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燕清清接了成为皇子妃的圣旨,燕府宴请四方,与众同乐。
燕唯乔受了赏赐,面上有光,带着燕祁和燕清清一一与各种大人物见面,在声声奉承中笑得开怀。
礼法规定女子不可露面前堂,女眷多在后堂迎接赴宴的各家夫人。
若是修道之人,倒没有那么多讲究。燕家有两个例外,一个是燕清清,另一个是燕黎漪。
燕黎漪出现在内宴那边,免不了一顿盘问。
燕祁把她丢给了燕绩,四处酬谢来宾,等到闲下来,她便找了一块清静处休息。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暖阳中又飘起小雪,亭下的帘子微微掀起,些许雪花趁虚而入,在亭中融化。
燕黎漪拢了拢斗篷,阖眼享受着亭中短暂的平静。
当然,她也知道,这种平静不会持续多久。
果不其然,手还没被手炉暖热,不速之客就来了。
燕玲珑掀起垂帘,快步走进来,粉红的雪裘在她身后飘起,她身后还跟着几位贵家小姐。
她走得快,燕黎漪被她带进来的冷风一激,眉头皱得更紧。
还没等她开口,燕玲珑找了个座位坐下,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挑衅,语气傲慢道:“燕黎漪,快给我们沏茶。”
“阿姐脸好了便忘记了痛是吗?”燕黎漪看了眼在她身后的代香,微微抬起下巴,“府中这么没眼力的丫鬟,按照规矩,可以直接唤牙婆子来发卖了。”
“你休想动我的人,”燕玲珑知道她指的是前几日被她打得险些毁容的事,气得嘴角微抽,直指她鼻尖,“你也只会伶牙俐齿,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你敢动手吗?”
燕黎漪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声音清脆:“我可不会像泼妇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她身旁一位穿着鹅黄色的女子开口:“久闻燕十九小姐性情古怪,不敬长辈,我行我素,今日一见,所言不虚啊。”
燕小姐深居后院,各种宴会不曾露过面,不认识京城里的其他大家闺秀,自然也不认识她。
燕黎漪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不紧不慢地说:“黎漪久居深阁,不曾见过这位小姐,敢问高门大姓?”
那女子微微倾身:“工部侍郎宣家小女,宣初夏。”
宣家是当今太后和皇后的母家,也是宣巧云的娘家。
燕黎漪还没接话,就听她接着一脸傲气地说:“我姑姑是如今母仪天下的宣皇后。”
燕黎漪瞧着她一脸小孩子气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并未接话。
宣初夏忍不住撇了撇嘴角,板起脸说:“燕家的教养嬷嬷是从哪个宫里出来的,教的尽是些不入流的礼仪?”
“姐姐怕是不知道,”燕玲珑掩面轻笑,“她呀,并未接受过教导。”
宣初夏皱了皱眉,偏过头不再说话。
燕黎漪瞧得出宣初夏的本性不坏,但生活在世家大族,这个本性对她只有不利,也就只能在长辈的要求下择友。
“平常父亲和大夫人的注意都在阿姐身上,”燕黎漪勾起唇角,反击道,“阿姐若有心不想让燕家丢脸面,怎么不提一提?”
宣初夏狐疑地看了一眼燕玲珑。
燕玲珑眼看她快要偏离战线,连忙道:“初夏姐姐,她简直是巧舌如簧,要不是阿爹和娘亲在,她指不定要怎么欺负我呢!”
宣初夏只是凝眉看着燕黎漪,并不说话。
燕黎漪垂下了眼,装作颇为委屈,把“善妒”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我可不敢欺负阿姐,我只是不明白阿姐为什么会生气,明明我只是被父亲夸了几句,隔天阿姐就要唤人掌我嘴。”
“你!胡说八道!”
燕玲珑瞪着眼,抬手想叫下人们来拿下她,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在吵什么?”
众人回头,燕清清和杨舒月正向这边走来。
燕玲珑从座位上起来,上前几步,乖巧地道:“六姐姐,我在教小十九规矩呢,她不常见过这种大场面,有什么出格行为,丢的可是我们燕家的脸面。”
燕清清眼神落在站在最后的燕黎漪身上。
燕黎漪抬眸,与她对上视线。她看到燕清清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在亭子里歇下,煮茶畅谈,赏雪飞舞。
杨舒月拉着燕黎漪坐在角落,悄声道:“怎么样,我来的及时吗?”
燕黎漪笑道:“当然及时。”
其他人皆在谈论今日的圣旨婚约。
“四殿下和六姐姐真是天作之合,”燕玲珑捧着茶杯,羡慕道,“六姐姐成了准皇子妃,余生荣华富贵啊。”
燕清清低头轻笑道:“妹妹说笑了。”
眸子却渐渐暗了下来。
燕黎漪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算算时间,人也应该到了。
燕清清端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引着大家聊起其他话题。
小雪悄然间已经变成大雪,雪花落在燕黎漪肩头,披风都被浸湿了些许。
碧春从通往前厅的小径急匆匆地走来,向亭内的众人行礼:“请诸位移步前厅,韦公公带了圣旨前来。”
又有圣旨?
会是给谁的呢?
燕清清压下心中的疑惑,带着一行人重新回到前厅。
前厅里韦正韦公公端着圣旨站在门院的高阶上,后面还站着萧言陌。
府门敞开着,百姓们都好奇地探着脑袋张望。
韦正面前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大片,燕黎漪跟在最后准备跪下。
眼尖的韦正瞧见了她,笑眯眯地道:“燕十九小姐,上咱家跟前来,这圣旨可是要由你来接的呢。”
燕黎漪闻言,越过一众人,跪在最前面。
跪着的人们悄悄交头接耳。
这圣旨竟是给燕黎漪的。
不待众人猜出什么,韦正的声音不卑不亢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刑部尚书之女,名曰黎漪,才情出众,温婉贤淑,深得朕心。又知吾弟松卿,温文尔雅,博学多才。二人情投意合,朕心甚喜。
今特赐婚于黎漪与吾弟松卿,愿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绘人生美好画卷。着礼部筹备大婚事宜,务必隆重庄严,以显皇家恩典。钦此!”
韦正念完,笑眯眯地合上圣旨,躬身道:“燕十九小姐,接旨吧。”
燕黎漪直起身,双手接过圣旨,道:“臣女谢主隆恩。”
韦正又道:“诸位都起来吧。今日燕家双喜临门,可要好好招待大家啊。”
燕唯乔上前几步,脸上挂着笑,道:“公公说的是。瑞王爷,韦公公,天气严寒,进屋喝杯热茶吧。”
燕黎漪跟在他身后,迎着他们入堂。
周围的人们还没有从这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今日凉贤帝竟然连下两道圣旨,皆是为燕家小姐指婚,一位王妃,一位皇子妃。
燕家在京城已经有两位在朝任职官员,现下又有两位女眷即将嫁入皇家,可谓是风光无限。
燕唯乔和萧言陌坐在主位,其他人依次坐下。萧言陌在人前维护了燕黎漪几句,做足了靠山的样子。
燕唯乔也只能在一旁附和。
萧言陌聊了几句,便让燕黎漪带他去花院透透气。
雪已经停了,地上新鲜的积雪亮晶晶的。两人沉默地走着,只有细碎的踩雪声在空气中回荡。
萧哲保持着一定距离,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还是萧言陌先打破了沉默:“礼部算过了良辰吉日,我们大婚的日子定在五个月后。如果你在五个月内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的婚约就取消。”
闻言,燕黎漪愣了片刻,试探地问道:“皇上会同意?”
萧言陌撇了撇嘴,神情傲娇:“反正我有办法。”
燕黎漪点了点头:“行。”
萧言陌又说:“我今天给你带了个暗卫,以后她可以贴身保护你,随你差遣。她叫三月,是上次和你搭配的那个法修。”
燕黎漪喜欢单独行动,不过以萧言陌向来说一不二的性格,大概也是推辞不掉的,就当获得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吧。
“嗯。”
“既然已经订婚,半个月后的春宴你也应该参加了,”萧言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我不在,你自己注意点,小心宣家。”
三月原先跟在不远处,但看到某个白影,慢下了脚步。她道:“楼主有事吩咐?”
杨瑞雪紧了紧白裘,脸色很差:“她旁边的是谁?”
“那是瑞王,”三月迟疑片刻,道,“三年前楼主命令属下潜伏在上京,还说最好在瑞王身边。”
“他们怎么订婚了?”杨瑞雪伸出冻红的手,泄愤般地摇晃着面前的竹子,抖落的积雪落进脖颈,又是一激灵,“本座不是让你时刻汇报吗?”
“这……”三月为难道,“属下问过小姐,她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不能透漏。”
她又急忙补充道:“楼主放心,小姐对瑞王并无心思。”
“哼,”杨瑞雪语气稍缓,又道,“你继续保护好她,待本座处理完事务,堂堂正正地和她认识。”
“是,属下恭送楼主。”
直至太阳西落,萧言陌离开燕家。
晚饭过后,燕黎漪无可避免地被留下来了。
燕唯乔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口,问道:“十九你和瑞王爷很熟吗?”
“不熟,”燕黎漪淡淡道,“只是一面之缘。”
“那……”燕唯乔又问,话语里有了一丝小心翼翼,“他可有向你承诺什么?”
“没有。”燕黎漪反问他,“父亲想知道什么吗?”
“这是什么话?”燕唯乔轻咳一声,面上有点不自在,“为父这是关心你,万一他对你不好,为父会心疼的。”
燕黎漪轻笑一声,嘴唇勾了勾:“那还多谢父亲关心了。”
“对了,”燕唯乔又说,“春宴临近,你如今身份不同,在会上可不能丢燕家的脸。我会让夫人派几个教养嬷嬷,好好学学规矩。”
“是。”
翌日,平时辰时末起的燕黎漪,今日才到卯时末巧鹊敲响了门。
“小姐,快快快,”巧鹊着急忙慌地伺候她洗漱,“宫里来人了,急着见小姐。”
“什么人?”燕黎漪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
“是皇后娘娘派的人。”
燕黎漪开门,就见两三个嬷嬷立在院中。
“问燕十九小姐安,”领头的嬷嬷向她行了一礼,“奴家姓刘,今受皇后娘娘钦点来叫您规矩。”
她的态度也算平和,给燕黎漪一种真的是来教她的感觉。
中途休息时,燕黎漪手心手背已是红肿一片。
巧鹊把冰块轻敷在她手上,好歹是让她的眉头松了松。
“巧鹊,三月,”燕黎漪压低声音,瞥了一眼刘嬷嬷,“我真的没做到位吗?”
巧鹊抬眼看了一眼她,又快速地看了一眼刘嬷嬷,微微摇了摇头。
三月也浅浅摇了摇头。
如此,她便可以确定了。
这是宣皇后给她的下马威。
如此正当的理由,甚至萧言陌都没办法出面。
燕黎漪轻哼,转了转眼珠,妙计上头。她随手一挥,灵力符箓轻飘飘落进茶壶里。
“巧鹊,”燕黎漪提高音量,道,“去给嬷嬷们看茶,可不能白辛苦人家了。”
“是。”
刘嬷嬷辛苦半日,此时口干舌燥,半推半就地接了过去。
之后打下的板子没有了痛感,反倒是刘嬷嬷自己猛地一缩手,一个劲地叫手疼。
刘嬷嬷晓得燕黎漪是符修,也不敢再下手打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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