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出了水榭长廊,没有回头看一眼,直到假山藤蔓渐渐隐去了身形,视线才瞥向身侧。
黑鹰从暗处走出,将暗金面具递了上去,顺便报道:
“阁主,袁衡刚刚不放心沈知意,也从断鸿宫上下来了,我让老沙去截住了他的来路,顺便测验下他的功底。”
魏衍拿着面具的手微微一顿,将神色盖在了面具之下,“嗯,去会会他吧。”
黑鹰:“是。”
说着,黑鹰将披风也递与他披上。
魏衍到时,沙断鸿和袁衡两人正比试到白热化阶段,沙断鸿步步紧逼,袁衡向后连连躲避,似已无招架之力。
最后袁衡没能敌过沙断鸿的断鸿爪,肩上重重受了一击,整个人拍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沙断鸿站在庭院中央,对他说了些话,袁衡埋着头,只颓败地应着。
沙断鸿说完总结,看到了远处黑鹰总督的手势,知晓了阁主要单独与袁衡说话,于是微微点头,出了庭院。
暗卫也悄然退下,院子一时间暗风涌动,远处,缓步走来一个人。
那人气势虽收着,但常处于高位者的威压,隐隐地从周身散发出来,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凉,心中陡生起一股警惕。
袁衡撑着地面起身,脚步也有些不稳,他捂着肩上的疼痛,看向来人。
那人面上带着一张暗金面具,袁衡身形一顿,眼里闪过一瞬的吃惊。
他低头行礼:“袁衡见过暗阁阁主。”
魏衍眯着眼盯着他几秒,语气似有几分不善:“别装了,沙断鸿的断鸿爪并未伤到你要害。”
说着,他又踱步近了几寸,“你的演技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面对这样喜欢伪装的人,他向来直截了当。
袁衡扯唇轻笑,笑得有几分冰冷,他顺道掸了掸肩上的灰尘,才将手垂落,语气里也卸下了常有的卑微:
“阁主,你应该知晓袁家派我来是交流学习的,我一不夺你的权,二在暗阁也待不久,为何还要用考验正式成员那套来考验我?”
魏衍讽笑:“夺我的权?你袁家家主尚没有那个本事,更何况是你?”
袁衡霎时嘴唇绷成一条线,说话时,却也依旧保持着温润贵公子的随和气度,“阁主今日亲自找我,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
魏衍:“自然没那么无聊专门来戳穿你的小把戏,只要你无损于暗阁的利益,你想怎么演,谁又能奈何你呢?”
袁衡冰冷的视线扫过,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只鸟雀上,“阁主有事,不妨直说。”
魏衍背手看他,直言道:“沈知意,她会成为暗阁的重点培养对象,而你,迟早会离开,我不希望你们产生感情上的纠葛。”
袁衡眼神一滞,远处的鸟似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他将视线硬生生拉回来,定在那张寒气逼人的面具上,像是想看破其中的深意。
“若是——”袁衡顿了一下,“产生了呢?”
魏衍冷冷地瞥他一眼,“那就及时斩断。”
袁衡:“都说暗阁阁主绝情断欲,没有软肋,如今看来果然是冷血之人。”
魏衍:“成大事者,本不应拘于儿女情长。”
袁衡:“若没交情,袁家与暗阁又岂会合作?再者,若两家能结为姻亲,以后岂不是能更好图谋大业?”
魏衍:“她告诉过你,她已有婚配。”
袁衡浅笑,是一贯的翩翩公子形象,可说出的话,就耐人寻味了:
“袁某无惧。我打听过了,知意并不爱他的丈夫,况且不过寻常男子,休了便是。”
他像是早已想好了一切的规划,包括休夫一事。
魏衍漠然:“若不是寻常男子呢?你又如何?”
袁衡:“那也是要争上一争的,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袁某心动了。”
魏衍压着笑意:“袁家向来自诩清高门第,尊礼法,守规矩,怎么,如今要为了个女人打破礼制?”
袁衡:“如今天朝皇族没落,各方军阀群起,袁家若还如当初一样守旧,又怎能得暗阁青睐,您说呢阁主?”
魏衍哂笑:“那祝你好运吧,毕竟拿下一个女人,有时候比拿下一座城池,更吃力。”
袁衡:“阁主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自然没什么心得,若阁主也有想拿下的女子,大可和袁某来探讨一二。”
魏衍:“我想要的,还没有人能抢走。”
魏衍已不想再和他聊这个话题,将欲走时,袁衡连忙又问:“城池尚能相赠,以表合作诚心,那美人呢?”
魏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城池不能言语,美人却有自己的意志。”
袁衡拱手:“那是自然,袁某多谢阁主点拨。”
这一番探讨下来,袁衡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成,暗阁断不会因为一个阁内成员就放弃与袁家合作,这次阁主来,不过是探探他的诚意。
此夜月圆,清晖满地,登顶处不胜寒意,如在暗夜洪波中驾着一叶扁舟,世间万物,都在随风而动。
披风在风里猎猎作响,黑鹰悄然出现在身后,抱拳道:“阁主,有何指示?”
魏衍微微抬眸,将手中的半枚玉佩悄无声息放进腰间,“牢里的人都招了吗?”
黑鹰略微迟疑:“禀告阁主,倒是套出点东西,与洛京那边有关。”
魏衍轻轻挑眉,似在意料之中,“宫里的人也知晓了傀儡案?并以银部密信为引,查我与暗阁有没有干系?或者说,他们的奸细已经进入暗阁?”
黑鹰皱起眉头,顺着阁主的思路,“如果是这样,上一次新人试炼中,很可能安插了他们的人,难道,选中的五人中,有人有问题?
魏衍思考着摇了摇头,忽而瞳孔微张,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脑海里回忆起那晚黑鹰说的话——“沈知意小姐从峈谷下山,到了趟洛京,不知怎的来到我们魏国,说来也奇了,卑职怀疑,她可能并未有婚约,都是匡人的?”
魏衍看向黑鹰,眼神有些莫测,“难道是她?”
接下来的两日,五个人轮流接受了宫主们的挑战,内部根据他们的战斗力进行了暂时的分组。
沙断鸿宫主据说临时有事,让江浸月宫主前来宣读分组结果。
她一袭青色纱衣来到练武场,气质出尘,步步生莲,一双丹凤眼里带着笑意,似遇到什么高兴事。
江浸月扶着围栏,看着台下练舞的五人,拍了拍手。
“好了,大家停下手中的事情,都过来,本宫宣布个重要的事。”
沈知意正和袁衡比剑术,听到江宫主前来,两人收了剑,朝前面聚过去。
江浸月:“智力和武力比试算是告一段落了,经过四个宫宫主一致讨论,第一组成员有慕容月、紫鸢、袁衡——”
说着,江浸月有意观察了下台下的情形。
慕容月说过只要不和沈知意一队就行,所以现在来个袁衡,她脸上虽没露出太多情绪,看得出也能接受。
袁衡神色微凝,看向沈知意。
沈知意见他像是有点失落,无奈地耸耸肩。
包奕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不对劲,“诶,江宫主,不对啊,那我和沈知意只有两个人,他们三个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又撞了下沈知意的胳膊,看样子已把她当成兄弟了,“你说话啊,知意。”
沈知意倒没这个烦恼,兴致缺缺的样子,“无所谓啊,两队比赛又不是比人数,包兄你放心好了——”
说着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个顶三。”
“切,”慕容月冷嘲一笑,“还真敢说。”
沈知意白眼一翻,懒得理。
“好好好,本宫知道你们的顾虑,我话还没说完呢,为了保持队伍实力的平衡性,我们临时从暗卫里挑选了一名成员,加入第二队!”
江浸月的声音拉得很长,笑意里也带着几分神秘。
“有新人加入?”紫鸢睁大了眼偏头看向自己的主子。
慕容月抱着手,嘴角一瘪,语气里藏不住的嘲讽之意:“暗卫嘛,也就那样。”
暗卫?沈知意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但很快就将这个猜想给熄灭了。
前几天他才受了箭伤,应该不会这么快安排他来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吧?
正在思索之际,被调遣来的人从树荫绿道出走了出来。
那人一袭黑衣劲装,身材颀长,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薄肌男,可惜,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
沈知意顺着他的手臂往下看,竟隐约看到他手上的棕褐色痕迹,她不免轻笑。
这一笑,倒是引来对方的注意。
沈知意挑衅似地瞪他一眼,男人冷漠地转开视线,似乎不认识她。
可隐藏在银色面具下的嘴角,却无声勾起。
莫名的默契,像是一根无形的细线,无端牵连着两人的心绪。
江浸月:“这位,就是从银部调来的成员,代号盐菜。”
慕容月冷笑一声,“什么稀粥盐菜的,全是些上不了桌面的——”
话未说完,就看到沈知意投来要杀人的眼神,她闭了嘴,不想在师父面前失了体统。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到傀儡案的凶手,赢得比赛,然后和阁主共进晚餐,这些闲杂人等,都统统闪开别挡道才是。
沈知意盯着上方故作高深的男人,打趣道:“江宫主,不公平,我们都透露了本名,他就说个代号?”
江浸月看了眼身旁的人,神情也略显尊敬,毕竟是阁主亲自推荐过来的人,她也不好轻待,“盐菜,你看这——”
盐菜顿了顿,说道:“我叫危言,危言耸听的——危言。”
“还有姓危的?”包奕凑过来问沈知意。
沈知意:“我也第一次听说,不过还是叫盐菜好听。”
包奕捂住嘴憋着笑,“我也觉得。”
“江宫主,不公平,我们都露面了,他戴张面具?”慕容月也来凑热闹。
沈知意见过他的长相,也就没别人那么好奇,长得是不错,甚至比袁衡还俊上几分,但没有天天遮住的必要。
众人还以为他会拒绝,想不到,他竟有当众取下了面具架势。
他修长苍白的手指扣在面具上,一只手去解细绳,恰巧一声微风吹过,吹起他两鬓的碎发,扫在他深邃的眉宇间,和高挺的鼻梁上。
而后,他抬眸,眼神若有似无地与她对视上,又冷淡地落向远方。
沈知意这才发现,她刚刚竟忘记了呼吸,是因为在他手底下败过有所忌惮?
“好帅啊——”紫鸢不禁拉着慕容月的衣袖,脸藏在她背后,激动得悄悄喊道。
慕容月看了一眼,虽也被震撼了几秒,但毕竟出生于兰国,什么俊美男子没有见过,自然也比紫鸢这等平民丫头淡定得多。
慕容月显示出自己毫不在意的样子,理了理耳后的头发,“也不过如此,帅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得靠真本事。”
紫鸢嘟了嘟嘴,“那应该是没有阁主帅吧。”
慕容月无语地蹦出两字:“肤浅。”
远处,一棵粗壮的桑树上,黑鹰吃桑葚吃得一嘴黑。
瞧着这番情形眼睛都看直了,他不禁摇头感慨:不是说让沈姑娘离他远点吗?怎么还以身入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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