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宣传期迎来终章。最后一场演出，演播厅内座无虚席。
黑暗中，光点轻轻摇曳，像夜幕下泛着磷光的潮汐。
粉丝们举着灰蓝色灯牌屏息，等待那个身影出现。
台下工作区，林媚看了眼时间，轻轻一碰身旁的蓝舟，“这是最后一场了。”
蓝舟四处张望，目光掠过那些粉丝，瞧见他们激动的神情，里边带着几分疏离的观察。
见她心不在焉，林媚问：“怎么了？”
蓝舟摇头：“没怎么了。我不追星，这里登台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那你至少认识你姐姐吧？”林媚手搭她肩上，拇指在她斜方肌上轻轻按压，“到时候给点反应。你是蓝烟的妹妹，到时候会有媒体来采访你的。”
蓝舟轻哼，“我姐姐有什么好看的，她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林媚正要开口，全场灯光骤然暗下，将她的未尽之语吞没在突如其来的静谧之下。
她收回手，专注去看舞台。
大屏幕开始播放专辑宣传花絮，记录着这两个月来，蓝烟在各大舞台上的精彩瞬间。
当画面定格在最后一个镜头，煽动性的倒计时开始闪烁。数字归零的刹那，大屏从中分开，露出藏在后面的白色透明圆柱形升降台。
蓝烟身着束缚衣，闭目立于其中，随着升降台徐徐降落。
音乐鼓点响起，脚尖到达地面的瞬间，双眼倏地睁开。
蓝烟向前迈步，用力踏下。
只听一声布料撕裂声，她挣脱束缚，露出内里水蓝色长裙。
这是整张专辑的主打曲，前奏由弱渐强。她比往日更加投入，舞步间也多了几分收放自如的从容。
唱到副歌部分时，她走到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台下粉丝们尖叫着举起灯牌，灰蓝色的光芒在刹那连成一片星海——
他们在对谁欢呼？
蓝舟望着台下那些痴迷的面孔，看他们因蓝烟的出现，而变得狂热的眼神，莫名感到茫然。
他们又在为谁疯狂？
是站在舞台上的歌手蓝烟，还是褪去明星光环，平凡普通的蓝烟本人？
她不理解这种近乎信仰的崇拜，就像不理解飞蛾为何扑火。
粉丝的欢呼，工作人员眼里的赞赏，以及舞台上，那睥睨众生的姿态——
这就是蓝烟不惜离家，将全部生命力投入其中的缘由？
或许站在光芒中央，被千万人仰望的感觉，确实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只是透过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蓝舟看到的，仿佛是另一个陌生的人。
她陷入了一阵巨大的恍惚。
林媚的话将她拉回现实，“小舟，这就是你姐姐。”
蓝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虽然你姐姐平时任性又难搞，但只要站上舞台，她就是一名为音乐而生的歌手。”林媚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这方舞台，生来就该是她的疆域。”
林媚痴迷看着舞台上的人 。
“林姐，你喜欢我姐姐？”蓝舟眼瞳一颤。
“当然喜欢。”林媚说，“她可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蓝舟松了口气。
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并非自己猜想那般。
她点了点头，将注意力放回舞台。
与此同时，新苑B2层大型放映室，由新苑娱乐出品的新电影《寄灵之隅》的媒体试映会刚刚落幕。
这部一周后公映的恐怖电影，最大噱头就是找了当红女团的大热成员出演。
在公关人员再三叮嘱到场媒体切勿剧透，试映会正式结束。
宣传推广部门的主管借机向张醉汇报首映活动的流程安排与嘉宾名单 。
“就这样吧。”张醉确认无误，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了名。
笔尖划过纸张，在安静的放映室里格外明显。
她温和说：“各位辛苦了，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了，早些下班吧。下周还有的忙。祝各位周末愉快。”
在场几人互相对视，大抵是对老板的突如其来的叮嘱感到不可思议。
张醉收好钢笔，抬头见人还在，好奇问：“还有事情吗？还是想申请加班？”
“啊，没有没有……”
几人忙不迭否认，终于退出门去。
直到进了电梯，才就着刚才的情况讨论起来。
“她居然跟我们说‘周末愉快’？”
“还让咱们早些下班？”
“听秘书室的人说，老板这周末一个安排都没有！”
“……”
张醉将桌上《寄灵之隅》的宣传手册样稿拿起翻阅。
恐怖题材，档期又恰好卡在万圣节。
虽无直冲天灵盖的惊悚，却是情侣间心照不宣的优选。
那些早有盘算的人，总爱邀请心仪的对象来看这类电影。
借着影院昏沉的光影遮掩，让指尖的触碰、耳畔的低语，成为顺理成章的亲近。
·
张醉坐在桌前，笔尖轻轻在笔记本上划动，留下清隽工整的字迹。
那是答应司昭寰的复习计划。
她把笔记本推到司昭寰面前，温和说：“按照这个顺序来。你本来很聪明，记东西也快，但还是要经常复习巩固，这样才记得牢。”
这是张醉第一次去司昭寰家。答应了周六来陪她时心里还揣着几分紧张，不过一谈及学习，那份局促便淡了许多。
司昭寰盯着整洁的字迹上，轻轻点头：“嗯，看着就很有条理。”
“你要考的是演绎专业，录取分数线不会太高。”
张醉拿起笔，在“基础知识点”那栏划个圈，“把基础夯实，完全考得上。”
“基础我倒不怕，就是英语……”
张醉早有准备，“这点我考虑到了。”
伸手点在笔记本的时间规划栏，“英语的专门复习放在后面，但你每天都得抽点儿时间背单词，不能断。”
司昭寰愣了瞬，“每天都要？大概要多长时间？”
“45分钟左右。”张醉解释：“关键是坚持，把零碎的时间也利用起来。”
她顿了顿，将笔记本递给司昭寰：“这是时间表，你看看合不合你的节奏。”
司昭寰接过。
张醉的笔记本和她想象的一样干净整洁，条理分明，连细碎的时间都做了妥帖安排。
她抬眼，笑说：“太详细了，这样我心里就有底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着复习计划细细讨论，话语里满是认真。
原本漫长的下午，时间就这么悄悄溜走了。
晚饭是司昭寰张罗的，饭后张醉抬眼望窗，见天色已暗下，先前被学习压下的局促，又悄悄满上心头。
她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看我还是——”
司昭寰见状，搂住她的胳膊作可怜状，“你不是说今天要陪我吗？”
“……可我父母不在家，管家爷爷会说我的。”
“你也说他们不在了，既然不在，没人会怪你在外面过夜的。”
张醉还是犹豫，“可是管家爷爷那边……”
“……大小姐，你又不是一个人在家，家里还有管家佣人。像我们普通人家的小孩儿，父母加班时，只能对着冷屋子过夜——”
她越说越扯，带着明显的耍赖，“再说我们难得有机会独处这么长时间，你留下来陪我吧，好不好？”
自那次生日派对不欢而散，两人相处时，张醉总会避免家世这个话题。此时面对她的请求，自是没法拒绝。
张醉妥协说：“我打个电话。”
她走到窗边，拨通家里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我今晚在同学家复习，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回应沉稳：“需要安排司机来接您吗？”
张醉轻声说：“明天10点钟吧。”
“请小姐注意安全，祝您玩得愉快。”
对方结束语说得恭敬，张醉听着，想到自己要在司昭寰家过夜，脸颊顿时泛起灼热之感。
视线向后瞥，某人正抱着胳膊倚在墙边。
那明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遮掩的直白。
在那样的注视下，张醉觉得，今晚她绝没法平静度过整个夜晚。
收拾好餐桌，司昭寰拖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确认能共度整夜后，空气里悄然滋长出微妙的变化。
不知该聊些什么。
司昭寰拿着遥控器，不停转着频道。
从新闻跳到体育，再转综艺——
她试着挑起话题：“小醉，你有什么想看的？”
“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
张醉莫名慌张，她手里拿着杯水，闻言差些洒在茶几上。
她们目前一人分踞在沙发两端，从第三视角去看，场面莫名好笑。
最后司昭寰站起身，“那我们看电影吧。你有什么想看的？”
边说边输入电影名，“《雾锁女高》怎么样？”
不等张醉回答，自顾自走到墙边，关了灯。
回到沙发，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要是害怕，可以坐过来。”
张醉不知道她心底的小九九，闻言顺从地挪到她身边。
张醉没看过几部恐怖片，更别说《雾锁女高》这种带着女性间暧昧情愫的。
以至于她睁大双眼，只觉剧情的展开，于她既熟悉又陌生，吸引力十足，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直到惊悚的配乐骤然响起，屏幕上忽然闪现一张惨白的脸——
张醉本能向身边的人靠。
等意识到时，她已整个陷入对方怀里。
司昭寰感到好笑：“怕什么？电影里的都是假的。”
原来张醉也有这一面。
她搂住张醉的肩，凑到她耳边说：“你瞧你，身体都在发抖。”
话里裹着温热的吐息，丝丝缕缕渗入肌肤。嗓音里特有的清哑，如同夜风摩挲纱帘。
周身都是对方身上清甜的香，被其笼罩，思绪也渐渐融成一团暖雾。
荧幕的光影在墙角流转，而她的世界只剩肩头温柔的重量。
当微颤的睫毛轻触，分不清是谁先迎向那个吻。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接吻，却比以往都要投入。
无人打扰的小空间里，司昭寰的动作渐渐大胆。
她低头，轻啄张醉的双唇。得到回应，便顺水推舟，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一手撑着沙发，避开压着她。另一手缓缓探入衣料，顺着腰线向上。
唇瓣也从耳畔挪开，一路向下，吻过颈侧，再是领口细腻的肌肤——
偏偏这时，电影里的主角一声大喊，骤然打破满室的暧昧。
两人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坐起身，重新分坐在沙发两端。
张醉低头，默默整理衣服。司昭寰双手抱膝，靠着扶手而坐。
气氛里弥漫淡淡的尴尬。
她们都假装投入电影，但实际上，谁也说不清，电影后边都演了些什么。
暧昧的气息依然存在，始终挥之不去。
“想什么呢？”宋栀的声音将张醉从回忆里唤醒。
她转身，朝着对方笑了下 ，淡淡说：“没什么。”
面对广袤无垠的大海，张醉抬手陇了下长发，微眯着眼，扬脸迎向海风的方向。
空气里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涩，却比陆地上的风清爽许多。
秋末冬初，气温降了不少。海上比陆上好些，但因着大风，依旧冷飕飕的。
宋栀穿着件改良式军装夹克，和张醉并肩站在甲板的护栏旁。
海面上波涛起伏，远处偶尔有渔船驶过，海鸥在头顶盘旋。
站在湛蓝无云的天空下，仿佛所有烦恼都被海风吹散，消失得一干二净。
和平日相比，今天的宋栀显得更加体贴。
尽管天气晴好，但风浪略大，船体不免有些颠簸。她便时刻注意着张醉，偶尔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和她讲述以前出海遇到的趣事儿 。
“我爸爸那时候大半夜打电话回来，喊我们全家到他的度假区。我们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结果你猜是什么？”
张醉很给面子地回应：“什么？”
“原来是他在海上钓到了一条一人多长的金枪鱼，喊我们过去只是为了炫耀。”
她由衷说：“你们家的人真有趣，家庭氛围也好 。”
宋栀侧身，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光影，“所以我有时候怀疑，就是小时候爸爸总带我出海，才让我晒成这般肤色。”
宋栀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不似白皮，这种肤色衬得她五官更立体，笑时具有别样的魅力，像颗黑珍珠。
见张醉又一次被逗笑 ，她放低声音，目光专注：“醉醉，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模样吗？”
张醉笑意微凝，很快又恢复从容：“是吗。我倒觉得，是你总爱逗我笑。”
“不是一回事儿？”
宋栀自然地牵住她，笑说：“我们停在这儿也停留许久了，我带你去看驾驶室看看，怎么样？”
就这么被拉过去了。
张醉以为牵手只是宋栀的无心之举，可见一路都不曾松开，便明白是刻意为之了。
这船上本除了她们俩，只寥寥几名船员和一名厨师。
此刻船泊海上，午餐后，那几人正聚拢在驾驶室里喝茶闲聊。见宋栀二人进来，都很识相地寒暄两句，便各自找理由离开。
转眼，驾驶室只剩她们二人 。
室内明显比室外温暖，宋栀进门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顺手也帮张醉弄好。
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她自然地挽起衣袖，取过帽架上的白色船长帽戴好，走到操纵台前解除停泊状态，切换手动驾驶。
张醉视线跟随她移动。
宋栀回头：“开过船吗？要不要过来试试，很简单，比开车还要简单。”
张醉鲜少乘游艇出海，闻言生出几分性质。
她来到宋栀身边，在对方的指导下，熟悉驾驶流程。最后站在船舵前，抬手，饶有兴致掌控方向 。
“海上没有红绿灯，也不会堵车。”宋栀站在她身后，两人贴得极近。她将手盖在张醉的上面，引导舵轮转向，“试着往左转，张大副，左满舵——”
张醉依言照做，学着影视剧的口吻笑说：“明白，宋船长。左满舵——”
“很好，张大副！我刚才已经看过海图，按照这个速度行驶，傍晚我们就能抵达听涯湾。”
带着张醉的手调整几次航向，宋栀伸手，将游艇调整为自动驾驶。
她并未退开，依然贴着张醉的后背。
“可宋船长，我听说听涯湾有很多凶猛的美人鱼。”
宋栀的怀里很暖和，贴在背上的感觉也不坏，张醉索性顺着她的话投入扮演：“我们这趟，是要去捕捉美人鱼吗？”
宋栀愣了下，没想张醉会配合她，她都做好唱独角戏的准备了。
她回过神，笑意更深：“美人鱼……这眼前不就有一条？”
手臂大胆环住眼前人的腰肢，下巴轻搁在肩上，声音近似耳语：“这条美人鱼和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她一点儿都不凶——”
张醉轻巧转身，对上视线，稍微拉开点距离。
她声音平缓：“宋栀，你在追我……”
教人无法分辨语句中包含的情绪。
疑惑，或是肯定。
宋栀反问：“不明显吗？”
张醉笑了，“特别明显。”
她眼神微垂，“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难道你真以为，我还是懵懂的白纸一张？”
宋栀也笑：“那么告诉我，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随着接触愈深，她愈发觉得这人像本装帧素雅，却内容深邃的书。初看只觉规整，细读下去，总能在字里行间发现令人心动的细节。
那些认为她冷漠疏离的人，大抵不曾驻足，耐心叩响她世界里那扇虚掩的门。
——这还真是个能激发自己征服欲的人。
张醉视线落在她脸上，“你认为呢？”
宋栀挑眉：“看来……我可以按照我的理解，亲自来领会这个答案了？”
她抬起手，掌心重新覆上微凉的舵轮。
张醉向前半步，两人的身影在摇晃的甲板上重叠。
海风被隔绝在外，只余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织。
宋栀侧过脸，唇很轻地贴上对方。
没有拒绝。
于是，那吻便从小心翼翼的触碰，渐渐化作缱绻的缠绕。
不知何时，一只手悄然探入衣下，掌心毫无阻隔就贴上了温热的脊背。
浅色贴上深色，指尖沿着脊柱细腻的曲线向上滑，肌肤因这触碰微微战栗，仿佛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那手指最终停驻在背后的搭扣，灵巧挑开那细微的障碍。
所有的试探与犹豫在攀升的体温中融化，海风变得粘稠，与室内蒸腾的热意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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