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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渡针

她的目光越过娃娃,看见小军靠着门框坐在地上,头歪向一边,睡得正沉。妈妈的旧针线篮就摊在他的膝上,剪刀、线团、顶针都安静地陪着他。他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舒展,仿佛连梦境里都在为什么事情担忧。右手食指上,旧的布条被血和药渍染得斑驳,外面又潦草地缠上了新的,在白蒙蒙的晨光里,像个不屈不挠的勋章,刺痛了小榆儿的眼。

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小榆儿心里,带着千斤的重量。她想起自己之前把炸糕推开时,他默默捡起来自己吃掉的样子;想起她用肩膀撞他时,他只是踉跄一下,然后把头垂得更低;想起每一个她故意不跟他说话、狠狠瞪他的白天,他都像一块真正的石头,沉默地承受着,连一丝不满的火花都没有。

她对他那么坏,比那些抢她书包的坏孩子还要坏。可那些坏孩子欺负她时,哥哥会像豹子一样冲上去拼命。而她这个“更坏”的妹妹,却得到了他彻夜的守护和这完美如初的娃娃。

是因为……他偷过我的娃娃,所以觉得亏欠我吗?小榆儿下意识地想用这个旧理由来解释,可心里有个声音立刻小声反驳:不是的。如果只是亏欠,他不会在雪地里那样不要命地保护她,不会在她发烧时急得眼圈发红,更不会……不会在她喊着“妈妈”的时候,用那么笨拙的方式回应她“哥在”。

那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伤痕累累的手指上,落在他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疲惫的脸上。一个模糊而惊人的想法,像破开乌云的阳光,缓缓照进她的心里——

也许,他不是不生气,而是……舍不得对她生气。

就像她曾经舍不得妈妈留下的最后一点气息,拼命闻着娃娃身上的味道一样。哥哥他,是不是也把她当成了舍不得放开的东西?所以即使被她推开、被她误解、被她用最伤人的话刺伤,他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然后转过身,用更努力地修补东西、更拼命地保护她这种方式,笨拙地告诉她:你看,我还在,我不会走。

他不是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他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行动。委屈变成了更深的沉默,难过变成了更细致的修补,而想要靠近她的心意,则变成了风雪里的冲锋和深夜不灭的灯火。

小榆儿轻轻抱起娃娃,将脸深深埋进它的怀里。那一刻,她闻到的,是熟悉的妈妈留下的阳光与皂角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来自小军伤口的血腥气,还有雪后清冽的空气味道……这复杂的气息,仿佛就是他复杂的心意。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的泪水,而是如同春水破冰般,充满了释然、愧疚和一种崭新情感的热流。那是一种迟来的、巨大的理解带来的震撼和心疼。

她悄悄滑下炕,拿起自己那床带着体温的小被子,走到他身边。她看着他熟睡的脸,比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好像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将被子盖在他蜷缩的身上,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仿佛怕惊扰了一个用沉默筑成的、过于珍贵的梦。

从那一刻起,“石头哥哥”这个称呼,才真正在小榆儿心里深深地落了户,扎下了再也无法拔除的根。她终于懂得,他不是不生气,是他给她的爱,厚重到足以淹没所有本应产生的委屈和愤怒。他守护的,是她,和所有与她有关的、脆弱而珍贵的世界。

渐渐地,小榆儿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发现哥哥的手仿佛有一种魔力,那些破了的、旧了的东西,只要经过他的手,就能变得完整,甚至比原来更妥帖。她不再仅仅满足于抱着娃娃,而是开始喜欢搬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看他如何将混乱的线理得顺滑,看他如何让锋利的针尖在指间驯服地穿梭,看那些歪斜的、撕裂的痕迹,如何在他专注的呼吸声里,一点点消失,变成布料上一道道平整温顺的纹路。她看着邻居们拿着东西来找他时,那带着点不好意思、又充满信任的神情,一种奇异的、与有荣焉的感觉,悄悄在她心里滋生。

院里的树叶子落尽的时候,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勾勒出细密的网。小军发现自己多了个说不上习惯的习惯。邻居们不再只是隔着墙头喊姥姥借东西,而是会直接走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些什么,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小军啊,你看这小子皮得,新棉裤就给摔裂了道口子,能帮着拾掇一下不?"

"军娃,这衫子胳肢窝开线了,你婶我眼花穿不上针……"

起初,他总是先抬头看一眼姥姥。姥姥会微微点头,那眼神像是说:"试试看,不碍事。"他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擦手,默默接过来。那感觉很奇怪,以前他修补东西,是因为它们破了,需要被修补,像是一种责任。现在,这种感觉里掺进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被需要、被托付的微沉的分量。每一次接过破损的衣物,他都觉得手里捧着的不仅是要修补的东西,更是邻居们小心翼翼的信任。

王磊妈妈那次之后,送来的东西渐渐不一样了。不再是破旧的日常衣物,有时会是料子很挺括、带着一股樟木箱子味道的大衣,有时是袖口磨得极薄、但织法很精细的羊毛衫。这些料子在他指尖的感觉截然不同——呢子料厚重挺括,针扎进去需要更大的力道;丝绸顺滑得几乎抓不住,每一针都要屏住呼吸;羊毛衫富有弹性,下针时要预留伸缩的余地。针扎进去的阻力,线穿过的顺滑度,都要求他拿出十二分的精神。

夜深人静时,煤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对着这些陌生的布料反复练习,针脚拆了又缝,缝了又拆。有时针尖会扎到手指,他就把渗出的血珠抿掉,继续下一针。渐渐地,他的手指记住了每一种布料的脾气:呢子要顺着纹理走针,丝绸要用最细的针斜着穿刺,羊毛衫要顺着织法的走向。当针尖终于能在各种布料间游刃有余地穿梭时,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最让他感到踏实的是,每完成一件修补,他都会就着灯光仔细检查。手指轻轻抚过缝合处,确认针脚平整得摸不出一丝凸起,布料对接得天衣无缝。这时,一种极淡的满足感就会在心底悄悄漾开——那是被需要的感觉在生根发芽。

他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这种挑战。夜里,万籁俱寂,就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针线和布料。他会先从针线篮里找出相似的碎布头,在膝盖上铺开,一针一针地反复练习。针尖穿透不同布料时发出的声响各不相同——棉布是"噗"的轻响,呢料是"嗞"的摩擦,丝绸则是几乎听不见的滑行。线被轻轻拉紧时那种恰到好处的张力,通过指尖传到心里,让他异常平静。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蛮力、把伤口越缝越难看的笨拙男孩了。现在他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知道该从哪里下针最隐蔽,懂得如何把线头藏进布料的纹理里,让针脚顺从布料的走向,仿佛它们天生就该长在那里。每完成一件修补,他都会就着跳动的灯光仔细检查,手指轻轻抚过缝合的地方,确认平整得摸不出一丝凸起。这时,一种极淡的满足感就会在心底漫开,像是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虽不热烈,却真实存在。

偶尔,送还东西时,人家会硬塞过来一张皱巴巴的毛票,或是几颗用漂亮糖纸包着的水果糖。他总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藏在身后,像是被什么烫着似的。那些带着体温的毛票,那些在阳光下会反光的糖纸,都让他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姥姥替他收下,温和地道着谢:"孩子手笨,没给您补坏就知足了。"

等邻居走了,姥姥会把那些水果糖都放进他的掌心。糖纸窸窣作响,散发着甜香。他一颗也舍不得吃,全都给了小榆儿。看着妹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眼睛因为期待而亮晶晶的,小嘴被糖块撑得鼓鼓的,还含糊不清地说"好甜",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就在他心里又实实在在地添了一分。这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一种温暖的重量,让他走起路来,脚步都踏实了几分。

他依旧沉默,但在这沉默里,某种东西正在破土。他还没意识到,这双能安抚布料伤痕的手,正悄悄为他缝补着一个更大、更未知的世界的一角。直到那天,一位生面孔的客人循着邻里间的夸赞找来,却并非为了修补衣物。她放下一个用锦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狭长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幅颜色暗沉、撕裂成两半的古老刺绣。她看着小军,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与最后一搏的期望,轻声问:“孩子,他们说你能让破掉的东西‘活’过来……这个,你能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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