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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音节与真名

霍格沃茨城堡的石墙仿佛也浸染了苏格兰高地变幻莫测的天气,时而阳光穿透高窗,在走廊投下明亮的光柱,时而阴云密布,让火炬的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在校医院那间已成为半永久居所的病床边,一种微小却坚定的变化正在发生。

米勒娃·麦格的英语课成了每日的固定仪式。她不再仅仅依靠绘本和实物,开始引入更复杂的画面——移动的画像、简单的魔法演示,例如让一朵花苞开放又合拢。她说话的速度也稍稍加快,句子结构变得更自然,不再是一个个孤立的单词。

小青的学习过程依然缓慢,如同涓涓细流渗透坚硬的岩石。她无法发出“M”或“B”这样的唇音,也无法准确模仿“L”的音,所有声音都必须经过她那独特发声器官的改造。“Water”听起来更像是“Wasss-er”,带着悠长的嘶声;“Professor”则变成了一连串复杂的、气流摩擦形成的音节“Pro-fesss-orrr”,古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模仿意图和智慧光芒。

麦格教授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她不再为小青每一次成功的模仿而感到惊讶,而是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进步。她会严肃地点头,用清晰的标准发音重复正确的词汇,然后尝试引入下一个。她们之间建立了一种奇特的、近乎师生又超越师生的默契。小青用她那金色的竖瞳紧紧跟随麦格的唇形,喉咙微微震动,努力捕捉着每一个音的微妙差异。

这天下午,课程内容是关于城堡内的一些地点。麦格用魔杖在空中勾勒出模糊但可辨的图像。

“Great Hall,”她指着餐厅的虚影。

“Li-bra-ry,”她勾勒出书架的模样。

“Sly-ther-in Dun-geon,”她描绘出阴凉石室与黑湖波光的影像。

当提到“Slytherin”时,小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这个词似乎触动了她某种内在的共鸣,或许是因为那与蛇相关的象征。她喉咙里发出一串比平时更流畅、几乎带着某种韵律的嘶嘶声,试图复述这个词汇。

麦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没有立刻继续,而是停顿下来,看着小青。阳光恰好在这一刻透过窗户,照亮了小青额头上那片总是一片空白、却偶尔会浮现莲花虚影的平滑鳞片区域。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麦格的脑海。她们一直在努力让她理解他们的世界,可关于她自身的世界呢?那个隐藏在失忆和伤痛背后的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不是指向别处,而是轻轻点在了小青的额头,那片鳞片之上。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和试探。

小青微微一颤,金色的竖瞳收缩了一下,但没有躲避,只是疑惑地看着麦格。

麦格维持着这个姿势,目光直视着那双非人的眼眸,用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轻柔、更缓慢的语速问道:

“Your name…?”(你的名字……?)

她重复了一遍,指尖仍轻触着那片鳞片。“What is your name?”(你叫什么名字?)

病房里陷入了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钟声和窗外的风声。小青似乎愣住了。这个名字?她的名字?意识深处那片浓雾般的荒原突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混乱的涟漪。有什么东西在迷雾后面挣扎,呼之欲出,却又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焦躁的嘶鸣。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确认什么的冲动。麦格的问题像一把钥匙,插入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她努力集中所有残存的精神,试图穿透那层阻碍。脑海中闪过一些碎片——水波荡漾的光影,一声带着嗔怪与宠溺的呼唤……那呼唤似乎指向她……

她猛地昂起头,喉咙剧烈地起伏,不再是模仿英语音节时的尝试,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层本能的、试图冲破封印的力量。一连串急促、清晰、带着古老东方语言独特韵律和顿挫的音节,毫无预兆地从她喉中流淌出来!

那声音不再是模仿英语时的扭曲嘶鸣,而是浑然天成,带着一种奇异的、流水般的婉转与力量。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语系。

“Bái Sù Zhēn…?”

她发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疑问语调,仿佛在迷雾中摸索一个熟悉的影子。紧接着,她仿佛被这个名字触动,意识深处另一个更清晰、更亲切的称呼涌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混合着孺慕与委屈的、细微了许多的声音接了下去:

“Xiǎo Qīng…” (小青…)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先僵住了。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与震惊。Xiǎo Qīng… 这两个音节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空洞的记忆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清晰可闻的回响。这是……她?这是她的名字?

麦格教授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她完全愣住了。她听不懂那奇异的语言,但那流畅的、富有音乐性的音节,以及小青在说出第二个词(Xiǎo Qīng)时那明显不同的、带着确认意味的语气和眼神变化,让她瞬间明白——她听到了这孩子的真名!不是模仿,而是源自她失落文明的真名!

几乎是同时,仿佛被这个名字唤醒,小青额头那片被麦格指尖触碰的鳞片上,那个极其淡薄、若隐若现的白色莲花虚影,骤然清晰了一瞬!虽然依旧只是一个轮廓,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稳定,散发出微弱的、清凉的气息。

名字与印记,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

麦格立刻收回了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看着眼前这条因为唤醒了自身真名而陷入巨大困惑和震动的青蛇,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语言学上的突破。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甚至顾不上平日的仪态。她需要立刻找到邓布利多。

在城堡八楼的走廊里,她遇到了正悠闲散步的魔药学教授。

“霍拉斯!”麦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阿不思在哪里?”

斯拉格霍恩被她少见的神色吓了一跳,眨了眨眼:“我想……大概在他的办公室?米勒娃,发生了什么?是那条小蛇……”

“她说出了她的名字!”麦格打断他,语气笃定,“不是模仿我们,是她自己的语言!而且,她额头上的印记……产生了反应!”

斯拉格霍恩的圆脸瞬间被好奇和兴奋点亮:“梅林啊!真名与魔法印记的共鸣!这可是……这可是古代魔法血缘研究才会涉及的领域!快,我们去找阿不思!”

当两位教授匆匆赶往校长办公室时,校医院病房内,小青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她反复地、无声地在心中咀嚼着那两个音节——Xiǎo Qīng。

Xiǎo Qīng……

一股酸楚的、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更深的迷惘,从她沉寂的心底缓缓升起。她似乎找回了一小块失落的拼图,但整幅画面的轮廓,却依旧隐藏在浓雾之后,遥不可及。

真名已然回归,而它所牵引出的,将是更深沉的过往与更艰难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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