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恩从没想过两人还会再见,那些不曾见面的日子里,夏知恩都是通过朋友圈里的只言片语或者几张照片来了解或猜测他这几年的生活轨迹。她记得他最近一次更新是在半年前,如果没记错,当时他在巴黎。
其实她有很多想问的话,而这几年的断联,她不确定他是否还是记忆里熟悉的那个人,千言万语到了最后,脱口而出的是,“谢谢你,送过我回家。”
“夏知恩。”
她站在台阶上,闻声回头。
“早点休息。”
夏知恩点头。
这一幕,仿佛又到了那年夏天。
那个暴雨后的庭院门口,吹来阵阵潮湿的晚风,带着咸咸气息吹过她额头被海水浸湿的头发。
温冬绪站在院子门口,朝着她摆手。“夏知恩,早点睡觉。”
“温冬绪,你喜欢梁雅萱吗?”突如其来的问题。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而是…“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可是温冬绪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她的吧,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会抱着她,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偏袒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因为她我差点死掉了。
突然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让她的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晦涩。
夏知恩头也不回的走进楼道。她摸出钥匙打开房门,第一件事就是按下玄关的开关。
暖黄的灯光瞬间漫过整个房间。
她下意识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温冬绪的那辆车还停在楼下,车窗半降着,能隐约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她看见他掐灭了一点星火。
几秒钟后,引擎低低地响了一声,车子缓缓调转方向,汇入远处的车流,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夏知恩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帘布料,久久才慢慢松开手,重重呼出一口气。
早上八点五十六分,夏知恩迈着沉重的步伐踏进办公室,昨晚翻来覆,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刚才一路狂奔过来,心跳现在还没平息下来。
手指在主机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准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她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揉了揉发涩的眼角。
这期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正好被路过的沈亦宁看到。
“昨晚没睡好吗?”声音低沉沙哑,跟他的长相有一丝出入。
夏知恩怔愣了一下,尴尬地收回手。
她昨晚确实没睡好,至于导致她失眠的原因…不能说。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抱歉…昨晚追剧追过头了。”
似乎听出了自己声音的异样,沈亦宁又补了一句。“那个,可能有点感冒。”
“那就多喝热水。”夏知恩顺口说了句,等反应过来时,沈亦宁正看着她。
“年轻虽好,但要注意劳逸结合。”
沈亦宁作为领导,关心员工很正常,但他昨天才上任,大概只是为了搞好上下关系,情有可原。
她连忙点头,然而只是路过的沈亦宁并没有走。眼看气氛逐渐尴尬,夏知恩不知道怎么应对时,江蓠正好端着两杯咖啡从茶水间走了出来,看到沈亦宁时,眼神瞬间一亮。
“沈总监,早呀。要不要来杯咖啡。”
江蓠有一个很明显的优点,就是她有社交牛x症。自来熟的性格,不论什么场合,她都可以充当气氛组,比如现在。
“那就麻烦了。”沈亦宁倒是不客气。
“一点都不麻烦。”说着江蓠就将自己的那杯咖啡递了过去。
又将另外一杯放在夏知恩的办公桌上。
沈亦宁接过咖啡,道谢后回了办公室。
沈亦宁回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夏知恩的电脑里就弹出一封邮件——是沈亦宁发来的方案修改意见,红色批注整整齐齐的爬满屏幕。虽不知道这个新来的总监能力怎么样,但可以看出他有强迫症,还是晚期。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咖啡灌了一大口,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第一行字时。今天的牛马生活由此开启。
十点整,部门周会准时开始。夏知恩抱着笔记本坐在角落,听组长张云静逐条拆解季度目标,沈亦宁坐在主位上,指尖轻点桌面,偶尔抬眼看过众人,目光落在夏知恩身上时,她下意识低头盯着自己的笔记。轮到她汇报上周进度时,刚说两句就被打断,“数据来源标注有问题,需要重做。”他的语气平淡,却让她后颈瞬间冒了层薄汗。江蓠也不由吐了吐舌头。
午休只有一小时。夏知恩和江璃坐在公司楼下的餐厅,一边扒着米饭听江璃吐槽新来的实习生,眼睛却瞟着手机里未保存的聊天框——那是开完会后收到的消息,“中午十二点五十,到我办公室拿修改模板。”她咬着筷子算时间,还有十分钟。
不由在心里怒骂了一句。“这狗屎玩意儿。”
下午的节奏像被按下快进键,刚改完的方案被打回,客户临时加了三个新需求,打印机又在这时卡纸,夏知恩蹲在地上徒手扯纸时,裙摆沾了点墨粉。
这个时候她只顾着跟那团卡纸较劲,压根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余光瞥见门口攒动的人影,她才猛地抬头。
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为首的是他们那位一年难得出现在办公区的大老板——温冬绪。
站在不远处的江蓠看得直咋舌,这位大忙人才露过面,今天居然又来了。
男人路过时脚步蓦地顿了顿。
夏知恩慌忙撑着机身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拍掉裙摆上的墨粉,却听见他对身后的助理淡声道:“让行政换台新的。”
夏知恩的手还停在卡纸的缝隙里,闻言手指一僵。忍不住转头,正好对上温冬绪看过来的视线。他的目光在她沾了墨渍的裙摆上扫过,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身后跟着的部门主管肉眼可见的紧张,连声道:“好的,马上让行政处理!”
江蓠站在人群后,悄悄扯了扯夏知恩的衣角——夏知恩知道她想说什么。谁都知道这位大老板出了名的高冷,这种琐碎小事怎么会劳他亲自吩咐。
温冬绪没再多看,抬脚继续往前走。夏知恩蹲回地上,捡起掉落的纸。直到人群的脚步声远了,她才转过身。
傍晚六点,办公室的人走了大半,夏知恩才把最终版方案发出去。窗外的天已经暗透,她揉着发酸的肩膀起身,看见沈亦宁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电梯里遇到他时,两人沉默地看着数字跳动,直到她走出电梯,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方案改得不错。”
夏知恩脚步一顿。自从沈亦宁调来部门,她总觉得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绷紧了神经。
夜风带着透骨的寒意扑在脸上,夏知恩瑟缩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零五分。发小周瑶发来消息,“夏知恩,我要准备回国了。”
“哪天?我去接你。”发送键刚按下去,手机又弹出新邮件提醒,来自沈亦宁,又是关于工作。
夏知恩发自内心的开始烦这个人了。
她停下脚步,对着夜空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地铁站。然而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车喇叭声,夏知恩回头时,一辆宾利正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的瞬间,是温冬绪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路灯的光晕在他鼻梁上投下浅淡的阴影。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平静。
“上车。”他开口时,声音比夜风更凉几分。
夏知恩愣在原地,手里的手机还亮着沈亦宁邮件的预览界面。她能闻到车里飘来的淡淡雪松味,和他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不用了,温…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地铁站就在前面,很近的。”
然而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夏知恩忽然就有了慌乱,这几天,她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对温冬绪的喜欢是不是早就淡了。
可此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脏跳得比当年那晚还要快。原来那些被时间模糊的喜欢,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藏起而已。
她又不禁想起了那一晚。
沙滩烧烤的烟火气渐渐散去,人群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说笑声被晚风揉碎在浪涛里。夏知恩落在最后,脚边的沙粒被她无意识地踢开又聚拢。
夏夜的海风本该是沁人心扉的清凉,却吹得她不由生出一丝烦躁。
心烦意乱的她看着海平面上挂着的月亮,夏知恩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张合不上嘴,好似在嘲笑她此刻的心事。
纠结像潮水般涨了又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快要消失在夜色里,夏知恩深吸一口气,突然扬高了声音。
“温冬绪!”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夏知恩的嗓音随她爸,是那种大嗓门。温冬绪皱着眉头看过来。
“明年呢,你还会来吗?”
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夏知恩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乱撞。刚才在心里盘桓了百遍的问题,此刻终于冲口而出。
浪声好像在这一刻静了下去,只剩下她略显发颤的尾音,随着海风飘向那个站在月光里的人。
由于距离原因,她看不清他脸上是否有着不舍的表情,但她看清了温冬绪在摇头。
夏知恩呼出一口气,随后弯起嘴角。
毫无新意的答案,可也是唯一正确答案。明年他就毕业了,他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还会遇到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可能在国外,可能在其他城市,但他不会再来这里。
所以,夏知恩,收起你的小心思吧。从明天开始,你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道理明明都懂,眼眶却忽然发涩。她吸了吸鼻子,鼻尖的酸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忽然就很想哭。
温冬绪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只是站在原地。直到她磨磨蹭蹭路过他身边,温冬绪才低声问:“你怎么了?”像根细针戳破了的气球。
夏知恩再也忍不住,抬手揉着眼睛,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不想被看穿,边哭边梗着嗓子喊:“都怪你!吃什么辣的,害我辣椒弄进眼睛里了。”
她这么一说,温冬绪几乎瞬间想到,今晚的那些烤串都是她一个一个穿进去的,其中就包括辣椒。想到这里,他眉间流露出一种手足无措的紧张,“你的手不要再乱摸了,我带你去医院。”
夏知恩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你有病啊,谁会因为这种问题去医院!”
鬼才会去医院,去医院她的谎言就会被拆穿,她才不会去。
其实那天,她还有一句话想问他。“温冬绪,我们还会再见吗?”可她再也听不见他的回答。
温冬绪似乎是一个非常守信的人,他说不会来,就真的再也没来过。后来的每一年,夏知恩都会如期去往那个海边小镇,踩着同样的时节,走在熟悉的路径上。风里的气息、阳光的角度,甚至路边摊贩的吆喝声,都和记忆里重叠,唯独那个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些回忆,从一开始就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夏知恩渐渐明白,温冬绪的守信,就是给这段故事划下的句点。她能做的,不过是把那些心跳漏拍的瞬间,轻轻折好,藏进心底最深的角落,再也不轻易触碰。
那几年里,他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她的世界里杳无音信。如今却像阵不讲道理的风,毫无预兆地吹回她面前。
温冬绪说“上车”时,夏知恩像被钉在原地,指尖冰凉地蜷着。
她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却听见身后车门打开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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