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起身去将门窗都合上,在屋子内转了一圈,将床底、衣橱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旁人,这才重新回到袁衡身旁。
她手掌按在桌面上,俯身看着袁衡认真道:“今晚我们就出发,趁着夜色不明,甩掉暗阁的人,赶在二队的人前面,先抵达洛京!”
袁衡微微勾唇,神色如窗外的月光般柔和,“一切听慕容小姐的。”
两人约定好出发的时辰,各自回房收拾行李。
慕容月烧了墙上的线索图,装好细软,临走时,拿了桌上的冷茶水泼在紫鸢的脸上。
紫鸢一个激灵醒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我来保护你!”
慕容月按住她的嘴巴,告诉了她前后的经过。
紫鸢睁大了眼,半清醒半迷蒙地状态点点头。
慕容月将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待到午夜时分,两人从后窗出去,贴着墙沿灌木丛,一路飞奔至西市街口。
这里,有袁衡下午便备好的马匹。
“慕容小姐,来得早。”袁衡从巷子里牵着马走出。
慕容月向前拿过缰绳,翻身上马,“不早了,快上路吧,可不能让二队的人抢在我们前面。”
说着,她调转马头,冲城门方向策马奔去。
袁衡和紫鸢骑马紧跟其后,好在此夜万里无云,仗着明亮的月光,也能看清前路。
三人一晚上没有停歇,直至跑到晨光熹微,火红的太阳从山头升起,给潮润的冷空气,带来一股炙热的灼烧感。
慕容月抬头一看,只觉光圈晕眩,天上的鸡蛋黄由一个变成了两三个,重叠在一起转着圈。
“小姐!”紫鸢在身后喊了一声。
慕容月惊醒般找回一点意识,可身下马儿一腾,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去。
忽而,她感到腰上一紧,似被人握住,再一回首,便闻到一股清淡的寒梅香。
等马儿停下时,她才惊觉自己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仰头,便看见那双清冷的,带着月色光泽的眼眸。
他低下眼,温声问道:“慕容小姐这是怎么了?唇色都白了。”
慕容月回过神来,推开袁衡的胸膛,跳下他的马来。
紫鸢已在前面制服住她那匹还在一路向前的枣红色大马。
慕容月摇头,“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她走到一棵树前坐下,拿过腰上的水壶,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口。
清水甘甜,流经过干渴的喉间像是下了场及时雨。
可她喝得太急,不小心呛到,急促地咳嗽起来。
等到终于止住咳嗽,脸上发起热汗来,抬头时,竟发现袁衡正在一旁静静看她。
慕容月自嘲一笑,“怎么,觉得我狼狈吗?”
她此时脸颊涨红得厉害,耳边的发丝上还沾有水珠,袁衡眼看着水珠汇集在一起,在发梢滴落,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淡绿色手帕,递给她,“擦擦。”
慕容月抬手给推了回去,“不需要。”
她说着,随意拿衣袖擦了下脸颊和脖子。
这时,紫鸢牵着马回来了,一脸的担忧。
“小姐,你刚刚怎么了?我看你身子不稳,叫了你一声,你就朝后面栽去,还好袁公子眼疾手快,将你救下!”
慕容月想起刚刚那一抱,快速看了眼袁衡,可到嘴的“谢谢”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世界,从来没有“谢谢”二字,救她本就是臣子的本份,虽然他不是兰国的人。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之前还掐着她脖子威胁她,让她现在给他说谢谢,岂不是说明她原谅他了。
不可能,她会记一辈子,直到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慕容月冷着脸:“紫鸢,带的糕点呢?”
“哦,这儿。小姐你多吃点,刚刚可能就是饿着了。”紫鸢从马背上取下包袱。
紫鸢:“你连着三天没有出客栈,吃饭也吃得少,这样太亏身体了,我们还是休息好再出发吧。”
慕容月瞥她一眼,“多嘴,我的身体我知道,没那么容易垮。”
紫鸢低了低头,“是,小姐。”
慕容月啃着手里的糕点,因为有些干,哽在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硬生生挨着糕点一点点消解,像是石头一样滚到胃里,才又吃下第二口。
她必须快点恢复体力,抢在二队之前抵达洛京才行。
她必须拿到与阁主共进晚餐的资格,必须要让阁主对她刮目相看。
父王告诉过他,兰国什么都不缺,不缺良将兵马,不缺盐粮铁器,但缺少像暗阁这样手握天下情报的组织。
若她能将暗阁阁主拿下,哥哥和父王乃至整个兰国,就不用在天朝小儿的脚底下卑躬屈膝了。
她又给自己灌下几口水,凉水过肚,她不禁皱了皱眉。
慕容月不动声色捂住腹部,闭上眼,尽量不显露更多的情绪。
可胃里像是翻江倒海般绞得生疼,不多一会儿,手心、额头都冒出冷汗,凉风一过,让人不禁寒战。
“我去转转,查探下情况。”袁衡起身,将缰绳从树干上取下。
慕容月蓦然抬头,警告地盯着他,“你不许走。”
袁衡看她一眼,并没有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停下动作。
袁衡:“我不会丢下你们跑的,好歹,我也是队里唯一一个男人。”
“小姐,要不你睡一会儿?袁公子善良义气,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紫鸢扶着慕容月的身子,宽慰道。
慕容月不屑地收回眼神,靠回大树上,合上了眼,“量他也不敢。”
不知睡了多久,慕容月悠悠醒来,想起睡梦里回到王宫,正吃着母后生前做的汤羹。
她发觉嘴角凉幽幽的,连忙拿手擦了下,意识到是口水,一时耳根发热。
过了几秒,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躺睡在地上,头上枕着个柔软的包袱,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
她脑海顿时警铃大作,一个翻身爬起,就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
“想不到袁公子还会炖汤,好香啊。”紫鸢蹲在地上添柴火。
袁衡:“好了,不用再添了,等她醒了,我们就可以用餐了。”
紫鸢:“柴灰里的红薯也可以吃了吗?”
袁衡:“再煨一会儿,我们先吃烤鸡和汤菜。”
紫鸢:“太好了。诶,小姐醒了!小姐你快看,袁公子刚刚去打了好些猎物回来。”
他刚刚竟是去捕猎了,还弄了这么一堆吃的。
慕容月掀开身上的衣服,走到他们面前,此时胃要舒服些了,可还是禁不住香味的诱惑,竟“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连忙按住肚子,试图将声音压下去。
袁衡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将盛好的奶白色的鸡汤递给她。
她刚想拒绝,就听他说道:“快喝吧,下一次落马,我就不一定接得住了。”
慕容月抿了抿唇,接过,坐在大树隆起的树根上。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又回想起母后慈爱的容颜,以前她生病了,母后会端着鸡汤来一勺勺喂她……
汤里的热气涌起,湿润了她的眼睛。
她想家了,可是她还没脸面回到兰国,回去叩拜母后的牌位。
她喉中哽咽,最后终于压住所有情绪,再平常不过地说了句,“谢了。”
袁衡拿勺盛汤的动作一顿,淡淡道:“嗯。”
吃过早午饭后,三人整理装备继续出发。
骏马穿梭在林间,马蹄声默契地形成一样的步调,一阵花香拂过,拂在面上像丝绸一样轻柔。
慕容月微微侧头,见袁衡快追上来了,嘴角一勾,脚下一夹,铆足劲喊了声“驾!”
长途跋涉其实很辛苦,坐得屁股发麻,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但若在心里暗暗较劲,比试赛马,又会别有一番意趣。
不多一时,他便驰马跟了上来,跟上她的步调,与她余光相向,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适当的不交流,反而让人轻松。
等到了黄昏时分,看见远处一村户冒起缕缕炊烟,直直地飘进了云层里。
紫鸢驾马在两人身后,大声喊道:“小姐,袁公子,你们快看,前面有户人家,我们今晚要不在那儿借宿吧!”
慕容月侧头问他:“袁公子意下如何?”
袁衡垂首,“听慕小姐的安排。”
在有除暗阁以外的人出现时,他会叫她慕小姐,毕竟慕容是皇族姓氏,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他叫她“慕小姐”,也是在提醒她,要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份了。
慕容月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昨晚刀剑相向又达成一致后,他似乎对她多了份顺从。
像是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只要她和他在一条计划线上,他便什么都可以依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她不禁生出一份得意来。
她见过他温润外皮下被嫉妒、愤怒摧毁的内里,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明明被人揭下过面具,现在表现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维持着他世家公子端正自持的人设,还真是有趣。
她在黄昏的阴影里,倏尔勾起嘴角,又放下,下发命令道:“今晚就住这儿吧。”
三人在农户的院子外下了马,牵着缰绳驻足看了眼院内的环境。
院子被主人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整齐规整的地里种着各色的蔬菜,一眼望去看不见杂草,左边树林里用栅栏和细网圈养了一群鸡鸭。
右边牛棚里还有一头老黄牛在埋头吃草,似乎听到门外有人声,叼着嘴里的几根草昂起头来,朝外面看一眼,“哞哞”地叫了两声。
“有人在吗?”紫鸢朝里喊道,“主人家,我们三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
过了会儿,从厨房走出一系着布丁围裙的妇人,头上缠着红豆沙色的布条,手里还拿着一柄冒着热气的锅铲。
她面上稍感疑惑,挺着敦实的身体走过院子来开门,直到近了看清三人的装束,这才惊讶地说道:
“诶呦,原是三位贵人,快请进,快请进!”
紫鸢再一次请求道:“大姐,我们三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这是我们的住宿费,还请一定要收下。”
紫鸢将提前备好的三块碎银塞到妇人手里,妇人掂了掂重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妇人:“太客气了,快请进,我就说今日左眼皮跳得厉害,原来是左跳财哈哈哈……来来来,马儿给我,我给你们牵到牛棚里吃草。”
慕容月一直警惕着脚下的地面,生怕踩着鸡鸭牛屎什么的。
忽而一阵风来,也能隐约闻到远处的屎臭味。
她食指微屈,抵住口鼻,好在手上擦有蜜霜,能缓解一二。
她从腰间取下一枚玉来,塞到妇人怀里,“给我找间远离牲畜的房间,还有记住,床铺要干净的,房间不能有臭味。”
妇人顿了顿,看了眼众人的神色,面露难色地点点头,“是,我这就去安排,小姐你放心。”
袁衡凝望着远处,问道:“大姐,你们之前养有狗吗?”
远处屋檐下有个堆满杂物灰尘的狗窝,狗窝简陋,也承受了风吹日晒,还有主人家随手放置的弓箭、修理工具等。
狗窝旁的房柱因为狗链的拉扯而磨损得厉害,稍远处,还有一只被打翻的,边缘破烂、沾满黑渍的狗碗。
妇人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轻叹了口气,“是啊,跟了我们七八年的狗,前几天突发疾病,就死了。”
慕容月听闻,皱眉,连忙将口鼻捂得更紧了。
妇人见状,讪讪补充道:“也不是什么传染人的病,就是太老了——哎不说了,几位贵人快请进,我正在做饭呢,等会儿我多弄几个菜,我丈夫啊上山砍柴去了,等会儿见来了客人,肯定开心坏了,他最喜欢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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