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门口盘旋着一个男人,那人一身金色绣花锦缎的层叠长袍,腰间扣着一条龙头玉带钩,头戴饰了狐皮的金丝冠,手里还捏着雀翎制的扇子。
“三殿下?”庄柏川拎了壶烈酒,肩上扛了柄用布包裹着的长刀,略带讶异地冲裴咲行礼,“您这是……”
“我……咳咳,本殿,”裴咲清清嗓子,以扇遮面,“本殿,是来慰问净安侯的。将军可要一起?”
庄柏川一时未反应过来净安侯是谁,瞥了眼牌匾上的‘陈’字才反应过来,挪步请裴咲先行:“自然,殿下请。”
死呆子!如果本殿敢先进去的话,谁还会在这儿等着!
裴咲心里把庄柏川反复骂了好几遍,硬着头皮缓慢地向府内挪动,路上见到满院的毒物,只觉得一阵腿软。
田世听了门童禀告从偏院拐出来迎接,见裴咲这样子心下了然,命家仆收起地上的蛇蝎等物,亲自来到裴咲身边给二人带路,“殿下,少爷的房间在这边。”
“啊,好。”裴咲动作僵硬地捂着衣摆,额间花钿都吓得失了颜色,“收,收起来作甚,本殿,本殿觉得,还蛮好玩的。对,蛮好玩的。”
这一路上就已经消磨掉他所有的勇气了,望着面前这个弥漫着药香的屋子,怎么也挪不动脚了。
快啊快啊,裴咲!你抖什么,快进去啊!
“啊哈哈,未经允许进入内室果然还是不太礼貌。”裴咲顶着田世和庄柏川困惑的眼神,干硬地大笑两声,指着田世道,“你……你先进去通报一声,若是净安侯还在休息,本殿就不打扰了……”
“诸位,请进吧。田叔有劳了。”陈圭的声音传了出来。田世得了命令自然先行离开了,只剩下二人站在门口尴尬地互相望着。
你可以的裴咲,你可以的。别怕,别怕!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裴咲这才迈进了院子,慌乱间踩到了自己的袍角,竟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殿下这是做什么。臣有病在身,恐无法起身回礼。”陈圭靠在阿斯罗怀里,语气弱弱的,嘴唇苍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咽了气。
身上罩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隐约能看见右肩裹上的厚厚绷带。
厚实的锦被搭在腿上,左手拿着一卷竹简,鼻子上也架了片薄镜,一身清苦的药味儿,不像武将,倒像个文文弱弱的病公子。
这幅样子属实把庄柏川吓得不轻,语无伦次:“你这……这……”
陈圭本想笑笑,唇角还未勾起就被肩膀上的痛苦扯了回去,“坐吧。”
裴咲从地上爬了起来,诧异地张张嘴巴,“你不是活阎王吗,怎么半死不活的?”
“活阎王也是人啊。是人就会因病孱弱,就会因为某种小场面而惊怖地干呕,您说呢,三殿下。”陈圭斜睨了眼裴咲,微挑眉头。
被呛了一声的裴咲只得讪笑一下,悻悻地扯了椅子坐在边上,暗道这人的嘴真是不饶人。
“我这次来,是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不是以三皇子的身份,仅仅作为一个儿子,谢谢你救了我父亲。”
裴咲面色严肃,没了往昔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郑重地低头致谢。
煽情的气氛兀地被陈圭的话破坏掉,“勤王救驾本是臣子的本分。再者,陛下也封了我为上一品净安侯,可以说是一步登天。怎么算这本买卖都不亏。”
这下裴咲是彻底哑了火,来之前就想说的那番体己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三殿下来致谢,那将军您呢?”满足了自己刁钻促狭的癖好,陈圭这才看向沉默了许久的庄柏川。
回过神来,庄柏川揭开大刀上的布,露出跟青喑一模一样的刀面,“这几日刚抽出时间。我们说好的,给你送来了。”
只见陈圭摇了摇头,没精神地抬抬眼皮,含上阿斯罗递来的参片,无声地动动嘴巴,经由提醒,这才清了清嗓子道:“酒我就收下了。至于这把偃月刀,将军拿回去吧,如今我这幅样子就不糟践东西了。”
庄柏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陈圭已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阿斯罗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在他看到陈圭需要含服参片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身子一定糟极了。没想到不过仅仅是说了两句话就累得睡了过去。
“庄将军请回吧。”阿斯罗体贴地拉拉被子,撩开遮挡眉眼的碎发,“若还有什么话要说,等他有些精神了再来吧。”
庄柏川看着陈圭病恹恹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一直这样吗?”
得到阿斯罗肯定的回复,庄柏川的脊背倏地弯了下来,低声呢喃着:“罢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庄柏川脚步虚浮地离开后,裴咲才难言地咬咬牙,“帮本殿提醒侯爷一句:小心点陈绻,他,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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