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苏晴飔所居的“静思阁”。
此处不似沈棠络院落那般极尽精致雕琢，也无晏芷兰“汀兰居”的开阔疏朗，而是别有一番清雅至骨的韵味。
书房内，书香墨气与檀香袅袅轻烟交融，庭院中不见富丽的牡丹，唯有几丛芍药、数架蔷薇与几株月季疏落有致，于暮春时节静静绽放，透着一种不随流俗的孤洁。
苏晴飔端坐于书案之后，正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窗棂半开，暮色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竟是美得惊心动魄，似月下寒梅，冰肌玉骨，隔着窗台望去，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清冷孤绝，令人不敢逼视。
侍女秋思安静地在一旁研墨，低声道：“娘子，靖王府传来消息，沈家女郎……始终未曾离开听涛阁。”
苏晴飔笔下微微一顿，并未抬头，只抬眸望向城东靖王府的方向，清冷如玉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沈家二房种下的因，今日结出的果，自有其报应。不是她沈棠络临死前生出的那一点微末觉悟与良心，就能一笔勾销的。”
她收回目光，周身气场依旧冰封三尺，语气淡漠：“若是能早些醒悟，收敛行径，又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秋思轻声叹道：“可惜了……京城三姝，如今却……若是当年靖王世子未曾中毒，沈家女郎能早早嫁入靖王府，以世子殿下对她那般偏宠，必不会让她沦为今日士族与皇权博弈中，第一个被推出去的牺牲品。”
苏晴飔眉目冰凉，毫无波澜：“这世上，从无如果。”
她顿了顿，忽然问道：“让鹿晞盈这几日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晏芷兰的手笔？”
秋思颔首：“我们的人两次在开阳门附近跟丢。在京城能有如此手段、轻易避开相府暗卫追踪的，唯有沈、晏两家。沈家此刻焦点尽在靖王府，且并无理由此时支走鹿娘子，唯有晏家。”
苏晴飔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她倒是很会顺水推舟，推波助澜。明知沈家二房气数已尽，不可挽救，便干脆配合陛下，将人彻底踢进深渊，快刀斩乱麻，抢先一步将人淹死。”
秋思道：“鹿娘子药方初成之时，确是晏家女郎先得到的消息。她自己不动手，反而将消息暗中透给了我们的人。我们只好顺势而为，安排人让沈女郎的侍女‘偶然’窥听到客院药方的动静……没想到，整个靖王府竟真的对此深信不疑，急切行动。”
苏晴飔冷声道：“靖王妃救子心切，对鹿晞盈的医术又深信不疑。赐婚圣旨一下，沈棠络表面看似平静，内里早已焦虑难安，岂会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至于赵嵇……”
她语气中的讥诮更深，“对他那娇贵无比的‘棠络妹妹’，这些年无底线地宠着供着，连她盗取药方、欺世盗名之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美色所迷，昏聩至此。与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宠信妲己的商纣王有何区别？如今遭此反噬，为此赔上性命，不也是他咎由自取？”
秋思面上露出一丝担忧：“可鹿娘子此刻已经赶回去了……若是她能力挽狂澜……”
“不可能。”苏晴飔断然否定，语气斩钉截铁，“陛下亲信的太医令郑太医，早已亲自看过那药方。他说得很清楚，以赵嵇如今的身子底子，决计扛不住那霸道药性的一次性冲击。除非鹿晞盈会用那失传数百年的‘金针换血’之法，但这法子早已绝迹人间，她绝无可能学会。即便她会，此法亦是九死一生，施术者与受术者皆难保全。”
秋思疑惑：“那鹿娘子为何还要写下这等凶险方子？”
苏晴飔淡淡道：“你没听郑太医说完后半句吗？那方子本需循序渐进，分次用药，逐步冲淡余毒，再佐以固本培元之药，耗时数年慢慢调养，或可彻底根治。鹿晞盈就算知晓金针之法，也绝对不敢拿赵嵇的性命行此险招，她必然会选择更稳妥的后者。”
秋思恍然：“如此说来，晏女郎此番支走鹿娘子，时机掐得真是恰到好处。”
苏晴飔冷笑：“那是因为她深知，即便她不动手，我们，或是陛下，也会找理由将鹿晞盈支开。晏家此番不过是顺势推波助澜，既讨好了陛下，又能趁机瓜分沈氏二房倒下后留下的那数万亩肥田沃土。正好再利用鹿晞盈那一根筋的性子，让她欠下晏家人情，更引得陛下猜忌鹿家是否已与士族私下勾结。一石三鸟，这不正是她晏芷兰一贯的作风？”
秋思迟疑道：“那我们要不要设法阻拦鹿娘子回府……”
苏晴飔漠然打断：“阻拦？何必多此一举，做得太过，反而容易授人以柄，将我们自己拖下水。陛下既然想让沈棠络成为第一个祭旗的羔羊，那就让他自己去设法周全。”
她淡淡道：“或者……陛下亦可赌一赌，赌即便鹿晞盈赶回去了，也救不回赵嵇那条命。”
苏大美人终于出场了[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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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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