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安静！” 班主任老王拿着座位表，敲着讲台。
“快到期末！为了促进大家共同进步，尤其是某些‘偏科’或者‘过于放飞’的同学，”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后排正用橡皮刻抽象小人的江屿，“我们进行座位轮换，现在念到名字的，带着你们的东西，换！”
全班屏息凝神，祈祷别被分到“死亡之组”，比如学神陆砚白旁边——压力太大！或者江屿旁边——太吵！
“张朝兮，你和李浩然换一下。”
“周莉莉，你到第三排中间。”
……
“江屿，”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精光，“你和陈思雨换一下。你，” 他手指一点，指向教室靠窗、摸鱼绝佳的黄金宝座，“坐到陆砚白旁边去。”
“噗——！” 正在喝水的陈思雨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她猛地扭头看向江屿，眼神里充满了“兄弟你保重”和“卧槽有戏看”的复杂光芒。
江屿手里的橡皮小人“吧嗒”掉在桌上。他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加茫然，指着自己鼻子：“我？跟……陆砚白？同桌？！” 巨大的狂喜（近水楼台先得月！）和巨大的恐慌（冰山同桌会不会冻死我？）
在他心里疯狂对撞，最后化为一声夸张的哀嚎：“王老师！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会被陆大学神的冷气冻成冰雕的！”
全班哄堂大笑。
坐在座上的陆砚白，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着钢笔尖，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一脸“悲愤”的江屿，又垂下，继续擦钢笔，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但某人的内心像有根羽毛，换了个地方，更轻、更痒地搔刮着他的神经。
“少废话！搬！” 王老师一锤定音，“陆砚白，好好‘带带’江屿，特别是他那物理‘大概’的毛病！”
江屿在陈思雨“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目光中，抱着他“乱七八糟”的书包和那个刻了一半的抽象橡皮小人，一步三挪地蹭到了陆砚白旁边的座位。
陆砚白的桌子干净得像样板间，书本分门别类，棱角分明，连笔都按长短颜色排好。
江屿的桌子……像刚被轰炸过，试卷课本纠缠不清，还夹杂着几颗不知道哪来的玻璃弹珠和一个皱巴巴的零食包装袋。
江屿“哗啦”一声把自己的“家当”堆在桌上，成功让陆砚白那排整齐的笔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陆砚白：“……”
江屿假装没看见旁边射来的冰冷视线，一屁股坐下，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侧过身，对着陆砚白露出一个自认为最阳光灿烂实则有点傻气的笑容，伸出手：
“握手”
“……逗狗？”
陆砚白的目光在那只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又移到江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最后落回自己手中的钢笔上，淡淡的那一眼算是回应。
既没握手，也没看他。
陆砚白在他靠近的瞬间，身体不可察地微微后倾了一下。
那股属于江屿的、阳光混合着洗衣粉的干净气息，毫无预兆地扑面而来，强势地挤开了空气里粉笔灰的味道。
精神场里那点细微的波动，像是被这气息轻轻包裹住，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点暖意的……安抚感？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
下课铃响，江屿从书包侧袋利落地抽出一盒牛奶，“嗒”一声轻响放在陆砚白整齐的桌角：“喏，买多了，帮忙清库存。” 语气随意。
陆砚白目光从书中抬起，掠过牛奶盒，落在江屿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脸上。沉默两秒，伸手拿过，放在书堆旁，没动。
“物理作业，最后一题，”陆砚白指尖精准点在江屿卷面，“能量守恒跳步，补受力分析。” 他翻开自己作业本，标准推导清晰展现。
“电磁切割？”江屿凑近扫一眼，“省两步多清爽。”嘴上说着，手已抽过草稿纸，笔走龙蛇，干净利落的受力分析与矢量图瞬间完成，思路流畅。
斜后方，陈思雨咬着笔帽，对张朝兮小声道：“看，陆学神‘查缺补漏’虽迟但到。屿子这手速，不愧是‘抽象派’手速担当。”张朝兮点头，目光赞许地掠过江屿的草稿纸，顺手把陈思雨快滑落的笔袋往里推了推。
江屿补完，笔一丢：“搞定。”陆砚白目光扫过新增步骤，微颔首：“嗯。”随即拿起牛奶，插管，喝了一口，动作自然。
江屿瞥见，嘴角微勾，没说话。
“下节什么课。”
“体育。”
江屿欻的一下站起来：“提前下去玩？”
“……”我说的是这句话吗。
“嗯。”
楼下篮球场。
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围过来，为首的周骁身高腿长，是校队主力。
他一掌拍在江屿肩上：“屿子！三缺一！娱乐局！知道你风格‘独特’，凑个人头！”旁边林朗和姜嘉琰也笑着起哄：“对啊，陆神也一起？给咱们开开眼！”
江屿立刻跳脚：“喂！什么叫‘独特’？我这叫创新打法！不走寻常路懂不懂！” 他眼神飘忽，显然对自己的篮球水平心知肚明——一坨狗屎。
陆砚白站在几步外，正调整运动腕表，闻言看向这边，神情淡漠。
“陆神，来吗？难得啊！”周骁充满期待。陆砚白打球技术好是传说级别的，虽然罕见出手。
陆砚白目光在周骁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梗着脖子强撑场面的江屿身上。他沉默一秒，声音清冷无波：“不了。你们玩。”
“唉！可惜！”周骁遗憾，转头又去拽江屿的后衣领，“那屿子你必须顶上！别想溜！”
江屿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就听陆砚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着他：“羽毛球，打不打？” 他手里不知何时已握好了球拍。
江屿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灵活地挣脱周骁：“打！必须打！跟陆老师切磋是我的荣幸！”
他立刻窜到陆砚白身边，还不忘回头冲周骁他们得意挑眉，“看见没？你哥我有更重要、更优雅的‘学术交流’！你们玩去吧！”
周骁、林朗、姜嘉琰看着这对新同桌走向羽毛球场，互相耸肩，无奈地去凑别人了。
羽毛球场边，江屿做着夸张的热身动作，对着陆砚白挑眉：“新同桌，手下留情啊？给我点生存空间？”
陆砚白没接话，只是简单活动了下手腕脚踝，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专注：“发球。”
张朝兮被陈思雨拉到了羽毛球场边。“走走走，反正没事，看他们打！屿子打球可逗了！”张朝兮无奈笑笑，跟着站定。
开局。陆砚白发球，动作标准，球路平直迅疾，直压后场。
江屿反应极快，一个漂亮的后撤反手抽击，球带着旋转飞回。他步伐灵动如风，满场飞奔，救球时身体舒展得像绷紧的弓，扣杀时带着不讲理的爆发力，球路忽高忽低，角度刁钻。
陆砚白则截然相反。
移动精准高效，每一次跨步、每一次挥拍都像精密仪器运作，没有一丝冗余。防守时稳如磐石，反击时落点精准得如同计算过，带着冷静的掌控力。高速对抗下，汗珠从两人额角滑落。
“好球！这救球绝！”
“陆学神这预判，神了！”
比分交替上升，异常胶着。
最后一球，陆砚白抓住江屿回球稍高的瞬间，手腕轻巧一抖，一个极其精妙的网前小球，球轻盈地贴着网落下。江屿飞扑救球，球拍尖堪堪触到球，却无力回天。
“好球！” 场边的陈思雨忍不住叫好。比分定格，陆砚白小胜。
“呼……厉害！”江屿撑着膝盖喘了口气，直起身，对着网对面的陆砚白露出一个心服口服的笑容，竖起大拇指，“服了！陆老师这手上功夫，跟脑子一样精准！”
陆砚白走到网前，气息也有些微喘，白皙的脖颈上覆着一层薄汗。他看着江屿同样汗湿的额发和亮晶晶的眼睛，没说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微点了下头，算是接受赞誉，也认可了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局。
“走吧，”陆砚白率先转身，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却依旧清冷，“洗手。” 他显然无法忍受手上的汗黏感。
“好，洗洗！”江屿立刻跟上，边走边甩着手腕，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
两人并肩走向操场边的洗手池。
冰凉的自来水哗哗流下。陆砚白站在一个水龙头前，微微躬身，仔细地冲洗着双手，指缝、关节都照顾到，动作一丝不苟。
江屿则站在旁边的水龙头，直接把脑袋凑到水流下冲了几秒。
水流冲击着他汗湿的黑发，水珠瞬间沿着他利落的发梢、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一路滚落，有的滑过微微泛红的脸颊，更多的则顺着他线条流畅的脖颈，没入运动T恤微敞的领口，消失在衣料下隐约可见的锁骨线条处。
“呼——爽！”江屿猛地抬起头，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像只酣畅淋漓后冲凉的金毛，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开来。
几滴水珠不可避免地甩到了旁边陆砚白刚洗干净的胳膊上。
陆砚白关掉水龙头，正抽出一张纸巾准备擦拭。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飞溅的水珠看去，正好捕捉到江屿甩头后几颗剔透的水珠正沿着少年汗湿后格外清晰的脖颈线条，快速滑落，最终隐没在T恤领口边缘的画面。
运动后的热气蒸腾，让那一片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晕，水痕蜿蜒，带着一种不加修饰的、蓬勃的生命力。
陆砚白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似乎凝滞了半秒，仿佛被那几颗滑落的水珠短暂地攫取了注意力。但仅仅是一瞬，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他随即垂下眼帘，神色如常地用纸巾仔细擦拭手臂上被溅到的水渍，语气带着惯常的清冷，听不出任何波澜：“江屿，擦擦。”
只是提醒他水溅到自己了。
“嗯？抱歉抱歉。”江屿毫无所觉，关掉水龙头，胡乱用手抹了把脸，水珠还是顺着下巴滴落，领口边缘也洇湿了一小片深色。
“这样多痛快！陆老师，别那么讲究嘛。” 他故意又甩了甩湿漉漉的手，作势要往陆砚白那边甩。
陆砚白这次敏捷地后退半步，避开水珠的“攻击范围”，目光从江屿湿漉漉的领口移开，落回他笑嘻嘻的脸上，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点“威胁”：“再甩，下次物理作业自己负责。”
“欸，别啊！”江屿立刻收手，做了个投降状，脸上笑容却更大了，“开个玩笑嘛！陆老师大人有大量，我可不想自己交给老王。”
他学着陆砚白的样子，也抽出自己揉得皱巴巴的纸巾，在脸上脖子上胡乱擦了一圈，领口被蹭得更湿了些。
陆砚白看着他擦得潦草的样子，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绷紧了一下，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擦完的纸巾精准地投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他又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向江屿，声音平淡：“脖子，还有水。”
江屿愣了一下，看着那张递过来的纸巾，随即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接过：“谢啦。”
这次倒是仔细地把脖颈和锁骨附近的水痕擦了擦。
两人甩着手上的水珠，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斜斜地投在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上。
“爽！”江屿用力伸展了下胳膊，运动后的舒坦劲儿还没过，“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陆老师，下次还约啊？我保证把你那个刁钻的小球破了！” 他侧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陆砚白，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头。
陆砚白步伐平稳，目视前方，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但依旧清晰：“你救球的步法可以再调整。第三局第七个球，重心后移慢了半拍。”
江屿一愣，随即笑出声：“我去！这你都记得？第几局第几个球都数着呢？陆老师，你这脑子是装了录像回放系统吧？” 他夸张地用手比划着，“下次打比赛，你负责记分兼战术分析得了！”
陆砚白没理会他的夸张，淡淡补充：“还有，下次别用头冲水龙头。被老王看到容易被吗。”
“啊？哦。”江屿摸了摸鼻子，有点意外他提起这个，“习惯了，凉快嘛。不过……”他拖长了调子，促狭地看着陆砚白，“陆老师，你观察得挺仔细啊？连我怎么冲水都看见了？”
陆砚白脚步未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教学楼，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声音平稳无波：“水溅到我身上了，自然看到。” 理由充分且合理。
“行吧行吧。”江屿耸耸肩，也不纠结。他指着远处篮球场，那里正传来一阵喧闹，“听！周骁又在嚎了！八成是又被姜嘉琰盖帽了！那家伙，弹跳力是牲口级别的，就是投篮随缘。” 他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熟稔。
陆砚白顺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只看到模糊跑动的人影。他收回目光，简短评价：“周骁力量足，但下盘不稳。姜嘉琰防守预判不错。” 精准地点评，仿佛在看一场技术分析录像。
“噗！”江屿被他一板一眼的点评逗乐了，“陆老师，看个娱乐局你还分析上战术了？你这职业病得治！” 他笑着摇头，脚步轻快。
陆砚白没接话，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是光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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