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侧身对着她,神色极为宁静,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清冷而坚韧。
苏培盛见他久久不说话,偷眼打量他的脸色,只觉得什么端倪都瞧不出来。但他在御前多年,知道这平静后头只怕更恐怖,心中一哆嗦,不禁暗暗有几分失悔,自己应该早些劝皇上离开才是。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将所有宫人都撵出去,好给皇上留一些威严体面。
“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讨厌看不惯就走啊。”白初念火气未消,虽然平时几乎不发怒,可一生气起来怒意也是不轻易平息。她怒视着他,那股恨意和贪恋在眼中交织着,“叶欣儿是那样的不认命不服输,她那样离不开你,那样的爱你,甚至能为你去死,你当然该去好好宠爱她。”明明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出口的声音却冷静得令人全身发寒。
这一刻,她的恨是真的,心乱也是真的,但却是想亲手掐灭遗留在心里最后一丝情义。
过了片刻,雍正终于转过身,冷酷的目光凝着她,看她安安分分的站在那,却不知她的心已经凉透了。
“到此为止吧。”她抬眸与他对视,强颜笑了笑,笑容倔强而心酸,“就当放过自己的心。”
他负手而立,站在她面前,那凄哀的眼神让他静住脚步,见她嘴边始终含着笑,凝着她许久许久,侧过身子始终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已经做好了选择,我会等你那个决定。”那睫毛上沾了几颗泪珠,轻微的颤动了一下,泪水簌簌滚落。她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很是洒脱,“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放手为止。”
再回身,她决绝的眼神映在他眼底,仍是一语不发地转过了头,用威仪的目光扫了眼一旁的苏培盛,接而背过了手,一脸忧郁地走了出去。
而她的泪目竟然惘然不舍地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他终于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片静谧中,素媛无声的叹了叹气,随后走了进来,犹豫为难着开口问道:“您让皇上去宠幸叶小主,这是您的心里话吗?”
白初念不说话,只是将脸扭到一边,她似乎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复杂心绪。
“奴婢不知道您为什么总是与皇上闹脾气。”素媛看着她,眉眼中的担忧越来越浓重,“万一皇上真去了关雎楼那里,叶小主真的得宠了,您该怎么办?”
白初念怔了片刻,些许苦笑浮上面上,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转眼去瞧桌上滟滟的烛光。
素媛未察觉到她的不安,继续询问道:“若是皇上对您真的死心了,您会后悔吗?”
白初念不敢多言,怕自己的情绪掩饰不过去,也不敢与她对视,假装欣赏窗外那株娇艳似雪的白梅,心中不由得更乱。
殿内安静了下来,风吹过,只听得见珠帘晃动的声响。
素媛自察失言,轻轻叹了一声,眼角瞥见地上那些滚落的水晶珠子,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又一颗颗仔细把它串好。
这一晚,白初念睡着后,做了一个伤感的梦,不知道自己走在什么地方,沿途好像看到了许多风景,那些风景却与她无关。
恍神间,她好像看到在一片种满海棠树的林荫小道里,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笑看着她,鬓边带着一朵小海棠,一眼望去既宁静又高雅。在她身后,一个沉着冷峻的男人静静地陪着她,温柔又怜爱地眼神看着她,她微笑着回头,那笑容中透着一种让人舒心的柔和。
只是第二天清醒,那一个梦就像一场梦幻一样,立即消失不见。掀开帘帐,伸手想挡一挡阳光,这才想起昨夜一直被她紧握在手心里的水晶串。晨光下,珠串上的水晶珠子依旧熠熠夺目,沉默许久,把它带到了手腕上。
用过早膳,就这样孤独地坐在院中,静静地闭着眼睛。一轮暖阳当空照耀,庭院中只有她一人,天地间彷佛也只剩下她一人。
宫人来来回回脚步声,她仿若未觉,再睁开眼,眼中只倒映着空中那一抹深邃的幽蓝。回头看去那迎风摇曳的白梅,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
今早,叶欣儿一醒来便觉得头脑昏沉、精神萎靡,几近崩溃的边缘,对她来说,这样活着心中是空虚的。
想起往事,泪水再次从眼角落下,她已经记不得哭了多少次。枕巾湿了干,干了湿,就这样循环往复,像极了她的百转千回。
过了晌午,身子有了些力气,倚在暖炕上,将窗户掀开一条缝,呆呆得望着外面的纷飞落叶。这两个月,她总喜欢这样望着窗外,望着院门口出神,眼神渴望地朝门外不停探看,似乎在急切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期待,只叹有这般心思的自己甚是可怜又可悲
容香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搁在小几上,不由分说地将窗户掩上,“小主身子还虚弱,不能见风。”
叶欣儿也不说话,只是固执的又将窗子掀开一半,仿佛外面呼啸而来的冷风能让她的脑子彻底清醒。
“我想出去,不想闷在屋里。”她任由无助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眼神却无比坚定,“你告诉外面的奴才让他们不必再煎药,我身子已经好了。”
容香摇摇头,“不行,您身子未愈,奴婢不能让您停了药。”
“你知道我体弱,吃药未必会好。”叶欣儿抓紧自己的衣襟,抬眸认真的看着她,“我让你去你就去,现在就去。”
容香被催促的慌慌张张的往门外跑,刚出这个院子便见到皇后冷着脸朝这个方向走来,她立即附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瞥她一眼,蹙着眉头,严肃道:“你急急忙忙的准备去哪?”
容香看到她,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子惊恐,提着心回道:“回皇后娘娘,叶小主说不想再吃药,让奴婢去厨房跟那些煎药的奴才说一声。”
皇后听闻,眼底浮过一丝冰冷笑意,“本宫知道了,你去吧。”
容香躬身退了几步,才转身疾步离开。
绿竹看着她的背影,低着头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奇怪,叶小主想用苦肉计博取皇上同情?”
”她想做什么都随她。”皇后唇边始终噙着一抹冷笑,“皇上心都不在这了,人又怎么会来?”
绿竹明白了,点头笑道:“即便叶小主让容香偷着去见皇上,娘娘也不便出手阻拦,也不能被旁人捏住了话头,让皇上挑着娘娘的不是。”
皇后嘴角若有若无地勾着笑意,“本宫正好无事,陪本宫过去看看情况。”
“是娘娘。”绿竹应着,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搀着皇后向养心殿走去。
不出所料,容香果然偷偷来了养心殿,她带着欢喜的笑脸进了院子,跟苏培盛说明了叶欣儿的境况,苏培盛犹豫一番正想着进殿如实禀报,下一刻却被从殿内出来的十三爷给阻止了。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那些闲事,不想挨罚就下去。”他冷冷的怒斥,一脸威严的瞪着他。
苏培盛识相,点头哈腰道:“怡亲王说的是,奴才糊涂了。”说着便弯着腰退到了门边上。
容香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怕自己回去面对主子的泪脸,便快步跑过来跪在十三爷跟前,“怡亲王,奴婢求您不要阻止奴婢见皇上,小主现在药都不吃了,奴婢担心会出事。”
十三爷挑眉冷眼看向她,呵斥道:“一个奴才哪来这么多的话?”
“奴婢不敢。”容香脸色一阵发白,抬头大胆的盯着他,“奴婢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十三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旋即又斥责道,“做奴才的都敢顶嘴,你还想被掌嘴?”
这震慑的眼神令容香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把头磕在地上,浑身哆嗦着,“怡亲王息怒,奴婢不敢了。”
十三爷满脸寒意,指着外面冲她吼道:“你家主子身子不舒服,应该去太医院找太医。”
他狠辣的目光直教人心惊胆战,容香面色更是惨白,唇畔不由上下打颤,“是……是……奴婢知道。”语毕,战战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跑腿脚发抖的更是厉害,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院子。
十三爷连她的背影都不放过,硬是瞪了好久,侧头在见到苏培盛恭顺的模样,依旧严厉警告道:“不许告诉皇上她来过,你要真够精明,就紧闭自己的嘴巴。”
苏培盛被瞪得脸色发颤,不敢再开口,只是不停的点着头。
院外的皇后看到这一幕,挑着嘴角走了,连怡亲王都不想看到皇上接近叶欣儿,那个女人是真的不足为虑了。往后,她就是旧戏重演,再闹着悬梁自尽也换不回来皇上的关怀,只会让皇上更加烦心。
这就是男人的薄情之处,女人妄想着男人长情,那只剩下悲情可怜了。现在只剩下太后手中一个颜嫔,她不相信铲除不了她。
想到这里,皇后的眉眼中含着几分得意之色。她制不住太后,那只能靠皇上喜欢的女人来制衡她。
……
关雎楼殿内只剩呜呜哭声,奴才们都低头不语,静静的立在门外。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叶欣儿秀发凌乱的在肩头散开,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把头埋在双膝间,身体抖得如落叶,“我每天都要如此吗?哪里都不能去吗?”
容香低声劝道:“奴婢只是担心您旧伤复发。”
叶欣儿抬头,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现在死了不是更好。”
“小主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容香急得手足无措,绞尽脑汁说着好听话,“您再等等,等您身子痊愈后,还是有机会见到皇上的。”
叶欣儿听后,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珠,但她的眼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她也不敢哭出声来,怕门外有旁人听见,拭去泪水的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另一只手不停的抓着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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