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总愈发病重,据说身上的斑疮已经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
殷俶登基在望本是喜事,官白纻却因为与东宫再无瓜葛,此间事她自然再无什么资格闻知。
她百无聊赖地倚靠着窗,已经嫁到高家月余,她名义上的夫君高年于大婚之日出逃,至今未归。
高韦急怒攻心,在榻上躺了几日。
官白纻不知他是真的生气,抑或是做个样子给她看,生怕她去殷俶面前挑拨是非,从而让其恶了高年。
官白纻自然不屑做这样的事,高年逃婚,她反而落得自在。
高韦并非心机深沉之人,性格暴躁刚直,高府众仆从多为质朴寡言之人,官白纻在这高府待的颇为顺心。
她这一月,或是在房中绣花,或是直接霸占了高年的书房,闲来无事翻阅他曾读过的书。
苦竹是伴高年长大的小厮,待她也十分亲近,还会将一些高年珍藏的话本偷出来给她看,许是觉得她作为一个被夫君新婚夜便抛下的新娘,甚为可怜的缘故。
殷俶真要当皇帝了,官白纻原本以为自个儿已经可以淡然应对,然而依旧难免翻涌的心绪。
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敕封若是群臣,其中自然包括册封皇后和诸妃。
殷俶近来从东宫递出的消息愈发少了,似是已渐忘了她这人。
陆蓁蓁回京那日,太子仪仗出城十里,据说太子与这位传奇美人形容甚狭昵,民间也已有留言,这位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是要做太子妃哩。
知晓些许内情的人或许以为殷俶是为了联合陆家为首的旧勋戚,才准备以陆蓁蓁为太子妃的。
但官白纻分明知道殷俶于陆蓁蓁有情,甚至于他那样挑剔偏执的人,可以对陆蓁蓁的诸多过往既往不咎。
官白纻郁结于胸,却不知这口气如何喷吐出去。对殷俶的情感割不掉、舍不去,宛若手臂上生出的入骨烂疮。
她丢下绣绷子,蓦然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准备前往自个儿便宜丈夫的书房消遣。
几步转至门外,忽而听闻其内有人语是高韦在同人说话。
她本欲离开,耳尖儿又捕捉到与“太子”相关的只言片语,脚步登时停在原处,只侧耳细听起来。
“大人,此事并非我等威胁,太子此番动作,是要撬动整个勋贵的利益。”
“高大人,高侯爷,您下辖的边郡难道便不是一本烂账?”
“您高家投效他最早,又在勋戚中威望够高,他若要选个勋戚祭旗,若此勋戚是高家,最能震慑群臣。”
“太子心性狠辣,行事从不论亲疏,只以达成其目的为先。您此时若不与我们联合,便只剩死路一条。”
长久的沉默,彰显着另一人的动摇。
“此外,太子嫁与您的那位令侍身份并不一般,官阁老不愿卷入皇本波折辞官归乡,其出身清流,而太子殿下,素来不与清流亲近……”
事实上,当他将人迎进府中,又不在常规会客的地方见面,而是暗自来到高年院子的书房内密谈,足以见高韦的态度。
这也是李习敢将话说开的原因。
很多话,一旦说出来,一旦听别人说出来,其本身就代表着诸多含义。
李习拱手,他忽而双目烁烁,直刺高韦:
“大人!”
“太子虽已入东宫,然其曾被多年幽禁,朝中不曾有多少势力。反观皇三子,为其效死者不知凡几。陛下虽生了病,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只是生了毒疮,然而并非如传言般病入膏肓。”
“若当真起效,陛下未尝不可改弦更张。”
“您是经历过国本之争的,圣心究竟在何处,您难道还能不知晓吗?”
高韦狼狈躲闪,不得已将身背过去,只道:
“今日诸般言语,本官只当从未听过。”
李习眼中精光一瞬即逝,他拱拱手,见好就收:“请大人三思,老夫这便先走了。”
他推开门,却见树影浓郁,凉风习习,颇为怡人。
……
“如此便是全部。”
殷俶懒散地坐在书案后,单手支额,扬了扬手中薄薄的纸,只是简单的动作,却让正在低声汇报之人心惊肉跳。
他黑深的瞳仁轻巧一滑,定定看着那人额上涔涔细汗,不由牵唇露出一个笑:
“你在害怕?”
他饶有兴趣地将半个身子探出案来,散开的黑发有几缕垂在光滑的漆面上,如蛇般蜿蜒出些许距离,清而长的身影被烛光映射在一旁的屏风上,轻轻摇颤。
那屏风是碎过的,其上仍沾着干涸的血痕,不曾被擦拭分毫。
他的眼在昏黄的烛火中,宛若深渊。
“李大人说的不错。”
“朝中愿为三弟效死之人……不知凡几。”
对方正要跪在地上解释,又被他抬手制止。
他抵在额上的手划到脸颊一侧,眸光一柔,忽而问道:
“你说有人在外面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是,臣瞧那人,似乎便是令侍。”
殷俶并不纠正对方的称呼,他原本聚起的眸光骤然散了片刻:
“高年还未回府?”
“是……”
那人小心翼翼抬眼:“属下愿带人将高大人送回府去。”
殷俶抿直唇,只是垂眸漫不经心道:“不必,随他去。”
他见对方噤若寒蝉的模样,挥袖叫他退下。
无趣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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