常一样排完桌子就可以回家了。周五晚上,沈方然是有补课的,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但她却没有急着回家。
冬季天黑得快,一晃眼,渐渐地暗了下来,小树林的长椅上,沈方然安静地坐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以前的每一天她都期待着回家,每天都迫不及待地回家,但这些天她不想回家。
外婆去世了,最爱妈妈的人的去世了,妈妈的妈妈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直到现在,沈方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恍惚,像是假的,那天李科把她叫了出去,他神情严肃,沈方然多少猜出了有事情发生,直到李科说,外婆摔了一跤,妈妈的同事在校门口等她。
见到小方阿姨的时候,沈方然还没有意识到外婆的那一跤究竟有多严重,一路上小方阿姨开得很快,像是怕错过什么。
沈方然什么也没问,大脑一片空白,却也猜出了什么,她沉默地看着窗外,到了医院她被小方阿姨拉着跑到病房,几分钟后,她喘着气,手指紧紧攥着,胸口上下起伏,病房药水的气味环绕在鼻腔她甚至忘了该怎么呼吸。沈方然看着眼前这一幕,平日里优雅的女士此时早已没有往日那般,裙摆随意的掉落在白色的地板上,黑色的长发凌乱,妈妈无助地趴在病床上痛哭,紧紧握着外婆惨白的手,那双手布满皱纹,像枯竭的灯,永远的熄灭了。
小方阿姨捂着脸,眼泪顺着手背流了下来。
还是来晚了。
沈方然愣在原地,没有人顾暇她。
外婆只有妈妈一个孩子,外婆很爱妈妈,妈妈也很爱外婆,很爱很爱。外婆的一生要如何用文字表达出来呢,大概就是在花一样的年纪里遇到了外公,后来啊,有了妈妈,快要临盆的时候,外公因公殉职,自此外婆一个人把妈妈抚养长大。
后来啊,妈妈结婚了,爸爸的职业特殊,连沈方然也不清楚,家里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从小到大,父爱的缺失,却从未让沈方然觉得少了陪伴或是爱的缺失,因为外婆和妈妈给足了她疼爱。
幼儿园乃至小学的时候,沈方然总是会问妈妈,爸爸去哪了,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她却没有,有时候也总是会闹着要找爸爸,妈妈却总是闭口不谈,外婆说爸爸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总有一天会回家的,要耐心等待,等到爸爸回来那天,然然也就长大了,后来啊,沈方然不再闹着要爸爸,她开始写日记,把想要和爸爸说的话都写在上面,外婆说爸爸总有一天会回家的,她就等啊,等啊,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可是日记本一本接着一本写满了,却还是没有等到爸爸的到来。
但这一刻,沈方然好想好想爸爸,无比希望爸爸的到来,希望他能来安慰妈妈。
外婆只有妈妈一个孩子,葬礼是小方阿姨和妈妈操办的,葬礼结束后,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段时间都是小方阿姨来照顾妈妈和沈方然。
冷风吹起,地上的枯叶随着风的吹动,旋转起来,沈方然失神地看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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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班后门,胡明远靠着门,双手抱着臂,手指时不时地敲击着,头仰着,“沈少爷你好了没?”
教室喧闹声不止,时不时有人从后门出去,沈延正和班上一个女生讲题,笔落在桌子上,他站起身,往教室后瞧了眼,转过头看向女生,“大概就是这样,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女生看了眼草稿纸上的解析,抬头看向沈延,对上他淡然的目光,女生点头,轻声说:“谢谢。”
其实沈延不太记得女生叫什么,大概的印象就是一个班的,正当他要走的时候,她走了过来,问能不能请教一道题目,一道数学题目,他没多想,扫了眼题目,便拿起笔给她讲了。
沈延点头,从桌肚里拿出手机,便走出教室。
“怎么?”胡明远手臂搭着沈延的肩膀,视线扫过身后的女生,女生看到胡明远的目光后转了过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女生对沈延有意思,他收回目光,挤眉弄眼打趣道:“你俩这是?”
沈延低头看手机,没懂他的话,“什么?”
胡明远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拳头锤了下沈延的肩膀,力道并不大,“那女生对你有意思。”
“人家就问个题目。”沈延倒是没觉得,甚至觉得胡明远无聊,收起手里,“你脑子里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行么?”
两人走到楼梯处,沈延快胡明远一步,走在前面,胡明远一步跨两个阶梯,与沈延并肩走着,突然想到一个事,“我问你个问题啊。”
沈延单手插着兜,目不斜视,“说。”
胡明远这会儿有点别别扭扭的,像是有那么点问不出口,他觉得吧,沈延这人,有点难说,别人青春期好歹有个喜欢的人,毕竟十七岁正是荷尔蒙分泌正盛的时候,也情有可原。
但沈延这人吧,感觉有那么点对这事从来都没有上心过,就单从他的相貌上来说,谁看了都会说一句,这人看着就挺渣的,男生见了都觉得帅的那种,栗色的头发,单眼皮,干干净净的,说起话来挺欠的,总是带着坏笑,但仅仅是对玩的好的那圈人来说,对于那些不太熟的人,他吧,给人的感觉就很有教养。
沈延偏头瞥了眼胡明远,觉得他磨磨唧唧的,说个话还打上草稿了,“有事说事。”
旁边有人经过,胡明远看了眼,往沈延这边挤了挤,手肘搭上他的肩,冲他抬了下眉,“你就没喜欢过人?”
两人出了教学楼,沈延觉得莫名其妙,稍稍蹙眉,上下扫了眼他,“怎么?”
胡明远只是笑,也没接话。
沈延撇开搭在肩上的手,眼从胡明远脸上扫过,却没在他脸上停留,“我可不喜欢男的。”
“我去,哥们你想什么呢?”胡明远一下就炸了,无语至极,笑了,“我直男。”
“哦。”沈延倒是没觉得话有什么问题。
胡明远觉得这人对自己有点误解,再次强调,“我真是直男。”
“嗯,我知道了,你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沈延哼笑了声,眼扫向胡明远,目光停留在他腰下的某处,若有若无地朝那打量了几秒,再次淡笑一声,“你是直男,我知道了,不用强调了。”
胡明远挡住,“不是,朝哪看呢?”
沈延不理他,迈着步子向前走,唇角勾着笑,瞥了眼北侧的小树林,那地方挺隐蔽的,不仔细看根本看出来那里坐着人,他收回视线,耳边是胡明远在后面胡咧咧的声音。
下一秒,沈延停下脚步,再次朝那边看过去。
胡明远胳膊撞了下他,眼里带着疑惑,“怎么不走了?”
沈延收回视线,舔了下唇,“突然想起有个事情,下次再让你来我家。”
胡明远和父母吵架了,这几天都不敢回家,有晚自习的时候还好,回家他们都睡觉了,也听不见他们的唠叨声,但是吧,这两天考试,没晚自习,晚上六点不到就到家了,正好和他们正面碰上,这几天胡明远都是躲在沈延的家里,到点就回家。
“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了吗?”胡明远以为沈延在和自己开玩笑,没正经地说着,瞧了几秒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是,你有什么事啊?”
胡明远收起方才的神情,看着沈延,再次问:“你真有事?”
沈延沉着眼,认真地说:“真有。”
这个消息对胡明远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那就意味着他无处可去了,要露宿街头啊,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回家。
两人站在露天的阶梯上,沈延自知是自己的问题,却也不好说什么,朝胡明远走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么整天躲着也不是个事啊,总要和你爸妈沟通的。”
“我倒是想和他们沟通啊,但他们不给我机会啊。”胡明远摊开手,“劈头盖脸就开始说教起我。”
胡明远站在台阶上,思考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这会儿说话有点不过脑子,“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没有爸妈管着。”
沈延没有接话。
过了几秒,胡明远意识到自己说话是多么没有脑子,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不,是两巴掌,他神情带着歉意,手足无措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有时候我说话吧,总是不带脑子……”
“没事。”沈延笑了下,拍了拍胡明远的肩,“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
人们总是去仰望着他人的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也曾是别人所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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