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实上，曲川澜对于唱歌这件事，一直都是没什么信心的。
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为了检查自己弹唱中出现的问题，曲川澜还特意录过几次音。
结果发现，一方面听自己的声音唱歌总会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另一方面就算唱的时候觉得格外满意，过后一听也往往会觉得实在难以入耳。
于是很自然的，曲川澜便认定了自己大概没什么唱歌的天赋。
好在，她当初也没有什么唱歌的梦想，所以这个发现几乎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不过因此，她后来就没在弹唱上投入多少的时间，而是把有限的练习时间差不多全部分到了吉他演奏上。
啊，这里用“练习时间”听起来颇有些冷冰冰的，或许该用娱乐时间才更合适吧。
毕竟曲川澜是真的很喜欢弹吉他，尤其在掌握了一些窍门，逐渐熟练起来之后，她甚至把单调枯燥的爬格子玩成了类似数独这样的小游戏，有段时间几乎有些沉迷。
所以，虽然曲川澜依然时不时就会回过头来唱一唱这首《答复》，但也就只限于怀旧式的自娱自乐了。
而既然没有进一步的追求，自然也就没再录音听过，更没有在人前唱过。
以至于，做出这个没选择的选择，硬着头皮决定要在林商羽面前表演《答复》的时候，曲川澜甚至有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悲壮。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早就做好了一轮游准备的自己，居然——还能把人给唱哭了？
自己居然能对一个陌生人的情绪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这个认知过分陌生，这个感觉也过分奇妙。
曲川澜清楚地知道，在这一瞬间，自己心里有颗种子破土而出了，即使她现在还不能很好地领会，这片新生的嫩芽究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意义。
就在曲川澜因为震惊而愣神的同时，弹幕上卓丹宁的粉丝也刷起屏来：
【宁宁哭了？？？】
【听哭的吗？导演组在干嘛？宁宁哭了都不知道给镜头的吗？】
【居然宁宁的哭戏好看到现在还在被防爆吗？？】
【啧啧，知道皇族爱镜头，但也别太过分了，居然一秒钟也匀不出来给宁宁吗？】
【纯路人，u1s1，谁家皇族半夜三更表演节目啊……】
【导播你行不行，还我仙女落泪啊啊啊啊啊】
……
不过不止粉丝在咆哮，导演看着骂自己的弹幕心里也在咆哮——
真是的，他也可惜好不好？！
还不是因为卓丹宁的经纪人早就跟他严词厉色地打过了招呼，但凡比较大的情绪波动都尽量不要给镜头，流泪那更是绝对禁止。
要不是忌惮她经纪人那一副要吃人的架势，难道他不想怼着卓丹宁流泪的画面大拍特拍，好多赚一波流量吗？？
好在，卓丹宁那边的粉丝对接很快就告知了粉丝们，是他们这边考虑到卓丹宁自己当前的身心状况，不想因为情绪本身再被过分讨论与猜测，从而引发更多的身心问题。这才跟导演商定，尽可能地来规避掉这类画面。同时也希望粉丝们可以尽量体谅，不要去骂节目组，也不要大范围议论这件事本身。
这样，导演背上的锅也算及时被摘了下来，粉丝们的骂战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曲川澜这边，导演组也在第一时间就通过耳返告诉了她相关的注意事项。
就这样，她刚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想脱口而出的类似“老师是听哭的吗？”的问题，又硬生生地被她咽回了肚子里。
只好改口道：“其实，我原本指的问题真的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并不是这种生活中发生的难题。所以一开始听卓老师讲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老师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过，等听老师讲完之后，我突然间又意识到，”曲川澜稍稍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个问题可能早就不止是一个单纯的问题了——从某个角度讲，它大概真切地成为了我的人生难题。也或许，不管什么问题，它们本质上都没什么不同。虽然……总之，还是谢谢卓老师！”
其实卓丹宁刚才脱口而出那番话之后就有些后悔。虽然话语本身没什么，但情之所至居然脱口而出这件事本身反倒更让她心惊。
所以，迅速调整好状态之后，卓丹宁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
微笑着点了点头，换上了一贯的甜美又轻快的语气，说道：“那我也要谢谢你，给我带来了这么令人沉浸的演出。我很喜欢。我觉得你是有天赋的，继续努力，我会一直关注你的哦。”
或许是演员比一般人更会隐藏自己的缘故，卓丹宁真的表现得让人完全看不出之前有过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曲川澜一瞬间甚至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但她还来不及琢磨，就听到卓丹宁又问道：“那，林老师，您怎么看呢？”
因为林商羽今天的专业与认真，其他三位老师都开始半调侃半赞许地喊起老师叫起您来。林商羽几次抗议无果之后，也只好一脸无语地接受了。
“我也觉得很不错。”林商羽认可道，“苏明老师这首《答复》我也一直都很喜欢。我看你在编曲上改了一些地方，对不对？还挺有意思的，看得出来是有自己的理解与想法的，挺不错的，是你自己改的吧？”
随着林商羽的赞赏，弹幕里除了小羽毛们再一次开始狂欢，还守着直播的那些赌徒们也热闹了起来：
【哥哥好帅啊！！！】
【老公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听不懂想亲……】
【话说宝贝是不是也翻唱过这首歌来着？怪不得连改了什么地方都一清二楚。】
【前面的等等，能告诉什么时候翻唱的吗？新粉求带~】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也觉得她改得不错~】
【等等，我怎么听着不对呢，“但是哥”你“但是”呢？？？】
【干，我不会要赌输了吧？！】
【干，我不会要赌输了吧？！】
……
不过，相比于弹幕里的快活，曲川澜的内心可就不怎么开朗了——
总不能这么不礼貌，连林商羽点评自己的时候，都不跟林商羽对视吧？！
总不能就为了区区礼貌，因为林商羽点评自己，就跟林商羽对视吧？！
林商羽要是觉得我的表演很烂怎么办？
林商羽要是觉得喜欢我的表演怎么办？
林商羽要是觉得我很讨厌可怎么办？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不，还是干脆跑路吧！！
曲川澜十分惊奇，人在一瞬间居然可以迸发出这么多的念头。
曲川澜更加惊奇，人居然也可以在一瞬间让所有念头消失不见。
当林商羽那句“我也觉得很不错”传进曲川澜耳朵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没有时空相隔的延迟，没有电子设备的磨损，带着一句“不错”，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了进来。
毫无道理地，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于是，在刻意躲避了这么久之后，曲川澜终于朝着林商羽的目光迎了上去。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得让人心颤，又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这是曲川澜看向林商羽之后的第一想法。
“没有那么可怕嘛。也是，我为什么要对这么好的林商羽感到害怕啊，现在一想好奇怪啊。”
这是曲川澜看向林商羽之后的第二想法。
“不，这真的太可怕了！触手可及的林商羽……这个概念本身就可怕得吓人了好不好！”
这是曲川澜看向林商羽之后的第三想法。
好在，第四个想法还未凝结成形时，就被林商羽的提问打断了，不然曲川澜再这么想下去就又该想跑路了。
“是的，是我自己改的。”
曲川澜说完又怕林商羽误会自己在音乐上有过人的才能，又解释道：
“不过我也就改过这么一首歌，还不是特意改的。因为很喜欢这首歌嘛，所以平时经常会拿出来唱一唱。然后我这几年又一直在练吉他，所以新学了什么技巧就会想往里面加加看，过后觉得不合适了就再去掉。这么慢慢积累下来，增增删删的，才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听得出来在吉他上是下过真功夫的，弹得确实是不错。”林商羽首肯道，“我刚才就想说，你是我今天听下来吉他水平最好的选手。”
林商羽的夸奖让曲川澜又是欣喜又是不好意思，谦虚道：“老师您过奖了。其实刚才表演的时候有在扬长避短啦，所以水平应该没有老师以为得那么好的。”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
听到林商羽的质问，曲川澜吓得连连摆手，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能是她真的表现的过于慌乱，旁边的NeoS都忍不住提醒道：“他逗你呢。”
话音刚落，林商羽就倏地笑了起来。
其实林商羽一直有点，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生人勿进，而一旦笑起来又让人觉得如沐暖阳了。
而曲川澜更是被林商羽对自己这忽的一笑，搞得连心都要融化了。
以至于，后来NeoS的点评曲川澜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只一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傻乐得太过分，一边机械地进行了回应。
直到林商羽宣布分班决定的时候，曲川澜才彻底清醒过来，不，应该说是吓醒过来——
什么？
我？？
A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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