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田家村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那块被民兵象征性看守着的、位于后山坡背阴处的贫瘠自留地,成了全村关注的焦点。好奇的村民、等着看笑话的长舌妇、还有心思各异的知青们,有事没事就假装路过,伸长脖子往那块地里瞅。
第一天,毫无动静。依旧是灰黄的土地,几棵枯草在风中摇摆。
第二天,依旧毫无动静。连看守的民兵都显得有些懈怠和不耐烦。
第三天清晨,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初冬的寒意更浓了。
“我就说吧!能长出个屁来!”王芳在知青点吃早饭时,毫不掩饰地嘲笑道,“田老头就是虚张声势!三天到了,看他怎么收场!等着田家倒霉吧!”
苏晓梅慢条斯理地喝着稀粥,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微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田大山那笃定的眼神,总让她心里有点不踏实。
然而,就在这天上午,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炸雷般在田家村传开了!
“长出来了!长出来了!那块地里长出东西了!”一个负责看守的民兵,跌跌撞撞地从后山坡跑下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一路狂奔向大队部!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点燃了整个村子!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涌向后山坡!
张为民带着大队干部和民兵,急匆匆赶到现场。苏晓梅、王芳等知青也闻讯赶来,挤在人群最前面。
当看清那块贫瘠土地上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见那块原本光秃秃、灰黄色的贫瘠土地上,就在田娇三天前摔倒、小手按下去的那个土包位置,几株翠绿欲滴、生机勃勃的植物幼苗,正破土而出,舒展着柔嫩的叶片!它们在深秋的寒雨中傲然挺立,与周围枯黄衰败的景象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那幼苗的形态很奇特,叶子狭长,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顶端还顶着几颗晶莹的雨珠!一股淡淡的、独特的清苦香气在湿润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这是……”大队赤脚医生老李头被人群推搡着挤到了最前面,他蹲下身,凑近那几株幼苗,仔细辨认着叶子形状和气味,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天……天麻!是野山天麻的苗!老天爷啊!这……这怎么可能?!”
“天麻?!”
“就是那个很值钱、能治病的药材?”
“我的天!真是天麻!我认得!前年我爹在深山老林里挖到过一小棵!”
“贫瘠地里长出天麻?!这……这真是神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所有人看向那几株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翠绿幼苗,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敬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张为民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看那几株生机勃勃的天麻苗,又看看站在人群前方、腰杆挺直、表情平静的田大山,再看看田大山身边、同样一脸懵懂、似乎也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的田娇,心头翻江倒海!事实胜于雄辩!在这块公认的“兔子不拉屎”的贫瘠土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仅仅三天,就长出了极其珍贵的野生天麻苗!这除了用田娇的“福气”来解释,还能有什么?但这“福气”,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却不再是“妖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令人惊叹的祥瑞!
“不可能!这一定是田家搞的鬼!是他们偷偷种下去的!”王芳在震惊过后,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不甘。
“放屁!”田大山猛地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王芳的尖叫和人群的喧哗!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王芳面前,那双饱经战火洗礼的眼睛,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她:“搞鬼?你告诉我,怎么搞鬼?这块地是你们知青和村里人一起看着围起来的!是大队民兵日夜看守的!这三天,除了娇娇那天进去摔了一跤,还有谁靠近过?!你告诉我,田家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民兵眼皮子底下,把天麻种下去,还能让它三天就长出来?!”
田大山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得王芳哑口无言,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周围的村民也纷纷点头。是啊,这三天大家都看着呢!田家根本没机会动手脚!这只能是……奇迹!
“张书记!”田大山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王芳,转向张为民,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沉冤得雪的激愤,“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块贫瘠的土地,在娇娇‘玩耍’之后,长出了珍贵的药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孙女田娇,不是什么‘小妖怪’!她是福星!是给咱们田家村带来福气的福星!那些污蔑她是‘封建迷信余孽’的谣言,不攻自破!这是有人恶意中伤,居心叵测!”
张为民看着田大山,又看看那几株在细雨中愈发青翠的天麻苗,再看看周围村民看向田娇时明显转变的眼神——从恐惧厌恶变成了敬畏和好奇——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田大山这步棋,走得险,走得绝!但效果……立竿见影!
“老田同志!”张为民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田大山的肩膀,声音洪亮,响彻全场,“事实胜于雄辩!田娇同志的‘福气’,是咱们田家村的福气!这珍贵的药材苗,就是最好的证明!大队部会立即向上级汇报这个奇迹!至于那些散布谣言、恶意中伤革命同志家属的别有用心之人……”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煞白的王芳,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人群中脸色同样难看、眼神躲闪的苏晓梅,“大队部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好!”
“张书记说得对!”
“娇娇是福星!是咱们村的福星!”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响应声!之前的恐惧和质疑,此刻被巨大的惊喜和敬畏取代!田娇被田母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周围村民热情洋溢的笑脸,听着他们“福星”、“福星”的呼喊,小脸上依旧带着懵懂,但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下意识地看向爷爷,爷爷对她露出了一个鼓励和欣慰的笑容。
然而,就在田家沉浸在沉冤得雪的巨大喜悦和村民们的拥戴中时,田壮却不动声色地挤到了二哥田实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二哥,你记得不?前几天我去知青点给刘奶奶送柴火,好像……看到王芳枕头底下,压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书皮,上面印着外国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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