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赌输了。
夜半妖风大起,吹灭篝火,伸手不见五指,洞窟之外飞沙走石,哭泣声叫喊声乱作一团。
他们哭泣着抱在一起,战战兢兢,恐惧很快蔓延开来,可却除了等在原地,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安静!”
“别哭了!安静!!”
哭声引来了妖怪。
仇泠气急败坏的喊,孩子们哭声低了起来,压抑着小声抽泣,石窟中终于安静下来,风的呼啸变得异常明晰,隐隐约约能听到黑暗中的呜鸣。
那是大妖的的呜鸣。
这至少是三阶大妖,少年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听那妖怪的脚步声,应该是双足兽,身高五丈有余,大妖喜独行,只有一只。
幸好只有一只。
小少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回头扫看了一眼战栗发抖的孩子们,目光落在顺子身上,这是这群孩子中最为胆大的一个了:“呆在原地,看好他们,别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他唯一的行李,一把断剑,把断剑立在石窟门口。
这是他的拂云剑。
在进入无渡城之后没多久就断了,虽然是断剑,还有残余灵力,遇万一能护住他们。
顺子喊住他:“你..你去哪?”
“我去引开它。”
那你...
顺子张了张嘴,来不及说话,仇泠已经冲入了风沙之中。
双足兽类鸡,后足强劲,但前足萎缩无力。这特征就造成了它们行动受限,视野盲区极大,只要足够快,一定能避免被攻击到,成功引开它。
仇泠压低身子以游蛇路径极速弯曲前行,他本身就是个孩子,双足兽个头又太大,还没意识过来,他已经迅速冲到了另一边。
“嘿!这!”
双足兽正察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还没开始去追,却见那东西站在前方不远处大喊起来,大妖被激怒,伸出长长的脖子,幽绿色的眼睛燃着火。
嘶~~!!
风沙里尖锐的鸣叫似刺透耳膜。
仇泠算准了位置,借着石岩林左躲右闪,耍的那妖怪团团转,愤怒的妖怪一脚踢过去,一座石岩被踢翻踏平,黑暗中卷起漫天风沙。
仇泠堪堪避开,却被大石块打中,身上散架一般的痛。
他没时间耽搁,迅速抹去嘴角的鲜血,冲入无尽的黑暗中,风沙深处那是月光都照不到的黑。
无渡城之中妖怪种类繁多,多到绝大部分甚至都没有名字。
他不知道这妖怪叫什么,也不了解它的习性。所有动作判断都是机遇对它体格和特征的猜测。
刚才昏暗的光线以及足够他观察清楚了。
这只妖怪头极小,身子高大,是靠双脚攻击,如果跑到风沙中心,只要自己的移动路径足够快足够乱,它只有两条腿,重心偏高,身子宽大,若被激怒去攻击自己,那就一定会站不稳而被飓风吹倒。
仇泠整理好思路后迅速实践,直奔风沙中心而去。
可万万没想到,那妖怪脖子上骤然分裂出两个副脑,然后像树枝一样迅速生长,有形成了两个新的身体,迅速朝仇泠包围过来。
糟了,这只妖怪会分身!
来不及跑到风沙中央了,三只双足兽迅速包围他,堵死了他所有的去路,长长的脖子发出尖锐的啼鸣。
怎么办。
仇泠躲到一处石岩逼仄处,胳膊冰凉凉的,应该是伤口撕裂在流血,不远处的三只双足兽正寻着气息寻找。
血腥味,血腥味对所有妖怪都有天然吸引力。
五…四…三…二…
巨大的阴影盖住月光正包裹过来,他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就在心脏数到第四拍的时候,仇泠如电一般闪了出去,骤然跃起飞扑向那妖怪的眼睛。
猛然一戳!
只有真实的那具身体眼睛才是绿色的,他一直盯着那缕绿光。
凄厉的尖叫在旷野回响,吃痛的妖怪又恢复成了一只,它被彻底激怒了,再也不管不顾,它胡乱踩踏起来,不顾一切的乱踩一桶,一脚抬起,又一觉踢下,迅速踏平了整个山丘。
仇泠在飞沙走石之中急速奔逃,他没有对付这种大妖的本领,唯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既然引它不开,就彻底的激怒他。
让它失控,制造乱局,才能乘乱夺取一线生机。
周遭天崩地裂,他隐在夜幕中,再借滚动的石块躲避,他个头很小,速度很快,终于拉开了些许距离,他已经离那妖怪越来越远,只差一点点就能逃出去了….
可他感觉身体正在失温,甚至连步子都是虚浮的,好像奔跑在棉花之中,一阵眩晕袭来,紧接着一块岩石飞来,少年被打中,随着岩石滚落,岩石轰然滚下荒原,幸好有一处逼仄罅隙,少年掉了进去,滚落入两处岩林的罅隙里。
原来流血的不是胳膊,他整个后背都被飞石撕裂了,只是神经高度紧张才没注意到,只以为是汗水,其实是血水….半边衣裳都已被鲜血染红湿透。
甚至现在他躲在罅隙里大口呼吸,也依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眩晕和冰凉。
这只妖报复心很强,被激怒之后不死不休,在踏平了石岩林之后仍不解气,它能闻到敌人的气息,还在不远处寻找,不肯离开。
身体轻飘飘的,昏昏欲睡,但不能睡,必须要活着,不然…不然那些孩子呢…
他们走了吗?
他们还在吗?
….
仇泠拿出怀中的玉佩。
原本水玉色已经被染成血红,他舔了舔干枯的唇,自封穴道止血。
他不能死。
他还没有等到想等到的人…
娘亲,爹爹…
他再一次在记忆里描摹父母的面孔。
却好像很难描摹清晰…
他好像快忘了一些什么。
一滴泪滴在了玉上,血红被漾开,扩散。
爹爹...
爹爹…您和我说过,要惩奸除恶,要扶弱锄强,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但….
这里太冷了…我好累…
麻木才是这座城的生存之道...
不...
不行...
小少年渐渐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夜慢慢过去,阳光透过罅隙洒在脸上,他眉头蹙了蹙,重新醒了过来。
那只妖怪还在。
睁开眼便是暗色的眼睛,它正在三米之外努力朝着罅隙里张望。
那双眼睛已经被刺瞎了,插着被削尖的木棍,幽绿色的光芒不再,而是浑浊的黑,它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习惯性的朝里面张望。
尖牙滴下粘液,它能感受到里面有人,但罅隙太小,它又看不见,只能守在外面,匍匐着努力嗅闻,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
一人一兽就好像隔着铁栏对峙,只要取掉一丝铁网就能把对方拆吃吞食。
经过这一夜的对峙,仇泠现在很清楚,这只大妖,虽然是大妖,但应该算是比较低阶的大妖。它靠双足杀人,獠牙甚至只能用于恐吓,比那些吃人的凶兽还差得很远。
若是自己还能召拂云剑,若还有一些灵力,一定可以杀了它。
对,灵力。
只需要一些灵力。
就能扭转局面了。
现在的自己已经能猎杀一些普通的妖物精怪,是因为体内有一股奇怪的东西再汇聚,再生。好像是灵力,却又不同于以往的灵力。
那是什么?
仇泠仔细回忆思考。
刚来的两年,原本的灵力渐渐枯竭,最弱的时候甚至打不死荒丘的一头野狍。
在第三年遇到了虹姑,过了一段难得的安逸时光,身体恢复,同时,体内好像有一股古怪的灵力开始流窜。
从第六年开始,他喝两倍的药,那股奇怪灵力变得紊乱,又开始变弱。
如今又在恢复…
初阶修仙者为金丹,高阶修仙者生仙骨,正常的灵力是依附于金丹仙骨,而那股灵力却好像生于血肉,每次滋生都伴随着剧烈且清晰的疼痛,如针丝在体内游走,就好像每个细胞都在被拉扯,被撕裂。
难道,那药的目的就是重构血肉?
而且,必须要是一日一次,停药最多是停滞,但若是超量的服用,则会不进反退,就像那群被囚禁的孩子,身体孱弱不堪。
他尝试用残存的灵力去重新激发药性,感受针丝在体内游走,不是抵抗,而是去推着针丝,一点点穿透自己的筋脉,去重新缝补。
果然,血肉加速重组,再生。
先去习惯这份痛苦,然后去拥抱这份痛苦。
既然摆脱不了,那么就入局。
若必须成为一个怪物才能活着的话,那就先成为一个怪物。
我要活下去。
我必须要活下去,我还要带着那些孩子一起活下去。
我心我主,就算变成一个怪物,我也要撕破着无渡城的天,我要撕扯出一线生机,让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他放大五感,一点点的撕开腐肉,穿针缝补….
铁手黑袍人在高处静默俯瞰一切。
没有任何一种正道修仙术法是以重组人的血肉为基,他很明显的感知这一定是一种邪术,以一座巨大的城为蛊盅孕养的邪术,而他们每个城中的人都是那只蛊。
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凝视他们,若不成蛊,便被吞噬。
那就入局!
父亲…就算云儿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我也不会忘记本心....您会明白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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