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
“——你的三魂六魄,天生残缺不全。”
百大夫语出惊人,直切核心,柳重焰砚知白皆是一愣。
百大夫继续说道:“如同一个先天不足的容器……空有贪婪的渴求,却无法稳固承载过于庞大的力量。这便是你吞噬妖力鬼气后频频失控、难以自持的根本原因。”
她顿了顿,像是在梳理思路:“你上次在竞宝宴后,一次性吞了太多驳杂狂暴的力量——鬼怪怨气、妖丹精华……虽得晏阁主以自身妖力强行调和压制,看似无事……实则那些力量在你体内从未真正被你炼化吸收,如同无数被强行塞入的炸药桶,只是引信未燃。”
“它们之所以一直未引爆,甚至让你这几日能勉强维持清醒……”
“你这几日,是不是都待在阁主身边?”
柳重焰点头。
“那就是了。”百大夫也点头,“不知为何,阁主的妖力对你有安抚作用。他存在本身,就能无形中压制着你体内那些躁动不安、随时可能炸裂的混乱力量……所以,只要靠近他,你的状态便能相对稳定,一旦远离,或者受到强烈刺激,便会如同今日这般……”
她摇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魂魄残缺…力量混乱……靠近晏雪临才能稳定…?
柳重焰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这……可有解法?”
百大夫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你原修的是正统仙道吧?那你又是如何修炼魔道,提升境界的?”
柳重焰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神色紧张的砚知白,沉默片刻,还是坦白道:“主要……靠吞噬,吞噬妖族妖力,或者鬼怪阴气,炼化后化为己用。”
“吞噬?”
一旁的砚知白脸上表情莫名变得有些——混杂着恍然、忧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柳重焰假装没注意到。
百大夫沉吟片刻,缓缓道:“若想控制你目前的状况,避免再发狂失控,倒也简单……多加修炼,提升你自身的魔道境界。境界越高,对力量的掌控力自然越强,能容纳的极限也越大。”
她话锋一转:“但这法子,只治标不治本。你吞噬再多的力量,那魂魄残缺的‘容器’本质未变,隐患始终存在,终有一日会再次爆发,而且爆发的后果会更可怕。”
她看着柳重焰,语气变得郑重:“治本之道,唯有一条——寻回你缺失的那部分魂魄。只有魂魄完整,你这具身体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容器’,才能真正掌控属于你的力量,而非被力量掌控、吞噬。”
寻回……缺失的魂魄?
柳重焰怔在原地,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茫茫三界,他连自己为何会魂魄残缺都不知晓,又该去哪里寻那失落的魂魄?
待百大夫离开后,只剩下砚知白和柳重焰两人。砚知白对着柳重焰欲言又止:“柳公子…”
柳重焰摇头:“是我的错。”
砚知白纠结无比:“百大夫所言,我会如实转告阁主,至于后事如何……一切待阁主醒来后,由他定夺吧。”
“有劳砚先生。”柳重焰沉声道谢。
………
晏雪临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承尘纹样,鼻尖萦绕着寝殿内惯有的莲香、混合着淡淡药味的独特气息。
他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床边——漓丝、金爪、砚知白,三人正围坐一旁,脸上都带着未散的忧色。
“晏哥哥醒了!”
金爪最先发现,毛茸茸的脑袋立刻凑了上来,眼里全是紧张。
漓丝也立刻站起身,脸上的紧张刚松了半分,却又在看到晏雪临下意识抬起手摸向颈侧的动作时,瞬间重新冻结,她转身就要走:“我去以除后患——”
话未说完,就被眼疾手快的砚知白和金爪一左一右拉住了胳膊和肩膀。
“漓丝,冷静些。”砚知白声音温和,“阁主刚醒,莫要再扰他。”
“漓丝姐姐……”金爪也劝阻道。
晏雪临没理会他们的拉扯,指尖在颈侧轻轻摩挲着——狐妖强大的自愈能力此刻展露无遗,那里光洁如初,别说牙印,连半点红痕都寻不到,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撕咬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犹不放心,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指尖传来温热毛绒触感——很好,没被扯掉毛,更没有被那魔物狂暴的力量捏碎骨头。
漓丝看着晏雪临这一系列动作,更是紧紧拧眉,才勉强压下立刻去撕碎柳重焰的冲动。
晏雪临放下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他尝试着凝聚起一丝妖力。
赤金色的微光,勉强在他掌心汇聚成一小团微弱光晕,但光芒闪烁不定,仿佛风中残烛。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收拢五指,将那团挣扎的光晕掐灭在掌心。
他修炼出九尾的方式本就区别于普通妖族。
当年堕仙断尾后更是元气大伤,从此…再也无法自如控制自己的力量。
先前仙门围剿、救漓丝、压制柳重焰……桩桩件件都是大消耗。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书房——就是因为晏雪临已没精力去干其它事了。
好不容易恢复许多,可经今日一遭,又回到了原点。
砚知白一直紧张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见他收了妖力,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半步:“兄长,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晏雪临缓缓抬眸,眼中平静无波。他没回答砚知白的关切,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终落在砚知白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柳重焰呢?”
砚知白心中一紧,与漓丝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漓丝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他……回自己房间了。”砚知白斟酌着措辞,“兄长,百大夫方才为他仔细诊查过……也找到了他今日失控,以及此前力量不稳的缘由。”
晏雪临眼睫微垂,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说。”
砚知白如实转诉了百大夫的诊断。
当听到“魂魄残缺”时,晏雪临倏然抬眼。
砚知白被他眼中的锐利惊得心口一跳,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不知何故,兄长的妖力,似乎对他体内的力量有安抚与压制之效。只要他待在您身边,状态便能相对稳定。一旦远离……或受强烈刺激,便极易……”
砚知白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那场失控,诱因除了熊三爷的辱骂刺激——也与晏雪临让他独自去应付有关。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行了,我知道了。”
坐在床上的晏雪临似乎疲惫至极,揉了揉额角。
“你们先下去吧。”
漓丝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金爪担忧地看了看晏雪临,又看看砚知白,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走了。
砚知白也走到门边,手已搭上门扉,却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兄长……”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柳公子魂魄残缺之事,与……灼公子有关吗?”
“我不知道。”晏雪临指尖一颤,深吸一口气,“他说,他是透过阿灼的玉佩,看到了阿灼记忆才决定来寻我,可那就是枚再普通不过的凡玉……是怎么能承载记忆的呢?”
“如今你又说他天生魂魄残缺,而我的妖力恰好又能够安抚……”
“知白,我都要分不清,到底是我执念太深,还是阿灼非要和我纠缠不休了。”
青年沉默良久:“大抵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
砚知白又安抚道:“兄长,您不必再劳神思虑这些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好生休养,我已命人熬了补汤,稍后给您送来。”
他不再多言,对着晏雪临微微欠身行礼,动作轻缓地退了出去,小心将厚重的门扉合拢。
寝殿内重归寂静,光线更加昏暗。
晏雪临独自坐在床上,后背靠着冰凉的雕花床栏,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极其缓慢地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混乱、惊疑、不安与疲惫,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他指尖无意识地抬起,在颈侧那片早已光洁无痕的皮肤上,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我确认般的力道,轻轻摩挲着。
那里,曾印下过一枚滚烫的、属于那个少年的牙印。
指尖的动作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最终停在那里。
“真是疯了……”
他早该料到的。早在柳重焰第一次失控时——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灵印被吞噬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他骗他是灵印到了时候,自然消散了。
那时他就该警惕这小疯子总有天会把尖牙对向自己。
可就是明知危险……也无法抵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