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黎漪休息几日,去见了秋悦心一面,专程道歉。
秋悦心训斥几句,也没再追究,反而闲聊起来。
谈及祝游,秋悦心十分苦恼。
祝游进入寒冰域前受了重刑,加上里面环境恶劣,身体被蚕食不少,养伤还得一段时间。
他心存死志,眼下送他去游历天下或许还能疗愈心魄,但若独自出行,秋悦心和慈冠英也放心不下。
慈冠英倒是能跟着一起,同时还能养病。
不过两个带病之躯出游,秋悦心当然放心不下。
上官鸿影已因罪卸任,学院不能再一下失去两位长老,所以秋悦心必须留下。
秋悦心捏捏眉心,歉声道:“这些苦水不应该向你倾吐的,是我越线了。”
“弟子有一事,或许长老可以考虑考虑,”燕黎漪斟酌片刻,道,“弟子过不久也 许会离开学院,前往其他国家。若是长老放心,慈长老和祝师兄可以与弟子同行。”
秋悦心一愣,沉默片刻才道:“你还小,这些事让我们大人处理便好。过段时间要到春猎的时间了,作为燕家嫡女不是要出席吗?早些回燕家做准备。”
燕黎漪预料到她会拒绝,没有强求,告辞回女院了。
秋悦心身为长老,自然不愿把这重担压在小辈身上。
要她松口,只能等时间让她动摇。
燕黎漪和燕清清商量后,一致决定第二日便启程回京。
距离春猎开始已不足一月,往常都是提前一月回到燕家准备的。
燕绩照常忙绿,已经五年没参加春猎,今年依旧。
翌日,燕黎漪赶到院门,燕清清已在马车旁等候多时了。
她今日没挽发髻,长发只在身后用发绳绑了一道,衣色也是清雅的素色。
看起来人没什么精神。
燕清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垂首盯着车轮,连燕黎漪走近都没发觉。
“阿姐我来了。”
燕清清回神,扬起浅笑道:“怎么这么晚呀?快上车吧。”
两人上车,三月和车夫坐在外面。
院门有条修得平整的、通往山下的路,马车行得快,也不觉摇晃。
燕黎漪从乾坤袋中取出带的糕点,道:“阿姐今日未挽发髻,倒显得清新素雅。”
燕清清愣了一下,苦笑道:“……挽发髻只会掉更多的发。”
掉头发,心情不好吗?
燕黎漪问:“阿姐最近忧虑很多事吗?”
“也不算,”燕清清把沏好的茶放在她面前,“只是有些烦恼罢了。”
燕黎漪试探问道:“是……因为春猎吗?”
“倒不是,”燕清清垂眸淡笑,“说出来怕你笑话呢。”
燕黎漪正色道:“烦恼就是不开心,为什么要笑话?”
燕清清怔愣片刻,才道:“说出来,不会觉得我不够坚韧吗?”
“为什么一定要坚韧?”燕黎漪疑惑,“你又不是锻刀的铁。”
燕清清被她的话镇住几次,不停深呼吸,压下泛起的泪意,许久才道:“无非是修炼停滞、婚约在即等琐事罢了。”
她用手帕掩面,声音微微发颤:“一年过去,筑基二段毫无进步,我……”
她哽咽的声音似是从心底发出,裹挟着心酸和无助。
她及笄后练气八段,前两年,她的进步肉眼可见,早已筑基。
去年一整年,却始终跨不过筑基三段那条坎。
尤其是,比她小的燕黎漪已经筑基五段。
越来越大的年龄,停滞不前的修为和临近的婚约,桩桩件件,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晓得宣巧云是为她好,可她真不愿和没情感的人结为夫妻。
燕黎漪有些惊讶:“阿姐和四殿下不熟?”
燕清清道:“只有几面之缘,还多是幼时见的面,若是说青梅竹马还真算不上。成为清风弟子后不常回家,及笄过后更是没见过几面。”
燕黎漪只是静静握住她的手,听她倾诉。
她不怎么会安慰人,最擅长的是做个树洞。
燕清清又一次把自轻的话说出口时,燕黎漪才开口打断了她。
“你是修真者,与凡人的追求不同,”燕黎漪道,“你若是让世俗束缚得太深,顾虑太多,修为自然停滞。你别忘了,你是有能力摆脱的。”
“可是……”
燕黎漪握紧了她:“这是每个修真者都要决断的事。”
燕清清盯着她,连哭泣都忘记了,泪珠挂在睫毛上,随着她眨眼而颤动。
燕黎漪的想法在尘世里无疑是大逆不道的。
但若在修真界里倒变成无关紧要的了。
她说的对,必须要做出取舍。
周遭泛起金光,灵力涌进马车内。燕清清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逸出亮色,抬眸看向燕黎漪。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燕黎漪挪近门帘,道,“调息突破吧,我为你护法。”
燕清清悟性高,也容易困顿。
几句话就能开导,只是她不爱吐露。
马车是院里专用的,车夫也是受过特训的,行车速度远超平常。
往常半日的路程,今日两个时辰便到了。
燕府外只有宣巧云和方姨娘候着,看样子燕唯乔和燕祁都不在。
待在燕家免不了被找茬,她没有久待,马不停蹄出门了。
“黎漪!你回来了!”
杨舒月半只脚踩在踏脚凳上,朝她挥了挥手。
燕黎漪快跑几步到马车旁停下,问:“刚回到,你要出门?”
杨舒月点点头:“陪明珠去看看智灵,一起走吧?”
“好。”
马车在城门碰头,又晃晃悠悠往城外驶去。
魏智灵因为未及笄,葬礼只能简办,甚至不能入家族墓,埋在城郊外的一座山上。
“魏老先生是个恪守礼法的人,”杨舒月说,“就算尚书大人求情,老先生坚决不允大办。”
魏明珠和魏云山跪了两天一夜,魏老先生才松口让刻牌位入祠堂。
马车停在山脚,接下来的路要徒步走上去。
山上树木长得好,遮天蔽日,有条前人走出的小道盘旋。
不过白事需避讳,不能埋在路人经过的地方,她们走的是遍地横着灌木、枝条的野路。
魏明珠走得急,几次滑倒,好在乔寒月紧跟着她,及时拉住。
简江冉也来了,走在燕黎漪身边。
燕黎漪提起搁置许久的事:“北街遇刺一事有结果了吗?”
简江冉摇头:“多半是要息事宁人了,牵扯到无相堂,圣上也不愿多管。”
无相堂,居然是连圣上都不愿碰的烫手山芋?
燕黎漪专注着落脚点,一面听着她们说。
“不然就是和宣家有关,”杨舒月说,“不过证据不足,圣上不好施压放弃了。”
“光天化日的,”乔寒月回头警告她,“当心有心人听了去。”
杨舒月做了个鬼脸,道:“知道啦。”
“到了。”
燕黎漪顺着魏明珠的方向看去。
杂乱野草中辟出一块砖块圈起的净地,土堆颜色干净,被人精心挑出了杂草。
简单祭拜过后,几人休息聊天。
杨舒月衣摆一甩,跨步坐在砖块上,道:“对了,你选马匹了吗?”
“要提前选吗?”燕黎漪在她旁边坐下,“我以为在春猎上选呢。”
“会上有备用马匹,但不一定合适,所以要提前选好合适自己的,”简江冉说着,也坐下,“和马匹磨合一个月,正好到春猎,或者你有自己熟悉的马,像杨舒月从小养的那匹‘跃月’。”
燕黎漪抬头问魏明珠:“你参加吗?”
魏明珠习惯保持仪态,依旧站着。她摇头道:“我家就我兄长参加。”
旁边的乔寒月也道:“我家也是,我哥哥去。”
“对了,”燕黎漪道,“二殿下会参加吗?”
简江冉侧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也是,你才回来,”简江冉道,“南部再次海灾洪涝,十五城中三城被淹,二殿下南下赈灾去了。”
燕黎漪微睁双眼:“她亲自去?!”
杨舒月说:“是啊,二殿下直接到御书房请命呢。”
“只她一人吗?”
魏明珠道:“还有参与过抗洪的户部尚书李大人和工部左侍郎王大人。”
“说来奇怪,”乔寒月道,“贤阳四年南部海患是因为当时堤坝在修复,没拦住海水。现在贤阳十六年,早该修好堤坝,怎的又涝了?”
简江冉嗤笑一声:“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她眼神冰冷,似是看到嫌恶的东西。
“还有件事,”燕黎漪瞥了眼魏明珠,见她没什么反应,才道,“缎绸庄起火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静默片刻,魏明珠才开口解释。
抓到了几个人,魏云山审了很久,只知道他们暗地设法掩盖民宅以次充好的事,却宁死不说出背后之人。
预料之外的失火,懦弱成为火焰的助力,火舌爬上房梁,他们留下的只有仓皇出逃的背影。
魏明珠得知此消息时,腰间麻绳随风飘起,落下,飘起,又落下。
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只觉得可悲,妹妹的死,竟是引出一场巨大阴谋的导火索。
妹妹的死,只是让这些阴暗腐朽之事败露的矛头。
魏乐华
“不对劲。”
燕黎漪皱紧眉头,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你明日启程南下吧,”简江冉道,显然已经想通了,“待会回去就选马,一同南下,不耽误春猎。”
“好,”燕黎漪道,“工部尚书那里能查出来吗?”
王兆接了他父亲王胜平的乌纱帽,多少知道这水有多深。
眼下王兆被革职,他的儿子王表又接了他的责南下去了。
“最好是查出,”简江冉面色凝重,“查不出,二殿下便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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