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好久不见
除夕守岁，走亲访友，时间在传统节日的流程里被快速翻过。
大年初三傍晚，石笑将悠悠托付给母亲，略作打扮，穿上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羊绒大衣，对着镜子看了看。镜中人眉眼精致，气质沉静，与记忆中那个剪着短发，穿着印迹斑斑的校服，咋咋呼呼的假小子早已判若两人。
聚会地点定在县城新开的一家酒店包厢。她到的时候，里面已是人声鼎沸。岁月是把杀猪刀啊，二十几年的时光，硬是将一群少男少女改造成爹味足、妈味浓的中年人。寒暄，敬酒，交换近况，空气中混合着烟酒和人的气息。
“石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不，更漂亮了！”
“还行吧，也一脸妈味了。”
“孩子多大了？”
“孩子都快10岁了，今天交给我妈了，你们不说不让带家属吗？”
“老公没一起回来过年？”
“居然问我老公，说明你一点都不关注我，我都离婚三年了。”石笑打趣说。
秦晓梦担心同学们多问她离婚的事情，赶紧帮腔：“你都不知道我们石大美女在津海日子过得多滋润呢！”
其实石笑早就习惯面对这些问题了，总结四个字“一笑而过”。此时的石笑一脸笑意地看着闺蜜秦晓梦和她老公飞哥到处举杯，真心羡慕啊。
晓梦和飞哥是唯一的班对，毕业就回老家都进了体制内，结了婚，生了一男一女，父母都在身边，妇唱夫随，恩爱有加。石笑常常在想：“这样的夫妻是几世修来的，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直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影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走了进来。
“哟！狄雄！你小子可算来了！”
“你小子当年是转学了还是跑哪了，怎么再也没有音讯？”
“雄哥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忙人啊！”
石笑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撞进来的那个男人，让她有瞬间的恍惚。
是狄雄，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相遇的人。
他身形依旧挺拔，穿着质地不错的皮夹克，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一种在社会上混得开的人才有的、恰到好处的爽朗笑容。
从少年到中年，变化不算太大，身材略微胖了些，但谈不上发福，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
他的目光在包厢里扫视一圈，最终，精准地落在了石笑身上。
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化为一种熟稔的、带着追忆的暖意。
他绕过几个人，径直走到石笑面前，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低沉的温和：“嗨，好久不见！”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哟，狄雄，还记得你当年坐石笑后桌，老是上课传纸条，考试抄人家答案吗？”
狄雄也不恼，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石笑的脸：“就是……真没想到能再见，你一点都没变。”
石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波澜，礼貌地回应：“是啊，好久不见。”
聚会还在继续，狄雄似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急切地炫耀或打探，反而说起了些读书时的趣事，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却又不显得过分亲昵。
飞哥端着满得快溢出来的酒杯，脚步有些虚浮地晃到狄雄面前，嗓门洪亮：“老狄！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干了！”他说着，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石笑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茶杯凑近唇边，浅浅一抿，算是无声的陪衬。
狄雄没来之前飞哥已经喝很多了，如今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用力拍着狄雄的肩膀：“老狄，真没想到！我家楼下那个最火的服装店，老板居然是你小子？”
狄雄嘴角挂着谦和的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拿起酒瓶给飞哥的空杯续上。
“我记得初中那会儿咱俩还经常一起玩，后来你小子玩人间蒸发，跑哪儿发财去了？”飞哥大着舌头问。
狄雄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家里的事，爸妈离了，我爸把我带回老家定良念书了。”
“怪不得！”飞哥恍然大悟，声音震得桌子上的碗碟微微发颤，“初三就听说你转学了，高中更是屁消息都没一个！敢情是远走高飞了啊！”
“是啊，”狄雄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细算起来，咱们同窗的缘分，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飞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猛地转向石笑，带着分享秘密的热情：“石笑，你听见没？这位狄老板，就在我家楼下开店！你说巧不巧？”
他没等石笑回应，又扭头盯着狄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追问：“那你说，为啥我今儿个才撞上你？你这大老板啥时候屈尊回龙盘这小地方，跟我们这些老同学玩了？”
狄雄端起酒杯，指节微微用力，语气依旧平稳：“回来有段时间了，快三年了。”
“可以啊！”飞哥笑得狡黠，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有趣的事，他身体倾向石笑，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几桌都听见：“石笑，你肯定猜不到！你知不知道狄雄后来跟谁结婚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才大声宣布：“是杜婷！就那个杜婷！”
石笑微微一怔，记忆的尘埃被猛地吹开，一个模糊而张扬的身影清晰起来。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杜婷？他老婆？就是当年那个……有名的校霸，小太妹？”
飞哥爆发出洪亮的大笑，拍着大腿连连称是。狄雄什么都没说，只是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侧面线条在包厢喧嚣的光影里，显得有几分僵硬的落寞。
包厢的木门这时被一只做了精美指甲的手推开。
一个窈窕的身影倚在门框上，眼波流转间，已将满室喧嚣尽收眼底，“哟，这么热闹，看来我没来迟呀。”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像羽毛扫过心尖，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苏舒。
她不是那种被时光厚待的没变，而是被岁月精心雕琢过的更美。
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里面是华美的旗袍，领口开得恰到好处。裙摆下，一双踩着细高跟的腿笔直修长。她妆容明艳，眼线上挑，唇是饱满的正红，衬得肌肤愈发白皙。时光剥脱了她最后的青涩，将那份少女的美丽打磨成了一种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风情。
“苏大校花！你可算来了！赶紧这边坐。”
“苏舒，你怎么越来越漂亮啊，一点不会老！”
“那是，人家又没有结过婚，又没生过娃，你们能比吗？”
男同学们的目光变得热烈而复杂，女同学们的笑容里则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比较。
她周旋于各种大老板之间的传闻，在小城里早已不是秘密，这让她身上更添了一层引人探究的神秘色彩。
苏舒对各类目光浑若未见，像一条优雅的美人蛇，娴熟地游走在人群之间，与这个碰杯，和那个打趣，手腕上钻石手链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闪烁不定。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越过重重人影，精准地定格在了正与石笑套近乎的狄雄身上。
她没有立刻跟狄雄打招呼，反而先走向了朝自己保持微笑的石笑：“妞，啥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
“啥时候回津海？”
“过几天。”
苏舒在石笑另一边坐下，“听说你在上市公司上班？真给我们女同胞长脸。”
她的话听着是恭维，眼神却带着锋利的评估，从石笑价值不菲的大衣，扫到她线条简约的腕表，像是在掂量一件商品的价码。
石笑依旧满眼笑意地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标准的社交弧度：“牛马而已，混口饭吃，比不上你自在。”
苏舒嗤鼻轻笑，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又能让附近几人听清的音量说：“女人嘛，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找个靠谱的男人，比什么不强？”她的话音刚落，目光便意有所指地、轻飘飘地转向了狄雄的方向。
恰在此时，狄雄也正望过来。他的视线先是落在石笑沉静的侧脸上，随即与苏舒灼热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两人交换了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二十四年未见的生疏，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过于熟稔的默契，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早已缠绕在两人之间，与这怀旧的场合格格不入。
苏舒满意地收回目光，像完成了某种宣告：“狄总，好久不见，不跟我喝一杯吗？”她的声音在喧闹中显得格外清晰。
狄雄闻声转头，脸上那份面对老同学的笑容未变，眼底却悄然注入了一丝不同于之前的、带着隐秘认同的光彩。他极其自然地接过苏舒递来的酒杯，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周遭隔开。
石笑恍惚看见，在苏舒举杯朝向狄雄的那一刻，狄雄脸上那份面对老同学时的爽朗笑容里，迅速掺进了一丝属于成年男女之间的、隐秘的愉悦与接纳。
同学们又喝又唱、又叫又闹，怀旧的滤镜在夜色中慢慢散去，只剩下沉沉的醉意和各自心头被搅动的波澜。
你参加过初中同学聚会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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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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