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教室内。
宁思言刚坐下,同桌高阅也从篮球场浪回来了。
“你去小卖部了?”高阅实在眼尖,一眼就瞄准了宁思言桌子边缘没开封的水,本来打球就消耗水分,看到任何有可能的补充源,他更口干舌燥了:“你渴吗?不渴先给我干了。”
宁思言看他满头大汗,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默不作声地拿起水,递到了他手边。
高阅二话不说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陆燃买水还没回来,一会儿还你。”
“不用还我,帮我送到九班去吧。”宁思言将手里那本看完的课外书塞回排列整齐的一摞书里,嗓音淡淡地道:“还给一个叫盼鸢的女生。”
“嗯?”高阅一点也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猛地咽下嘴里的存余,睁大眼睛道:“你,你平时不是不收女生的水吗?”
何止是水,这家伙连礼物都不收。
不管大的小的,堆在他桌上不会超过两节课,有名字的原路退回,没名字的就丢给他处理。
“当时不好拒绝。”宁思言说着,指尖在一列书目上匀速抚过,停在一本习题册上,抽出,将黑色水笔抓在手里,低头开始解题。
盼鸢……
这何方神圣啊?高阅半仰着头思索,想不起来又莫名觉得耳熟。应该不是新的追求者,难道是节前节后都会来送零食大礼包的女生之一?
高阅拎着眉毛琢磨了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
反正宁思言没什么大反应,一瓶水而已,不重要。
辗转回到九班,盼鸢兴致高涨地开始实施她的宏图大计。提高成绩不同于追人,她还真有一套基础策略。
要想对付应试教育,最基本的操作无非作业、刷题、学习方法等,当然,提高分数还有其他要抓的方面。以前她好歹也风光过,有点底子,虽然时至今日,已经被她丢得差不多了。
盼鸢已经做好了拉长战线的心理准备,并且打算循序渐进——先把今天的作业给解决了。
她在班里扫了一眼,快速滑动的目光最终聚焦在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生身上。她对这个安静柔弱的人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好像是学委?
经常催同学们作业和试卷,在她跟前刷脸来着。
女生正在埋头写作业,盼鸢大步走近,站在她的课桌前,打声招呼就开始冒昧了:“同学,今天的作业都有什么?”
“……”
女生蓦地被不熟的人入侵社交距离,吓了一跳。在惊诧中抬头,她看了眼对方,更吓人了。
好在来人语气诚恳,她很快就缓过来了。
银苏放下手里的签字笔,从书堆里抽出几本教材,一一翻到做有标记的页面,指着打了红钩的题目,语气有些紧张地道:“这几道都要写,还有……”
快速翻到下一页,她又说:“呃,还有这题。”
“……”她将所有科目都过了个遍,外加习题册。
“最后,语文的话,今天学的……”银苏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不知道今天学了什么,转而道:“《劝学》要抄十五遍,明天要抽背。”
“大概就是这些了。”
盼鸢云里雾里地听完,当下就想换个人喜欢了。
为什么天下道路千万条,她偏偏无门硬闯。
紧绷的身体在一番天人交战后松了下来,盼鸢有种出师未捷心先死的挫败感,她有气无力地道:“谢谢。”
“嗯,不过……”她停顿了会儿,面露尬色。
银苏皱着眉头等她的下文,却从她窘迫的脸上看出‘我根本没记住’这几个大字。
银苏轻轻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说:“我写给你吧。”
“那……”多不好意思,盼鸢最终没把自己的路堵死,转而挤出笑容道:“明天我给你带糖!”
银苏被她不好意思的笑声吸引,抬眸扫了扫,心想,她好像也没传言中那么吓人。
下午放学后,盼鸢走出校门,楼惜弱和几个姐妹已经在那儿等她了,她们要去四中给一个姐妹出气。
楼惜弱难以置信地盯着盼鸢今天多出来的装备,手一伸,重重地扇了下她身后的那个‘真显眼包’:“你特么背个书包干嘛?当武器甩他们头上啊?”
“防身不行啊?”盼鸢心虚道,狡辩的声音可一点不小:“万一他们有刀怎么搞?”
“有刀就跑啊,你特么傻不傻?”楼惜弱大声说,被盼鸢滑稽的行为逗乐了,笑着搡了她肩膀一把。
几个姐妹如看异类的目光齐刷刷地打在她脸上,盼鸢顿时如芒刺背,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路边供人侧目一样。
她踌躇满志的蓝图以及下午刚发的誓,在从众情绪的唆使下,又一次粉碎了。
算了,明天再说吧。
一班教室的学生已经走了七八成。
高阅拎起塞满作业的书包,背上,走到过道旁,邀请还在埋头苦练的同桌道:“宁思言,今天跟我一块去陆燃家写作业啊。”
宁思言正心神专注地演算最后一个式子,也不看高阅,笔尖飞快,写下答案后,他才慢里斯条地回应道:“不去了,要回家练琴。”
高阅:“……”又练琴。
自从上了高二,宁思言就很少跟他们一块写作业了。张口闭口都是琴,搞得他偶尔想套一下同桌的解题思路,提高完成作业的效率都不行。
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母亲毕竟是个能把自己折腾成知名钢琴家的人,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人大概率也会将自身的标准投射到他人身上,哪怕是自家的儿子啊。
高阅又是叹息又是摇头,还抿着嘴啧了一声。
他才不是看透了世间悲苦,或是有多了解宁思言的家庭,而是他俩有个同款妈。
不过,他妈是个主刀医生。
宁思言在家写完作业没多久,白书影就掐着点进了他房间,抱臂站在了钢琴的右侧,距离不到一米。
她的出现就像一个行动的高能预警,宁思言攥了攥书页,放下手里看的心理学,默默走向琴凳。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白书影关切人的语气几乎没什么起伏。她的手掌大小适中,表面却有大片烫伤的痕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手臂上。
宁思言活动完手指,翻到一首准备参赛的曲子,调整了下谱架:“没什么,都挺好的。”
漫长的三个小时后,他的手指才从琴键上收了回来。白书影难得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叮嘱道:“不要松懈,明天继续。”
白书影一合上房门,宁思言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
他低头,出神地盯着这双不由自主的手,修建齐整的指甲慢慢收紧,用力按进肉里,眼神随之晦暗。
这些茧就不该存在。
盼鸢回到家已经是身心俱疲,可怜的书桌承接了她背了一路的书包。她几乎虚脱地趴躺在床上,闷了自己一会儿,才转过脸去看它。
那堆作业就被固定在那儿,她这个有主观能动性的人却懒于动笔。
作业这种东西从前都是她逢场作戏的工具,只有平时老师催了,她才会直接抄别人的应付一下。
“哎呀,太难了。”盼鸢将自己翻了个面,在床上左右打滚,发出兽类一样的哀嚎:“啊啊啊啊啊……”
她是个**裸的精神上的战士,行动上的逃兵。
任何事情在她看来不管难不难,只要事先在脑子里过一遍,立马升级为地狱难度。
说白了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
何况她根本没开始。
盼鸢的曲线救国的脑瓜子又开始转了,要不,换一种方式?
用盼鸢的独家追求方式,不过……
她好像也没有这东西。
第二天到校,盼鸢给银苏带了两根山楂棒。
她吃零食有一套适用于自己的方法,一种零食只要尝过三次以上,就会被她列入百吃不腻的榜单,并用本子记下来,然后开始不定时无限回购,比学习还上心,方便心情不好的时候用食欲打发掉悲伤。
银苏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块,入口酸甜,山楂果香浓郁,非常合她口味。她很想知道盼鸢在那儿买的,又碍于不熟这层屏障,做了几次心理建设也没敢张嘴。
楼惜弱看见盼鸢从银苏的座位走回后排,跟见了新物种似地,冲她‘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跟那些好学生玩这么好啦?还给人家送零食?”
“少扯。”盼鸢一屁股坐回她的王座,拎起一支笔就转,指尖灵活非常:“我昨天要她帮了我一个忙。”
“又是问跟宁思言有关的事?”楼惜弱追着她的视线回头,手肘搭在了盼鸢的桌上。
盼鸢没否认,遮遮掩掩地说:“差,差不多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楼惜弱白了她一眼,嫌弃地道:“差不多是几个意思?”
盼鸢没理她,故作随意地瞄了眼黑板上的今日课程表,下两节课要上数学。
楼惜弱见她没反应,也懒得继续热脸贴冷屁股,臀部一扭,干脆利落地转了回去。
盼鸢像个笨拙的贼一样,从抽屉那堆乱放的新书里刨了半天,终于抽出了一本同样崭新的数学教材,随手翻了两页……
太好了,彼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哗啦清脆的翻书声会平等地出卖每一个轻视它的学生,盼鸢听着这阵响动,心里只觉得无助。
她只好摸到之前银苏指过的那几页,那是她勉强有个印象同时也是老师上次留作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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