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的晚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拂过小区绿化带时掀起一阵沙沙声。
桂花的甜香混着不知谁家炖肉的香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要我说啊，这天气就该撸串。”
苏既明吸着鼻子嘀咕，手揣在兜里不安分地搓着布料。
尹宿炎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你不是刚吃过？”
石子"嗒"地飞进绿化带里，惊飞几只麻雀。
“唉，那不一样！”
苏既明梗着脖子，“你说这路灯怎么这么久都没有修好啊？”
他指着七栋方向那排忽明忽暗的灯。
尹宿炎忽然驻足，从兜里摸出一枚栓了黑绳的铜钱抛给苏既明。
“拿着。”
“这啥？游戏币？”
“算是给你补上的生日礼物吧。”
说着尹宿炎挽起自己的裤脚，那也拴着一枚差不多的。
“芜湖，酷！”
罢了，苏既明也学着他给系在脚踝上。
复印店的霓虹招牌在前方亮着，玻璃门里透出暖黄的光。
夜风突然打了个旋儿，卷着片枯叶粘在苏既明肩头。
尹宿炎盯着那片叶子看了两秒，伸手掸掉时，复印店的玻璃门映出他们身后——
空荡荡的小径上，第三道影子一闪而过。
“嚯，我居然不知道小区周围还有这么实惠的复印店。”
“合着你之前是跑别处当冤大头了？”
尹宿炎把资料传过去后就跟人一块坐门口的塑料凳上等着。
“你这话说的，有地方居然不推荐，你知道我这几年在外边花了多少钱吗？”
尹宿炎也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
“这不苏少爷大气么，再说了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嘛。”
“这说的倒也是，荣叔也说我那啥……算了，先不说这个了。”
苏既明仰着头靠在玻璃墙上，盯着顶灯喃喃。
“你说那时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你说李行啊？”
尹宿炎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干脆也仰着头看天花板。
说起李行吧，那事儿也是他命运的一大转折点。
李行是他们小学时候的同学，还是个大学霸来着，就是话太少了。
可以说除了成绩，他在班里就没什么存在感。
尹宿炎当时是班里名副其实的社交悍匪，跟现在的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是呢，他这个人也是比较有分寸的，人家喜欢安静，那除了非必要的时候就不往人家跟前凑了。
真正有正面接触的时候是五年级那会儿，他们调了个新班主任，一来就给他们调了座位。
好巧不巧啊，尹宿炎跟李行坐一桌去了。
结果呢，尹宿炎突然觉得自己对人家有太多误解了。
这李行简直就是个废话制造机啊，有时候连尹宿炎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混熟了，一天天勾肩搭背，要不说还以为是什么连体婴呢。
对此，苏某人表示他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这事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但是吧，李行总是会模仿老农咳嗽的声音，他也只是说玩儿上瘾了，但这咳嗽声又不像是假的。
他说喉咙痛，去校医室，校医也只看到一点红疹。
没法那就吃些药吧，但李行又特别排斥“药”这些字眼。
他就喜欢去晒正午时最烈的太阳底下晒，像是许久没晒的棉被。
每次上完体育课校服后背印着浅褐色的汗渍，伴随着一股草汁味。
被人取了外号叫“汗羊”，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不过这些也还好，最让人觉得诡异的事大概就人形冰柜里。
跟他坐一块儿尹宿炎老觉得周围凉嗖嗖的，人家还笑他是体虚，那咋可能，谁虚都不可能是他虚。
等离李行远了点貌似要好一点，但人家压根不给他这种机会。
简直就是以尹宿炎为圆心，半径为五米随机刷新坐标。
每当后背发凉他大概就能猜到是谁，然后就被拽走讨论题目去了，他想学习哪有不疯的，李行这样的估计就是在疯的边缘徘徊了。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够大条的，要不说他能跟苏既明玩到一块去呢。
后来的一段时间尹宿炎就老感冒，校服外套裹得死紧。
直到后来，湫县这边组织小学的足球比赛，尹宿炎去别校培训后才终于跟李行拉开点距离。
刚去的第一个星期，某天晚上的自习补作业时，找笔的时候手指被划伤。
等把东西全抖出来后，发现里面有些细小的深色玻璃碎片，依稀带着股植物腐烂的气味。
之后尹宿炎左手的伤口就开始泛白，带着些刺痛感，然后脑袋就开始发晕。
那天晚上他梦到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醒来后，那堆碎片不见了，别人也说没看见。
后来才知道他摸的那玩意儿是百草枯瓶子的尸体。
尹宿炎还觉得自己真难杀，不过也可能是创口不深的缘故。
这事他也觉得奇怪啊，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针对他，但一想又没得罪过什么人。
之后的一切也都照常进行，变故是在一个黄昏到来的。
他们这些外来人员，下午最后一节课基本都是在训练场上度过的。
好心的同学放学那会儿会把作业内容写黑板上留给他们，等训练完再回班里收东西。
吃过晚饭后尹宿炎还问他那个异校兄弟要不一起去拿作业，结果人家说后天颁奖仪式完就走了，倒不如现在好好放松一下。
尹宿炎本着不做作业就会心慌，还是老老实实回了教学楼。
他们那个班在三楼右数第四间教室，那时快国庆了，才六点半太阳就隐隐有了落山的趋势。
本来去的时候是跟他那个远房表弟一块的，但因为年级不同就在二楼分开了。
尹宿炎收拾好东西后就提着书包往外走，明明也没有用多长时间，走廊的灯不知何时全灭了。
窗外一片漆黑，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吞噬。
尹宿炎摸索着按下开关，回应他的只有开关空洞的"咔嗒”声。
他蹲在墙角，安全出口的绿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
腕表的指针诡异地停在来时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巧合，看墙上的钟也是一样。
对此，他还以为学校搞个装饰搁墙上在cos博物馆。
因为那时候人小胆子大，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概念，他顶多也只以为是寻常停电。
二楼走廊静得可怕，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喊了几声表弟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音，那小子可能为了赶晚自习先走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下楼时，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出现一张熟悉但绝不该出现的脸。
那张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眶里却黑洞洞的......
“阿炎，帮我找一下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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