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直饮尽最后一口汤药,将药碗递给侍药的小僮。
小僮忙不迭伸手去接。
“有刺客!!保护女郎!”小院内传来一声声嘈杂且尖锐的惊呼声。
小僮心猛地一慌,药碗险些脱手摔在地上,他下意识看向李直。却见李直仿若无事发生,依旧悠然地倚靠着榻,甚至不紧不慢地拾起一旁的书卷看了来起。
小僮愣住。外面都有刺客了,允郎君怎么还如此镇定?
想着,他问出口:“允郎君,您要出去保护女郎吗?”
“我伤势未痊,连起身都需借力。现在出去,只怕非但保护不了顾娘子,还会成为她的累赘。”李直手中的书卷未停,嗓音平淡无波。
是、是这样吗?小僮发颤,他仔细琢磨着这话,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劝李直,只是心中仍很不安。
他实在害怕,不敢出门查看,只能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小心窥看着屋外的情形。
院中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武的洒扫婢女惊慌失措地四处躲藏,尖叫声此起彼伏。
院子的正中央,绿衣的青若正与一位黑衣蒙面的刺客缠斗着。两人在院中快速移动,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顾幼君从寝屋中走了出来。她神色淡然,只着素裙,站在廊下观着不远处交战的两人,忽然开口道:“何遥,你还活着啊。”
这条野狗,真是命大。
没死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安分分苟活着,如今竟还敢找上门来。
黑衣人何遥看见她,阴森仇恨的视线如利箭般射来,不寒而栗。
何遥与青若的交手愈发激进,招式间满是仇恨。好几次都试图强行击退青若,甚至不惜硬接青若的剑招,不顾一切地强行想要杀到顾幼君面前。
他一定要亲手杀了顾幼君!!
杀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顾幼君非但不怕,反而更有兴致了。她冷眼扫向一旁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头的婢女,“去,去抬张软榻过来。”
婢女吓得面色惨白,双腿发软,不敢乱动,生怕刀剑无眼,伤到自己。但顾幼君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刀剑不一定能杀死她,但顾幼君能。
婢女想得很明白,连声应下,咬了咬牙趴着地,哆哆嗦嗦地招呼着,几人合力,才将沉重的软榻抬到廊下。
何遥见顾幼君竟如此张狂,非但不躲,还特意搬来软榻看戏,更怒了,戾气瞬间躁动。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想必顾幼君此刻已然是一具死尸。
顾幼君仿佛没察觉到何遥的杀意,她托着腮,倚在榻上,悠然自得的姿态,仿佛面前的两人不是在厮杀,而是在向她表演舞剑。
她知道他恨什么。
“你说顾幼宜知道了吗?”
何遥听到她这话,身形猛地一滞,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就在他失神的一瞬,被青若抓到破绽,率先刺破他的衣袖,一抹血瞬间渗出。
“顾幼宜若知道,会不会也恶心你这副肮脏的身体?”顾幼君挑破他的难堪,勾着一抹讥讽的笑。
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如同利刃,狠狠地刺破何遥的心。
“毒妇!”何遥目眦欲裂,厉声嘶吼。
若不是顾幼君!若不是她!都是这个毒妇!他要杀了她!
何遥被顾幼君彻底激怒,出招愈发凶狠。青若逐渐有些招架不住,身形也出现了些许破绽。
青若不得不分心,想劝顾幼君别再激怒何遥了。可惜,何遥狠辣的招式已让她落入下风,无暇顾及,只能任由少女越来越恶毒的话语,不断刺激着何遥。
青若不知道顾幼君和这个刺客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少女不断吐出的“恶心”“肮脏”“作呕”“下贱”等字眼,都在狠狠激怒着对方。
顾幼君很清楚的何遥软肋是什么,一字一句,直戳他的最不堪的痛楚。
何遥的眼睛愈发通红,眼底满是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的滔天恨意,呼吸粗重得像困兽。
直到少女笑盈盈地说出那句恶意满满的话——“被人骑的感觉如何呢。”
这句话,彻底压垮了何遥的理智。他双目赤红,不顾青若刺向肩头的剑,硬生生换了一招,将长剑刺入青若的腹部!而后他抬脚将重伤的青若踢飞。
何遥提着滴血的长剑,只身冲向顾幼君。一路上,凡是试图阻止的人,都被他一剑杀死,鲜血染红了地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顾幼君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何遥,再看看四周越来越少可以阻止他的人,又瞥见远处青若挣扎着起身,却又无力地瘫软在地的模样,目露可惜。
一群废物!
“完蛋!完蛋了!怎么办!……”看着杀红了眼的何遥离顾幼君越来越近,小僮几乎站不稳。
小僮着急地拼命跺脚,想冲出去救顾幼君,可也清楚他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不过是送人头。更让他恐惧的是,若顾幼君真被刺客杀死了,他肯定也是难逃一死。
“允…允郎君…救…救救女郎吧……”小僮脚软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朝着李直爬去。
李直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没有动作。
他对顾幼君的生死并不在意。
是死是活,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若真要论起来,她该庆幸,至少她不是死于他手。
恰时,“砰——”屋外传来震耳的一声巨响。
震得小僮浑身一抖,耳鸣不已。他瘫在地,根本无法察看外面又发生了什么。衣袍角拂过他,他仰头看去,是李直面色冷凝地疾走了出去。
四娘子有救了,他不用死了。
小僮急忙爬起身,紧跟上李直。
院中,少女发丝飞舞,她的手中拿着一把银色的物件,正直直地对着身前的何遥。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慌乱,反而结着霜。
何遥一脸震撼,缓缓低头,看着他的小腿,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正汩汩涌出。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何遥手臂传来剧痛,手中紧握着的剑“当啷”一声落地,他的手臂上同样出现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
【高危警告!高危警告!宿主行为已严重脱离控制!最终警告!……】
机械的警告声在顾幼君脑海中不断炸响,吵得她头痛极了。
“可惜了,应该让你彻底变成废人。”顾幼君恶狠狠地冲着何遥一笑。
何遥惊恐的模样取悦了她,顾幼君要留他一命,让他卑贱地苟延残喘活着,日日活在恐惧里。
何遥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露出了身后透着恐怖气息的李直和一脸惊恐的小僮。
李直眼神幽深地盯着顾幼君手中的银色物件。
系统似乎怕她会失控,将手中的武器对准戾帝,没有任何征兆的惩罚直接涌来。
细密的刺痛像无数根针,紧紧攀附着顾幼君。
她与李直四目相对的刹那,对系统对他的恨意化作刺骨的冰。
真恨啊!
恨系统的操控,恨李直的存在,更恨自己处处受限的处境。
她从未放弃杀死戾帝的想法,但她决不会因他而搭上自己。
这盘棋,该变了。
顾幼君勾着病态的笑,迎着李直幽深不见底的眼和他那毫不遮掩的杀意。
“留活口。别让这人……轻易死了。”
小僮的手仍在发抖,呆呆应一声。
话音刚落,顾幼君身形一晃,似一朵在狂风中失了依托的柔弱花瓣,飘飘悠悠从空中落下。
顾幼君昏了过去。
小僮惊呼着冲上前。
李直伫立在原处,肃杀无情,不带一丝温度地审视着躺在地上,被奴仆小心扶起的顾幼君。
一枚想要脱离控制的棋子。
这念头在他脑海清晰地浮现。
……
城南最大的一处集市内,有一座临近街口的小院。远看过去,破旧的小院平平无奇,并不突出。偶有路过的行人,匆匆扫过,也只是将它当作繁华市井中不起眼的一处,转瞬便忘却。
任凭谁也想不到,在这间闹市内的小院地下,另藏着一间不属于这个时期的产物——是一间实验室。
推开隐藏的暗门,沿着昏暗狭窄的通道向下走去,还算宽阔的地底下摆满各种仪器。
此刻,实验室里急促尖锐的警报声一声紧过一声。
中年男人盯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气急攻心,额间暴起的青筋突突跳动。他抬起手猛地捶向操作台,怒声质问:“枪怎么会在顾幼君手里?!”
04的视线也落在面前的黑屏上,她蹙起眉,带着不满对着男人道:“02,你太过了!顾幼君明明没有做出任何违逆的行为,你怎么能……”话还未说完,就被02打断。
02侧头,目光如刀直直射向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04,你不该对她有恻隐之心。”
他们自未来穿越千年来到这里,带着修正历史的使命,注定有去无回。为了实现大业,他可以不择手段,自然也不会在乎牺牲什么。
“她……”在02冷眼的注视下,04张了张嘴,没再继续说。她重新望向屏幕,满是无奈与不忍。
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02收回视线,没有犹豫,“顾幼君太不受控了。传令下去,将备选的人调去,至于顾幼君,随后找个时机抹除她。”
“不行!我们可以重新引导她,没必要直接抹除!贸然替换,只会让戾帝怀疑……”
“这是命令,必须执行。”02冷冷地说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又道:“你别忘了,顾幼君本不该出生的,现在,不过是回到原位。”
04陡然僵住,呆呆地望着屏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当然记得。顾幼君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人为的意外。可这些年看着顾幼君一点点长大,她或许真生出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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