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且告诉岚娘娘,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别怕,有岚娘娘在,定会带你去陛下面前讨公道。”
闻梨深埋着脑袋,一句话不说,目光始终落在自己那被扯坏的衣袖上,眼中似乎有些惋惜,好好一件新衣裳,就这么破了。
见闻梨一声不吭,岚贵妃只得松手,瞥一眼银霜,“来人,把这小宫女送去刑司,照顾不好自家主子,便是失责。”
银霜跪地求饶:“贵妃娘娘饶命,并非奴婢照顾不周,公主身上的伤,皆是皇后娘娘所为,在凤栖宫,皇后娘娘倘或有一点不如意,便拿公主撒气,轻则抄书罚跪,重则鞭刑、挨饿、禁闭,求贵妃娘娘救救闻梨公主。”
银霜重重磕头。
闻梨置若罔闻,缩回自己的手,藏进袖中,仍然没什么反应。
岚贵妃似乎受到极大震撼,一脸难以置信:“皇后娘娘最是菩萨心肠,怎会如此虐待闻梨公主?来人,速速将陛下请来,查明公主受虐真相,也好还皇后娘娘清誉。”
“陛下不会来了。”远处传来一道盛气凌人的女声。
众人纷纷跪拜迎接沈皇后。
岚贵妃瞧见沈皇后的刹那间,眼皮跳得厉害,不明白沈皇后怎会这么快赶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皇后娘娘不是在佳庆宫准备晚宴,怎会有闲心过来赏花?陛下呢?”
沈皇后已年近四十,精致的妆容,与那一身华贵宫服衬得她雍容尊贵,只有那眼尾的细纹和鬓间的白发,隐约能瞧出岁月的流逝。
“陛下身子不适,已有太医去伺候。”沈皇后侧目,厉声训斥道:“大胆姜氏,身为贵妃,不帮本宫看顾宴席,却在这里兴风作浪,试图挑拨离间,坏皇家清誉,到底是何居心?”
岚贵妃强稳住心神,心知自己派去请皇上的人怕是回不来了,但她不甘心就此罢手,筹谋许久,好不容易要在世人面前揭开沈皇后假慈悲的真面目,哪能放过这次机会。
“与皇室子嗣的安危比起来,皇室颜面算得了什么?闻梨身上的伤,皇后娘娘如何解释?”
沈皇后的目光略过众人,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闻梨身上,“闻梨,你可知罪?”
这时,闻梨没有片刻犹豫,熟练地跪下认罚:“儿臣没能及时解释误会,未能管教好宫人,还未看顾好皇妹,请母后责罚。”
岚贵妃闻言,顿时慌了神,宫中人皆知,沈皇后佛口蛇心,假借教养之名把闻梨养在膝下,却日日折磨出气,在外搏了个贤良大度的名声。
只要闻梨愿意站出来指认沈皇后,岚贵妃便有八成的胜算扳倒沈皇后。
岚贵妃走到闻梨身边,安抚道:“别怕,有岚娘娘给你撑腰,有什么就说什么。”
闻梨抬头,望了一眼岚贵妃,眸光冷淡:“多谢岚娘娘关心,我手腕处的伤,是被猫抓破的,因为害怕母后将猫送走,故而才一直不愿说。”
岚贵妃好似被水浇了个凉心透,彻底愣住,紧紧拽着闻梨的手腕:“说呀,你为什么不说?你想一辈子被她折磨吗?”
闻梨抿紧唇,一句话不说。
“够了!”沈皇后怒道:“来人,将岚贵妃带回芷梧宫,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宫女银霜挑弄是非,背主忘恩,赐杖八十。”
闻梨仍然跪着。
沈皇后作状虚扶了一把,口中却道:“别怪母后严厉,倘若今日不责罚你,来日你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放纵宫人乱了规矩,罚你回去跪一个时辰,今晚不必再来宴席。”
闻梨没有一丝为自己争辩的念头,颔首应是,起身跟着方嬷嬷等人回去领罚。
宴席前的闹剧就此结束,众公子贵女看了一场宫廷热闹,亲眼目睹了皇后娘娘的厉害之处,大不敬的言语顿时少了许多,没人再敢惹事生非。
没过多久,前厅传来开席的消息,众人陆续前往前厅赴宴。
王萝玉今日见识到宫中的勾心斗角,毛躁的性子收敛了很多,安分跟在堂姐身后,悄声感慨道:“皇后娘娘可真是雷厉风行,责罚起人来毫不手软,我瞧着那位闻梨公主日子真不好过,湿衣服都还没换,便被罚跪。”
王萝玉没等来堂姐的回应,抬头一瞧,却发现堂姐一直望着竹林的方向,她也随之看了过去,石阶上竹影绰绰,俊朗无双的年轻王爷,一袭绛紫劲装束身,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尤其是那窄腰宽肩,极为惹眼。
萝玉堂妹轻撞了下王若楚的胳膊,掩唇打趣道:“堂姐不去找临王叙叙旧?”
王若楚回过神来,面色羞赧,埋头快步往前走,在她移开视线的刹那间,后方正好也投来三缕打量的目光,而她对此浑然不察。
“王爷,听说那位紫衣姑娘便是与您儿时有婚约的王景玄之女,果然仙姿玉貌,婉约动人,末将瞧着跟王爷您甚是登对!”
谢陵淡淡扫了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开,似乎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军师商晏低头清咳一声,提醒道:“陆参将还请当心言辞,宫里处处是探子,切莫再说此等言语。”
陆回歉疚笑了笑,“先生教训得是,我胡咧咧惯了,嘴上没个把门的,我不过是瞧着那位姑娘屡屡回头看向王爷,情意绵绵的样子,而我们王爷,却总冷着一张脸,不知要吓跑多少姑娘。”
谢陵侧头斜睨陆回一眼,面上似有不快:“看来陆参将是春心萌动了,不如明日我派人去请媒婆,也给你寻一门婚事?”
听出谢陵恼了,陆回立刻请罪道:“王爷千万别,末将知错了,再也不敢打趣您了。”
其实陆回大抵能猜出来王爷因何恼怒。
此番受封进京,多方势力想要拉拢谢家,不论投靠哪边,京城地盘就这么大,谢家来得晚,抢不到什么资源优势。
而以王家为首的氏族名流,虽无实权,但名声在外,家底殷厚,若能得到他们的助力,谢家便能暂且在京城站稳脚跟,再逐步从太子手里夺权。
此事难就难在,王家跟谢家曾经有过婚约,但当年谢家出事,王家为求自保,不仅与谢家断绝来往,划清界限,甚至当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谢陵上门求助时,王家的做法更是令人心寒,闭门不见,还让下人传来一纸退婚书。
而现在,谢陵叔父的意思是要修好,要重拾与王家的姻盟,事情成了倒还好说,倘若王家拒绝,这不摆明把脸伸去给别人打第二次么?
换了陆回自己,恐怕也要郁闷几天。
待三人走远,竹林暗处又钻出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工夫,小太监找到沈皇后,将自个观察到的,有关谢陵的喜恶、习惯,以及一言一行皆报给沈皇后听。
沈皇后闻之,久久不语,手不停地往鱼池中喂食,隔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小太监:“你确定没看错?”
小太监佝偻着身躯:“回娘娘的话,奴才没有看错,临王确实瞧了闻梨公主好几眼,尤其在听到虞妃之女四个字时,明显动了杀意。”
沈皇后喂鱼的动作一滞,冷笑道:“不出本宫所料,临王果然知道当年的事,这一回连上天都在帮助本宫。”
苏嬷嬷跟着沈皇后的时日不长,虽不知主子所言何事,但也想在主子面前露脸,便奉承道:“娘娘莫非早就料到临王会有如此反应?难怪您会破例允许闻梨公主参加宫宴,娘娘深谋远虑,奴婢着实钦佩,只是不知他二人之间,有何仇何怨?”
沈皇后难得心情好,多说了几句:“何仇何怨?二人的仇怨可不小,当年虞妃谋逆,不知怎的被谢家家主谢怀知晓,于是虞妃痛下杀手,派人灭了谢家满门,虞妃死后,陛下一直忌讳此事,下令杀了所有知情人,唯有谢怀的弟弟谢宗知道真相,临王跟着他二叔在北境多年,故而本宫猜测,临王也知道这件事。”
苏嬷嬷更不理解了:“娘娘既然想拉拢临王,为何要把仇人之女送到他眼前?何况闻梨公主养在娘娘名下,就不怕临王迁怒娘娘吗?”
沈皇后掷出几把鱼食,“本宫不但要把人送到他眼前,还要把人送到他身边,你说,以仇敌之女作为见面礼,临王会拒绝吗?”
苏嬷嬷彻底折服:“原来如此,既拉拢了临王,又不让虞妃之女好过,娘娘果然英明!但万一临王下手没个轻重,把公主弄死怎么办?”
沈皇后盯着池中暴食而亡的鱼,冷笑一声:“那正好,如此一来,临王便有把柄握在本宫手里,还怕他不会乖乖听话?”
与此同时,有太监进来传话,说陛下中毒已醒,此刻正在寝殿大发雷霆,要宣沈皇后觐见。
“本宫忙着备宴,没空去见陛下,让陛下自个多多保重身体,别再误食用什么东西晕倒,另外叫陛下放心,前殿自有太子坐镇。”沈皇后冷笑着打发太监,又问苏嬷嬷:“郑贵妃那边今日有何举动?”
苏嬷嬷:“郑贵妃也有意让她的女儿接近临王,若被郑贵妃抢先,于娘娘大计不利呀。”
沈皇后看着池中翻起肚皮的鱼儿,半晌才道:“夜长梦多,下去安排,今晚就把人送上临王的床榻。另外这池子里的鱼,也该换一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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